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莫老頭的微一用力,阿木看似完好無損的皮膚突然崩裂開來,露出模糊的血肉。
這種場面,別說是文清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師爺了,就連見慣了血肉傷殘的莫老頭都嚇得手一抖,後退了好幾步。
「這是,這是……」凌上攻摸著阿木脫落的皮囊,眼淚再次瘋狂落下,「阿木到底遭受了什麼,,到底誰……誰剝了她的……皮……」
沒錯,阿木的身子雖然完好無損,但脖頸以上的麵皮卻是被完整剝落下來的。
那人心思極歹毒,剝下來之後竟用秘法縫製了上去,還將臉部縫的十分結實。唯一不好縫的就是喉結部分,那裡有微微的凸出,導致縫合併不緊密。
也正是喉結這一處,讓凌上攻有機會發現阿木身上的不對勁。
「這,阿木姑娘的一整張臉皮都被剝了下來了啊。」莫老頭震驚過後,還是求知慾佔了上風,又回阿木身邊,仔細的摸索了一下她脫落下來的臉皮,「而且,這臉皮用秘法炮製過,裡頭竟是光滑的。」
只有光滑的人臉皮,才能完美無瑕的黏在人臉上,達到難以分辨的目的。
凌上攻想起帳篷內阿木的異樣,以及她突然襲擊慕遠清的行為,一切突然有了解釋。
「阿木,阿木這是被人害了啊。」阿單顫抖著聲音道,「那人不僅害了她,還妄圖栽贓給將軍。」
最關鍵的是,如果阿木臉皮的異樣沒有被發現,凌上攻就算理智知道不該怪罪慕遠清,但心底那道坎也過不去。
真真是歹毒的計謀,陰損的心思。
凌上攻想起慕遠清欲言又止時眼底的落寞,不禁心底一疼。
恰在此時,慕遠清撩開營帳門走了進來。
凌上攻扭過身去,瞧見他有些蒼白的面龐,心疼和後悔一併湧出,她不能自控的撲了過去,緊緊抱住慕遠清,泣不成聲。
「你,你怎麼了?」慕遠清一驚,連忙看向文清。
文清攤攤手,指了指阿木血肉模糊的臉,以及脫落的臉皮。
慕遠清先是微怔,轉瞬明白了過來,心底倏然鬆了一口氣。
他反手緊緊抱住凌上攻,心底有些慶幸。
還好事實真相揭開了,還好不是他殺的阿木,否則他跟凌上攻之間,就永遠的隔上一道天譴了。
跟心愛的姑娘無法真正交心,慕遠清接受不了,也不願意接受。
還好,真相被找出來了。
「不要哭,不要難過,我們一起給阿木報仇。」慕遠清低下頭,用溫柔的可以擠出水的聲音安慰凌上攻。
文清在旁邊機靈靈的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出了一身。
「一定要給阿木報仇,一定。」凌上攻卻十分受用,逐漸平息了哭泣。
她自慕遠清懷中站起,雙目逐漸堅毅,「事情一定不會這麼簡單,說不定阿木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我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兇手。現在第一件要追查的事,就是阿木去了哪裡。」
偌大的軍營,住著十幾萬號人,說要尋一個人的行蹤很難。
但好在這裡是慕烈軍的營地,在慕遠清的管理下,整個營地都井然有序,守門的士兵更是不曾懈怠,稍加詢問就知道了,昨天阿木是帶著冬瓜,往城裡去了。
冬瓜?對,冬瓜。
凌上攻醒悟過來,飛快的回到帳篷里,將正在憩息的冬瓜捉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阿木去哪裡了?去哪裡了?」她急迫的問。
冬瓜見她終於記起了自己的存在,立馬手忙腳亂的將事情講了出來。
凌上攻的表情一點點嚴肅,一點點凝重,到最後已然黑成了鍋底。
「你是說,阿爹殺了阿木?」她一臉不敢置信,「可阿爹他早就……」
阿爹不是早就役了么,更何況,阿爹一直把阿木當親女兒疼,怎麼可能會殺了她。
不,不可能的。
凌上攻拒絕相信,可冬瓜獃頭獃腦的,雖只是個牲畜,卻從來不會說假話騙她。
難道,阿爹真的還活著?
