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原是百無聊賴的在等人群過去,結果等了半天,人群停在了面前。
看著為首的男人殺氣騰騰的望過來,車夫嚇得兩腿一軟,險些從車轅上摔下去。
「將裡頭的女人交出來。」男人冷漠的望著他,表情沒有任何溫度,像是在看死人。
「這,這……」車夫一頭霧水,「我不知道啊,大人饒命饒命啊。」
「不交,就殺。」男人從牙縫裡蹦出四個字,然後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車夫嚇得癱軟在地,連話都將不完整。
眼看著他就要命喪劍下,凌上攻終於坐不住了,一撩帘子,脆生道,「住手。」
持劍的男人停下動作,驚喜的望向她,大喊道,「阿凌。」
不是楚行雲又是誰。
凌上攻沒想到,她如此努力的逃跑,竟只逍遙了不到一天,就被捉了回去。
而且,還是帶了這種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楚行雲真的去捉逃犯了呢。
「至於么。」她忍不住喃喃,「楚行雲,你就這麼不願意放過我么?」
「阿凌,你在說什麼。」楚行雲丟棄長劍,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跟前,急道,「馬上就是婚禮了,你為什麼要走,阿凌,跟我回去,去舉行婚禮。」
「不,我不要嫁給你。」凌上攻眉頭緊蹙,「楚行雲,我不喜歡你,不想嫁給你,你放過我好不好。」
她難得的用了些央求的姿態,認真的望著他,希望他多少能看著點往日的情份,不要逼迫她。
然而凌上攻沒想到的是,楚行雲只是停頓了片刻,就冷著臉道,「不行,阿凌,這次你逃婚可惹了大亂子,你必須跟我回京城復命。」
他話音才落,就沖著一隊士兵喝道,「來人,將夫人給我押回去。」
凌上攻狼狽的逃出梁國京城,轉眼,又狼狽的被押送了回來。
依舊是她住過的小院子,只是伺候她的侍女卻換成了生臉。
凌上攻不敢問那些侍女去哪裡了,也沒有心情問。
因為此時此刻的她,是被綁著的。
「楚行雲讓你們綁著我的?」凌上攻一臉不敢置信的大叫。
「回夫人的話,將軍說了,夫人鬼點子最多,倘若不綁起來,明日婚禮上沒了人,將軍不好交代。」新來的侍女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凌上攻閉了閉眼,「幫我解開,這次我保證不逃跑。」
「將軍說了,這繩子是特製的很柔軟不會傷人,夫人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呆一晚,明天自會有人來為夫人梳妝打扮。」侍女表情冷硬的說完,轉身就走了。
凌上攻望著她的背影,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就這樣,她被綁著躺在床上一夜。
睡自然是睡不好的,第二天一大早楚行雲過來時,就瞧見凌上攻頂著一雙大熊貓眼,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你別折騰自己,今日拜了堂,你就是我楚府的女主人,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我楚行雲,切莫再如從前一般任性。」楚行雲冷著一張臉,說教了一番,轉身又走了,連張口的機會都不給凌上攻。
「混蛋,楚行雲,你是個混蛋。」凌上攻氣的心肝脾肺腎都疼,奈何渾身五花大綁,只能扯著嗓子乾嚎了幾聲。
眼看著楚行雲是不會回來了,凌上攻又癱在了床上,不願動彈。
然而沐浴時辰已到,被楚行雲嚴厲教訓過的侍女們不敢怠慢,紛紛抬著凌上攻,將她放進熱水中擺弄。
接下來,換衣,梳妝,盡數完成。
侍女將格外寬大的紅蓋頭蓋在凌上攻頭上,又為她整理了下衣裳,確定身上的繩子不會被人所瞧見,這才放心的離去。
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寂靜,凌上攻被籠罩在一片通紅中,莫名其妙的想起,她曾經似乎也這樣,披著紅色的蓋頭。
只是不同於此刻的憤懣,那時的她,嬌羞,甜蜜,懷揣著滿滿的情誼。
只是,她要嫁給誰呢?
