看一個官員是不是德民心,就要看當地的群眾,是不是能在關鍵的時候幫他一把。
出乎凌上攻的預料之外的是,那些軍嫂的家屬真的一傳十十傳百的,發動了近乎全城的婦女。
大家按秩序排隊去領接衣服,有些年紀小的姑娘,一雙眼睛還好奇的在軍營里轉著,似乎在找什麼人。
「大家都是著急的,那天也並無惡意。」安安為了前幾天的事,向凌上攻解釋。
「為什麼解釋?是怕我多想?」凌上攻往手上哈了口氣,有些納悶「我只是和大家商量,畢竟很多事我也是第一次做。」
阿爹並沒有把族長的位置傳給她,很多事都是第一次組織,而且還是憑藉著心血來潮。所以布店的事,還有集中大家補衣服的事,都是有欠考究的。
安安大咧咧的看透了她「誰不是第一次當人家妻子啊!更何況還是個大將軍的夫人,怎麼著都是手生的,一回生二回熟嘛!」
凌上攻作勢要揍打「什麼兩回熟的,你還想有下一次?」
「不敢不敢!」安安求饒「這不是讓你心裡好受點嘛!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當家的,而且還是當軍營後勤的家。聽說軍師剛來軍營時也沒那麼利索,好像還被人坑了幾車爛蔬菜……」
「背後議論人的時候,能不能看看那人是不是在你後面?」文清拚命壓制情緒,畢竟被人揭短也是需要氣度的。
安安臉一紅,然後躲到凌上攻身後。
凌上攻看文清也就是嚇唬她,就把視線轉移到慕遠清身上。
他依舊穿著一身單衣,整隻手泛著紫色,只不過身上有一身汗,八成又是做什麼體力活剛回來。
「你怎麼不穿棉衣啊?」堂堂大將軍的,總不至於把自己的衣服也給別人了吧?
「我不冷!」慕遠清抖了抖身上的汗,顯示自己很有陽剛之氣。
「他不會縫!」話音剛落,就被文清嫌棄的給戳穿了,接著文清就一個踉蹌。
「幹什麼幹什麼,兄弟我幫你一把還不高興了。」文清滿腹怨氣。
安安捂著嘴偷笑,男人就是男人,地位本事再怎麼高,該不會做還是不會做。
凌上攻頗有些嫌棄的看著他「你不是說你的士兵都能自食其力嗎?結果他們活了,你倒是先餓死了。」
慕遠清咳了一聲,有些尷尬的把眼神瞥向一邊。
安安偷偷扯了扯她的衣服「將軍這是等你親手給他呢!」
凌上攻尷尬的一笑「我不會啊!」等她把衣服做出來,慕遠清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文清哼唧了一句「這下失策了吧!兵法讀那麼多,到頭來還是失算。」
慕遠清眼底有些小失望,故而轉移了話題道「總之,還是謝謝各位的幫忙!」
光靠士兵自己動手做衣服,怕是只能撐一陣子,畢竟大家都是半路出家,棉衣開線露棉花都是經常的。
安安可不敢獨享功勞「這是夫人組織的,我們也就是個實行者。」
凌上攻汗顏,這個功勞她可真的拿不了,她也是真的什麼都不會,並且差點搞砸。
文清從懷裡掏出摺扇,又搖晃了起來「安姑娘,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情況吧!反正這裡也沒我們什麼事。」
安安點點頭,的確沒他們什麼事。
慕遠清湊了過來,表情自然的說「謝謝你啊!」可是那雙無處安放的手,卻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凌上攻總覺得他很奇怪「大將軍……是第一次對人說謝謝嗎?」
慕遠清一愣,下意識的回答「不是啊?」
那你是想做什麼?凌上攻更有疑惑了。
慕遠清手在衣服下擺扯了扯,然後像是暗示什麼一樣的平視前方。
凌上攻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也就是在看眾婦女姑娘們領衣服,然後進營帳縫補的隊伍。
這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同吧?他到底再看什麼。
慕遠清無奈的深吸一口氣「我的夫人,你能不能同別人一樣,關心關心我啊?」
「誰關心你了?」凌上攻覺得這話說的奇怪,立馬又糾正了一下「有人關心你不是很正常嗎?」但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慕遠清雙手一攤,像是伸手要抱抱一樣「夫人,我現在可是沒有衣服穿的。」
「你沒衣服,不應該找………額額……」凌上攻反應過來了,原來是想讓她給做棉衣啊!
