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凌上攻靜靜地望著他們，好大會子才點了點頭，「好，我不要你們作別的，只要幫我引開關口的人就行，到時我會一個人離開，你們誰都不要跟著我。」

「夫人。」安安驚呼，「那怎麼行呢，我要陪著夫人一起。」

「你既不會拳腳，又已是他人婦，還是安心呆在這慕烈軍營吧。」凌上攻輕聲道，「這次鞭屍的事一定跟我離開梁國有關，只有我才能制止楚行雲這個瘋子。」

除此之外，再多的人都沒用，去了也只是無畏的犧牲。

「你們聽我的。」凌上攻不等他們再說話，斬釘截鐵道，「事不宜遲，今天傍晚，肖羽和猴子去請西面關卡的人喝酒也好吃飯也罷，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總要吸走他們的注意力，大約天色剛黑的時候，我離開，安安在院子里躺著，誰來了都裝暈，就說我把你打暈的。」

幾個人見她心意已決，連計劃都籌謀好了，互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好。」

當天，夕陽西沉，猴子和肖羽拎著兩瓶酒，晃悠著走到了山坳西入口的關卡跟前。

「小溫，小李，來喝酒，今天我請你們喝啊。」猴子發揮他一貫的嬉皮笑臉和不著調，沖他們擺手。

「喝什麼酒，將軍今晚命我們值守，可不能瞎胡鬧。」小溫搖了搖頭，尚稚嫩的臉上滿是堅毅。

猴子在心底喟嘆了一口氣，和肖羽對視了一眼。

慕烈軍素來軍規嚴厲，吃了敗仗躲在山坳里之後更是比往日嚴苛數倍，鮮少有士卒敢做些違規的事情，如這種值守過程中擅自離開崗位的事情，更是不可能。

「只能這樣了。」肖羽喃喃了一句，突然一把推開猴子，沖著前方大吼，「是誰。」

猴子也機靈，一扭頭就倒在了地上，罵罵咧咧道，「出什麼事了，羽哥，是不是有人來了？」

「是，我剛才看到了兩個黑影。」肖羽一臉凝重，將手中的酒瓶拋擲在地上，就往前追去。

猴子有些擔心，爬起來也想跟上，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兩個猶猶豫豫的守衛，急道，「羽哥一個人怕不是會出事情，你們也過來幫一幫忙吧。」

小溫看了他一眼，躊躇道，「可我們是守關卡的……」

「哎呀，不遠，就在這附近，真要是來多人，誰還察覺不了啊。」猴子著急的直接蹦了過去。

剩下兩個守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一握刀柄，咬牙跟上了。

西門的關卡一下子空了出來，但凌上攻並沒有著急離去，而是蹲在原地，觀察了一小會，確定他們不會立即回來，這才挎著安安給她縫的小包袱，貓著腰往外走。

路過關卡時，凌上攻心底一陣輕鬆，腳下加速，恨不得裡面就回到宛城。

可偏偏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前方，因為天色幾乎黑透，凌上攻雙目視力有限，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

