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噗哧」一聲,凌上攻捂著胳膊倒在了地上,常婉也因為對沖的力量往後跌去。
安安嚇得大叫一聲,衝過去用身體擋在兩人之間,哭道,「常婉,你不要命了,你為什麼要傷害夫人。」
「傷害?」常婉冷冷一笑,「我不是想傷害她,我是想殺了她。為將軍報仇!」
安安怒道,「你是什麼身份為將軍報仇?你有什麼資格?」
常婉一下子沉默了。
過了十幾息,她咬牙道,「身份就是,倘若這狐媚子不來,我就要和將軍定親了!」
凌上攻本來只是胳膊疼的錐心,如今乍一聽到這話,驚的連傷口都忘了捂,喊道,「不可能。」
慕遠清從來沒有提過,自己有個即將定親的未婚妻。
「有什麼不可能的。」常婉站起來,恨恨的盯著她,「我與將軍自小一起長大,情投意合,老夫人在世時便曾說要將我聘進慕家的門,將軍也默認了,只等著我及笄便定親。」
說到這,她眼眶有些發紅,「倘若不是我之前生了一場大病,被接到了京城去修養了三年,將軍早就與我成親了,又怎麼會認識你這狐媚子,又怎麼會被你傷害了。」
常婉似又悔又恨,眼淚簌簌而落。
凌上攻見她神情不似作假,眼淚也落的暢快,心底有八分相信了。
「原來,只要不遇見我,他就會好好的啊。」她忍不住呢喃,那自從記憶復甦就開始壓抑的惱怒和悔恨一瞬間湧進腦海,衝進她的四肢七竅。
「將軍不遇見我,他仍然會活的好好的,他會過的很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冰冷的,一個人,躺在地下。」
凌上攻癱坐在地上,左臂嘩嘩的淌著血,雙眼簌簌的落著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安安十分擔心,接連呼喚她,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凌上攻就像是木偶一般,被人搖晃著,身子雖動,表情卻無一絲變化。
像個,活死人。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你醒一醒,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安安抱著她大哭。
常婉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輕撫長袖,彎嘴一笑,「我看你這夫人也沒什麼活的念頭了,不如就讓我將她送去同將軍一起長眠了吧。」
她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對準凌上攻的脖頸,狠狠划去。
此時此刻,凌上攻正在出神,安安則在為她止血,兩個人怎麼也沒想到,常婉在此時下了殺手。
如果不出意外,凌上攻便會陳屍此處,慕之天將軍知道了,便是再震怒,也救不回來人,只能將此女扔去與慕遠清將軍陪葬。
常婉想的美好,嘴角幾乎已帶笑。
可就在這時,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斜刺里伸出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常婉一回頭,正瞧見慕之天那張冰冷的面具,她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僵在了原地。
慕之天沒有遲疑,反手奪走匕首,緊接著一抬腕,泛白的利刃便從她的臉頰滑疾馳而過,划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常婉驚呆了,瞪圓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
直到臉頰上傳來刺痛,她才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沾了沾臉頰,拿到眼前,看清楚指尖上殷紅的血,常婉痛哭失聲,「將軍,將軍為何如此?」
「我早說過,不許任何人動她。」慕之天將匕首扔在地上,神態冷漠毫不留情,「你如今既在慕烈軍營里,便要服從我的指令,否則就是有違軍規。」
而在慕烈軍,陰奉陽違,是要打上五十軍棍的。
常婉因為哥哥常勝是慕遠清的得力助手,自小在慕烈軍極受歡迎,連慕遠清都不曾對她黑過臉,幾乎可以算得上慕烈軍小公主一般的存在。
倘若不是她因病挪去京城修養,凌上攻還真未必能如此迅速的跟慕烈軍打成一片。
而今,她回來了,懷揣著對凌上攻的恨,以及要為慕遠清報仇的信念,常婉故意騙常勝帶著慕之天離去,就是為了能不被人阻撓的殺了凌上攻。
可如今,還是被阻撓了。
不僅如此,慕之天好似要護著凌上攻一般,竟還反過來傷了她引以為傲的臉。即使知道並不重,早晚也能修養的好,但常婉的心情還是崩潰了,直接嚎啕大哭。
女子嗚咽的聲音引回了凌上攻的神智,她用雙手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卻扯動了傷口,疼的「嘶」了一聲。