凌上攻陷入了苦思之後,一些隱藏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也隨之鋪展開來,就在她即將要想起全部的時候,吉時到了。
楚行雲穿著大紅色的新郎長袍,站在屋門前。
身後,是滿臉笑容的同僚,唯唯諾諾的下屬,亦或者不甘不願的凝香郡主。
身前,是此生最心愛的女人,是即將迎來的,他心目中的,真正的婚禮。
對楚行雲來說,之前同凝香郡主不過是逢場作戲,迫於無奈罷了。只有娶到凌上攻,他才是真正的娶到了妻。
而她,往後也將真正的屬於他。
楚行雲越想越激動,揮退了要上來恭維的下屬,一步一步的踏進了房內。
「阿凌。」
滿心的喜悅沖淡了前幾日的憤怒,楚行雲臉上掛起笑容,柔和的道,「阿凌,今日便是我們大婚之日了,你放心,以後的日子,我會好好待你,給你幸福的。」
「我不放心。」隔著紅彤彤的蓋頭,凌上攻揚聲道,「在新婚前夜就敢把我綁一夜的人,說要給我幸福,誰信啊。楚行雲,你信嗎?」
她故意放大了嗓門,即使隔著紅蓋頭,即使楚行雲已謹慎的關上了門,但那帶著抱怨的話語還是傳到了外頭。
幾個正側耳傾聽的人露出了尷尬的笑意,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均是低著頭四散開來。
「凌上攻。」楚行雲的笑意淡去,眼底帶了些許凌厲,「你不要鬧了,今日客人已至,陛下的賞賜也到了,你就是我楚行雲的女人了。再鬧下去,讓楚府蒙了羞,你也討不了好處。」
凌上攻咬緊下唇,沒有講話。
她不是個傻子,不會一味地拿雞蛋去碰石頭。
如今還是在楚府,楚行雲的眼皮子底下,真惹惱了他,等著上來吞了她的比比皆是。
思及此,她略微放輕了些語氣,「行雲,你再給我些時日好不好,我才醒過來沒多久,就要嫁給你,我心底總有些忐忑難安,我想見我爹爹,好不好。」
「阿凌,待婚後,我自會帶你去見你爹,今日,你還是安心隨我拜堂吧。」楚行雲卻絲毫不為所動,一揮手,便有兩侍女上前,將凌上攻給夾了起來。
「夫人前些時日受了些傷,手腳多有不便,今日拜堂,你們兩個要多幫襯著夫人。」他陰冷的吩咐完,轉身離開。
兩侍女低聲應是,夾著凌上攻緊隨其後,走了出去。
凌上攻心底有氣,胳膊也動彈不得,乾脆把雙腿也抬起來,故意腳不沾地,將自己滿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兩個侍女身上。
兩侍女雖會些拳腳功夫,但畢竟還是女流之輩,抬著一個大活人走三五步還行,一路走到前院,卻是吃不消,累得氣喘吁吁,額頭冒汗。
有路過的人瞧見,神色有些訝異,卻不敢多問,恭維過楚行雲後,便進了拜堂的喜院。
「恭喜楚將軍了。」
「賀喜楚將軍,又得嬌妻,能坐享齊人之福,實在是我輩楷模。」
「劉大人謬讚了,倘若劉大人願意,他日楚某也為劉大人介紹個齊人之福,就怕劉夫人心底不願,醋淹了劉大人的尚書府。」
「咳咳,說笑,將軍說笑了。」
一行人在前面融洽說笑,凌上攻在後頭咬著牙蜷縮著腿,旁邊是兩個氣喘吁吁的侍女。
好容易進了喜堂,兩個侍女神色中隱約露出幾分期盼,就等著凌上攻放下雙腳,讓她們獲得解脫。
然而讓她們想不到的是,凌上攻竟似乎跟她們杠上了,一直蜷縮著腳,寧肯把自己累得半死,也不願意站在地面上。
兩侍女累得幾乎絕望,可周遭都是人,她們也不能說什麼,只能默默的咬牙撐住凌上攻。
好在沒多久,楚行雲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與幾位同僚寒暄幾句後,走到了凌上攻身邊。
「怎麼回事?」他看向滿頭大汗的兩個侍女,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回,回將軍的話,是夫人不肯自己走路。」侍女咬著牙回答。
楚行雲扭頭看向凌上攻,眉頭緊蹙,似有些不滿,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阿凌。」他壓低聲音,溫柔的哄她,「都到了這個時候,你不要再鬧了。待得成婚,我一定帶你去漠北,你說什麼便是什麼,絕不反悔。」
倘若凌上攻沒有恢復記憶,單沖他這份耐心和溫柔,也會被俘獲。
可如今,她早就記起了那個人,記起了那一場不堪回首的婚禮,記起了在慕烈軍營里發生的所有事情。
她一想到這些事情可能都跟楚行雲有關,就沒有辦法去面對這個人,更何談嫁給他。
「行雲,你怎麼就不懂呢。」凌上攻壓低聲音,凄涼的道。
周圍人雜,楚行雲有些聽不清楚,上前湊了一步,「你說什麼?阿凌?」
凌上攻搖了搖頭,沒再出聲。
楚行雲見她已願意雙足踩地,兩個侍女也都得了輕鬆,便也不再追問,轉過身繼續與人寒暄。
凌上攻抬起頭,透過朦朧的紅蓋頭,深深地望了一眼楚行雲的背影,嘆了口氣。復又垂下了頭。
旁邊兩個侍女見她不再出幺蛾子,均是鬆了口氣。
兩人不知道,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凌上攻寬寬的喜袍下,她的一雙手,正在迅速的攪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