「可是我不會呀!」她說的是實話,畢竟這女紅類的,還不如找阿木靠譜一些。
慕遠清一雙凍的泛紫的手,刻意在她眼前晃悠了一下,不經意間指的方向,恰好讓她看見幾張冒著崇拜眼神的妙齡少女。
她們一雙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慕遠清,不知是對他這個人虎視眈眈,還是覺得他身上的單衣礙眼。
慕遠清突然俯身,一雙露出略微委屈的眼神盯著她「難道夫人就沒有危機感嗎?」
凌上攻很想說實話,她並沒有危機感,因為這傢伙若是早想找女人,似乎不用等她出現,也早就兒女成群了。
兩人相互盯了對方許久,不知道是誰吹了聲口哨吆喝道「將軍,大冬天的就不要招人嫌棄了。」接著就是一陣日常的打趣聲。
慕遠清直起身子,擺出一張嚴肅臉「是想挨罰是嗎?」
「將軍,這天挨罰等於暖身,這威脅不管用!」
「就是就是,我站崗都凍死了,還不如去忙活一陣子熱熱身。」
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眾人都沒有放在心上。
凌上攻噗嗤一聲笑了,慕烈軍是她看到過最有人情味的軍營。相比較西戎軍營的弱肉強食,梁軍營的等級嚴苛,這裡似乎更像是家一樣。上下一心,這大概才是長勝的秘訣吧!
「行了行了,幫你做就是了。」凌上攻捋了捋被風吹凌亂的頭髮「不過醜話說到前面,我做的衣服我自己都不穿,你想好了。」
慕遠清依舊端著架子,可是眼神中有了笑意「那就先謝過夫人了。」
目送凌上攻離開,路過這裡的小新兵疑惑的說了句「將軍,您不是有舊棉衣沒捐出去嗎?不穿會得傷寒的!」
慕遠清瞥他一眼「我喜新厭舊不成嗎?」
小新兵嚇得搖頭,但心裡嘀咕了一句,那好歹也把舊衣服穿上吧?
……
阿木將藥材整理到位,抬頭的一瞬間,看著迎面走來的小鶴褲腿似乎又短了一截。
阿木叫住他「你是不是最近沒有衣服穿了?」
小鶴回頭僵硬的笑道「對、對啊!最近天冷,找不到厚的褲子了,只能穿以前的了。」
阿木走過去,身體不自覺的與他的身高比了比,果然如她想的一樣,這幾日他又長高了很多,從以前的及腰,到現在快要長到胸口。
小鶴緊張的後退了幾步,眼睛下意識在找師父,然而在他扭頭的一瞬間,阿木看到他脖子上的有一條莫名的紅線。
阿木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後仔細的觀察著那條,由耳後蔓延到胸口的紅線。
「你這是什麼時候有的?」阿木的語氣異常嚴肅,如果她猜的沒錯,這應該是一種劇毒,只不過有什麼效果她並不清楚。
小鶴掙扎不過,只能低著頭小聲說「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了……」
「乖孩子是不會撒謊的。」阿木板著臉,似乎還拿他當個孩子。
小鶴仰起頭,一雙哀怨的眼睛看著她「我從來就沒說我是小孩子。」
阿木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小鶴趁她發愣的空檔,掙脫了她的手,匆忙離開的時候撞到了葯櫃,一個瓷瓶咕嚕咕嚕的從櫃底滾了出來。
青花瓷的圖案太過扎眼,阿木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她前陣子看到過的圖案。
打開瓶塞,裡面傳來一股刺鼻的氣味,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裡面應該裝的是劇毒之類的藥丸。
……………
停留數日,楚行雲將慕遠清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裡,雖說是敵人,但他也是打心眼裡佩服他的行事作風。
所謂的軍民一條心,大概就是如今的樣子。但是欣賞歸欣賞,這樣管理軍營怕是會尊卑不分。雖羨慕軍民關係,但楚行雲才不會效仿他的管理方式。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楚行雲收回視線,真是一腔怒火無處發泄。
凌擎將自己裹在斗篷內,背對著他「五日,最多五日。」他伸出手,一隻滿是水泡的手心內拖著修復好的鈴鐺。
「能不能成功,就看楚將軍的那張嘴了。」凌擎沙啞的嗓音,壓抑著一股莫名的興奮。
楚行雲拿回鈴鐺,裂縫被金子給融接上,聲音相比較過去更加的清脆了。
「將軍,隊伍已經在城外集結完畢。」暗衛突然從角落裡跳了出來稟告。
凌擎突然嗤笑一聲「果然楚將軍也沒有我想的那麼君子,這一手留的未免有些太不仁義了。」
「戰場刀槍無眼,拿起刀的一刻就要知道,什麼是兵不厭詐。」楚行雲說的理所當然。
凌擎垂眸,儘是不屑「楚將軍,我們都是一類人,不用偽裝的這麼偉大,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的私慾。你楚行雲想要的天下,未必就是你心目中的天下,做人不要太貪心了。」
楚行雲懶得搭理他,反而將話題轉向一處「凌先生,但願把阿凌接回來時,你能回答你相貌的問題。」
這些年,凌擎為了更像凌敬天,用了非人的方法改變容貌,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李代桃僵的站在凌上攻面前。
只不過,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就是只為了給人家當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