「夫人,你別動了,這傷口剛剛包紮了,等我去叫小鶴來。」安安說完,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凌上攻蹙起眉頭,看了兩眼安安消失的背影,最後又落在了慕之天的身上。
雖說慕之天沒有處置她,可畢竟也是將她劫掠來的,保不準何時就對她動手了。再加上個不懷好意的常婉在,凌上攻身邊可謂是有狼有虎,怎麼安安竟如此放心的離去了。
「你們,是預備來處置了我的么。」凌上攻深吸一口氣,決定先發制人。
常婉還在心痛自己的臉頰,沒有回話。
慕之天十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反手一擲,匕首插在了一旁的土壤里。
凌上攻笑了笑,「我還以為將軍是要來處置我了呢,都做好準備赴死了。」
「你就這麼想死?」慕之天死死的盯著她,聲音忽然提高了些許,「就那麼想為了慕遠清陪葬?」
不知道為什麼,凌上攻感覺到了他的惱火,雖然這股火氣來的讓人難以理解,但她還是斟酌著道,「當初人人都看到了,的確是我害死了遠清,如今過去陪他,也是情理之中。」
「僅僅是因為情理之中?」慕之天緊逼不放,「你想為他陪葬,到底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愛他?」
「當然是因為愛。」凌上攻沒有任何猶豫。
說完,連她自己都怔了。
原來,她已經愛上慕遠清了嗎。
對面的慕之天卻彷彿寬慰了似的,恢復了從容自然,淡淡的望著她道,「陪葬就不必了,當務之急,是尋出殺害他的真兇。」
凌上攻深吸一口氣,努力將思緒從濃郁的情緒中抽離。
片刻後,她沖慕之天一笑,「抱歉將軍,是我衝動了。」
她才不能去尋死,她要好好的活著,看著慕烈軍回到宛城,看著密謀殺害慕遠清的真兇伏誅。
她絕對不能死。
「為什麼不能?」突的,一道恨恨的女聲響起,卻是聽完了他們對話的常婉,「是這個女人害死了將軍,她為什麼不能給將軍陪葬?為什麼!」
「就憑,那不是我自願的。」凌上攻斬釘截鐵的看著她,「若說這世界上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一個是我的姐妹阿木,另一個就是遠清。所以,如果我是清醒狀態下,絕對不可能拿著匕首捅入他的身體。」
「對了,匕首……」
凌上攻的眼睛突然亮了,「那日是我大婚,我不可能戴匕首在身上的。可是誰給了我匕首?是……那群軍嫂中的一人,塞了我一個錦囊,錦囊了藏著的便是匕首。」
這個消息很重要,慕之天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會差人去調查的。」
倘若軍嫂里都混入了敵方姦細,那倒真有些棘手。
「匕首是你拿著的,也是你刺入將軍身體的,如今卻說你不是自願的,呵。」常婉冷笑了兩聲,「凌上攻,你且巧舌如簧,我倒要瞧瞧,除了將軍,還有幾個人信你。」
話落,常婉怒瞪了凌上攻一眼,恨恨的離去。
凌上攻有些怔忪,卻又沒辦法反駁。
常婉說的沒錯,雖說情理之上,凌上攻是絕對不會傷害慕遠清的,可大多數人更相信眼睛,他們瞧見了是凌上攻執著的匕首,便認定她是兇手。
即使知道還有幕後真兇,也不妨礙他們將凌上攻認做眼中刺,肉中釘。
而今,只是一個常婉動手了,凌上攻尚且還能應付,日後要再有其他人來……
彷彿是猜測到了凌上攻的擔憂,慕之天突然道,「如今我才是慕烈軍的將軍。」
他言外之意,如今慕烈軍整體上下都要聽他的,只要他保她,她就會安然無恙。
「將軍,是在保護我么?」凌上攻有些怔忪。
慕之天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恰在此時,安安帶著小鶴急吼吼的衝進來,簡單跟慕之天打個招呼,兩人便圍著凌上攻轉了起來。
「將軍。」凌上攻還想再詢上兩句,卻被安安按住不得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慕之天越走越遠,漸漸不見。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凌上攻過得格外平靜,每日養養傷,晒晒太陽,竟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她的生活。
凌上攻覺得不敢置信,派了安安去打聽,才知道這七八日有不下二十個男女想來求見她,卻全都被慕之天給推拒了。
他,是真的在保護她。
凌上攻心底有些複雜,不願意相信這人將她掠來只是為了將她保護起來,可慕之天的行為又確確實實是如此,倒叫凌上攻懷疑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日頭如白駒過隙,轉眼便是月余過去了,凌上攻胳膊上的傷養的七七八八,慕烈軍的訓練,也開始初見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