突然,冬瓜再次撲騰著翅膀,飛到了凌上攻肩膀上,比划了一番。
「什麼,楚行雲也在?」凌上攻像在一團亂麻中找到了線頭,急忙抓住冬瓜的翅膀,急促道,「我要去找楚行雲,我要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如果他真的傷害了阿木,凌上攻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然而出乎凌上攻意料的是,當她尋找上次的地方找過去時,楚行雲已經不在了。
所有他存在過的痕迹也都被抹去,好像楚行雲這個人從來沒來過宛城一般。
凌上攻徹底絕望了。
她蹲在楚行雲呆過的房門外,抱著頭,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慕遠清不知道何時出現,蹲下身,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為什麼,為什麼。」凌上攻倒在他的肩上,抽噎著道,「遠清,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愛的人都要一個接一個的離開我。」
阿爹,族人,阿木。
他們接二連三的離開了她,留她一個人孤單的在這世界上,面對所有的難題。
慕遠清手臂微微用力,將凌上攻抱的愈發緊密,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體似的。
「不要傷心,我還在。」良久,他低下頭,柔聲道,「阿凌,你還有我,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凌上攻慢慢的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恍恍惚惚的望著他,「真的嗎?是真的嗎?」
「是真的。」慕遠清面色凝重,似做了什麼決定,「阿凌,你嫁給我吧,我們成婚,以後我就是你最親密的人。以後漫長的歲月里,我陪著你,我們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
多麼沉重的許諾啊。
凌上攻獃獃的望著慕遠清,良久良久。
就在慕遠清的心有些提起來時,她終於點了點頭。
「好。」
慕遠清,我嫁給你,記住你說的話,永遠都不許離開我。
你是我,最後一個親人了。
……
慕大將軍要成親的消息一傳出去,整個宛城都沸騰了。
他們就說嘛,之前那個清河縣主不會成為他們的將軍夫人的,還是凌小姐合適。
如今終於傳出了喜訊,宛城百姓全都高興的手舞足蹈,有些人還自發的組織了要前來幫忙。
慕遠清盡數婉拒了,慕烈軍里辦個婚禮還是可以的,用不上勞民傷財,到時候王知州肯定參他一本。
就是如此,王知州也已經十分不高興了。
他三天兩頭的在慕遠清跟前晃悠,哼唧哼唧的說,「陛下可是親賜了清河縣主為將軍夫人的,如今清河縣主才斃了,將軍是怎麼有心情立馬娶妻的。」
「我沒有接那道聖旨,也沒有與李憐兒成親,她的死有頭有主,與我何干。」慕遠清不動聲色道,「王參軍有在我跟前晃悠的功夫,不如去看看軍隊里的事兒。」
「萬一陛下還要再賜婚給你呢?你娶個異族女人,陛下能同意?」王知州匪夷所思的道。
慕遠清看都不看他,仍舊做著手頭上的事,「如今聖旨未到,說明陛下沒有賜婚的想法。王知州不去做事,卻在這裡妄猜聖心,是以為自己能和陛下想到一處去?」
猜忌帝王心底可是大忌,王知州嚇的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胡亂說話,轉身狼狽的跑出了將軍營帳。
凌上攻來找慕遠清時,和王知州撞了個正著。
按照他往常的尿性,一定會出言譏諷兩句,凌上攻都做好反駁的準備了,可沒想到他只是慌裡慌張的看了凌上攻兩眼,就跑了。
「王參軍這是怎麼了?」凌上攻掀開帳篷,有些訝異的問。
「沒什麼,許是見到了什麼吧。」慕遠清的神色一瞬間就溫柔了下來,「你不在營帳里好好休息,怎麼出來了?」
埋葬了阿木之後,凌上攻就病了,迄今為止已經足足半個月了。
所以婚禮的事慕遠清全權接了過來,就怕影響凌上攻的休息。
「我其實早就好了。」凌上攻笑了笑,「只是驟然失去阿木,心裡總是緩不過來罷了。」
她一個人時,想要什麼東西,總是下意識的去喊「阿木」。等到安安回應了她時,她的鼻子就開始酸澀。
以前,阿木也是這樣回應她的呢。
慕遠清看到她眼底的淚意,放下筆,走到她跟前,輕輕攬住她肩膀,「倘若覺得不舒服,就去阿木長眠的地方看看她。當年,我思念爹娘和大哥時,也是這樣做的。」
「我沒事。」凌上攻吸了吸鼻子,「我已經好多了,也不能總是在床上躺著,就來看一看。」
她故作輕鬆的一笑,「總不能成個婚,我什麼都不做,就等著上花轎吧。」
「不然你還想做什麼?」慕遠清含笑望著她,「喜被有軍嫂幫著縫,嫁衣也有她們承包,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安安靜靜的等著嫁給我就好了。」
「那怎麼行。」凌上攻臉上一紅,雖然已經答應了嫁給他,但提及這些,還是不免害羞,「給你的衣服,我總是要親手做的。」
這話說的沒錯,新婚女子總是要給夫婿做些衣服或鞋子的。只是想到凌上攻的手藝,慕遠清就有些無奈,「阿凌,你身體第一,那些衣裳鞋子的不重要。」
「不,我要給你做一套裡衣。」凌上攻十分堅持,「我知道我技藝不好,外衣做了穿不出去,不過裡衣總是行的。」
慕遠清見她如此執著,也就點頭應了。
接下來幾日,凌上攻果然日日躲在營帳內舞針弄線,鮮少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