她心存僥倖，認為對方也可能看不到自己，便打算閃進一旁的樹叢中。

只是，在她剛剛抬腳的一剎那，周遭忽的出現橘黃的亮光，凌上攻眯著眼望去，就瞧見慕烈軍里許許多多的熟人。

他們紛紛舉著火把，以她為中心圍城一個圓，神色複雜的望著她。

「將軍說的沒錯，這女人果然打算逃跑。」常婉不知道從哪裡走出來，高大的身形直接擋住了一束光芒。

「看你這裡往哪裡逃。」常勝也走了出來，手持大斧，喝道，「這妖女戕害慕遠清將軍在先，如今又鬼鬼祟祟逃跑在後，將軍，我看這人留不得，還是讓我處置了吧。」

他揮舞起雙斧，利刃在空中划過，帶出颯颯的聲音。

周圍沒人說話，慕之天也沒有講話。

常勝雖然很想立馬砍掉凌上攻的首級，但這畢竟是慕烈軍營，他是兵，將軍不發話，他只能揮舞著斧頭，虎視眈眈的望著凌上攻，只等著慕之天一聲令下，便衝上前去。

凌上攻也算明白了，自己是被人擺了一道，不過她絲毫不畏懼，昂著頭道，「將軍要殺便殺，我是鐵了心要離開這裡，倘若你不殺我，早晚我還會再想法子離開。」

她這話有些挑釁，周遭人聽到都有些不高興，常勝兄妹更是氣的磨牙。

偏在這時，慕之天不緊不慢的開了口，「真的？」

「真的。」凌上攻斬釘截鐵的點頭。

下一瞬，她突然有些後悔，倒不是懼怕了慕之天，而是她忽然想起了肖羽等人。

彷彿是在呼應她的思想，慕之天拍了拍手，不緊不慢的道，「既然你不後悔，那便離去，只是這些慕烈軍的叛徒，我是留不得了。」

凌上攻雙目立時睜圓，一扭頭，便瞧見小溫和小李兩個守衛押著猴子跟肖羽出現在一旁。

緊接著，是綁的跟粽子似的安安，被常婉押著跪在地上。

「你們……」她又怒又緊張，口舌都有些不利索了，「不管他們的事，是我逼著他們，是我……」

「這不重要，慕烈軍有軍規，他們這些行為，已經屬於背叛慕烈軍。」慕之天冷冷的望著她，「來人啊，將這三人押入天牢，擇日……斬首。」

斬首……

凌上攻雙眼一陣漆黑，不，不可以這樣，她不能因為自己害了別人。

「將軍。」眼看著肖羽三人被押著離去，凌上攻扔掉包袱，猛地跪在了地上，央道，「將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要處置便處置了我吧，跟他們三個無關，他們是無辜的。」

「你自然是要處置的。」慕之天淡淡道，「只是卻不是現在。」

他一甩手離去，圍觀的慕烈軍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路。暗夜裡，慕之天走的氣定神閑，還不忘拋下一句話，「將這凌姑娘送到我帳篷里。」

此語一出，周圍人面色怪異，有人不屑，有人驚訝，還有人浮想聯翩。

最惱怒的當屬常婉常勝兄妹，兩人對視一眼，常婉低聲道，「兄長，這女人還真是個狐媚子，前頭媚了遠清，現在又魅了將軍，這可如何是好。」

常勝悶了片刻，回道，「你急什麼，將軍只說要她去帳篷，可沒說給她名分。」

不像慕遠清，那可是實打實的愛上了凌上攻。

「再說了，當初慕遠清將軍娶這凌上攻，可是那麼多人都瞧見的。如今的將軍是慕遠清將軍的親弟弟，絕不可能娶了差點成為嫂子的她。」常勝又道，「你就別擔心這些了，有功夫還不如研究研究怎麼多跟將軍說些話。」

不同於慕遠清的和煦，這慕之天性格頗為高傲冷硬，不願與人多交談，更別提接近他了。

常婉有些苦惱，「你以為我不想嗎？還不是他太像一塊石頭，又冷又硬。」

這兄妹兩人聊天的聲音著實大了些，周圍人也沒走光，聞言就咳嗽了兩聲，以提醒對方。

常婉這才醒悟過來，雖說她身形高大，自小長在軍營，可也畢竟是個姑娘，當下害羞的以袖掩面，大步離去。

很快，有人過來，押住凌上攻，將她帶往主將帳篷。

一路上，凌上攻都在措辭該如何求饒，如何保住肖羽三人，以至於都沒注意到何時被推進了帳篷里。

許是注意到慕之天對凌上攻的另眼相看，押送的人沒有強硬對待凌上攻，推的時候也較為輕柔，凌上攻只是踉蹌了一下，抬起頭，就看到了坐在木椅上的慕之天。

這個男人說話聲音不大，總愛穿著玄色的衣裳，坐姿有些豪放，卻顯得肅殺之氣更濃。倒是與慕遠清的許多習慣撞了。

許是他低頭的緣故，看不見面具，凌上攻猛地一瞧，還真以為是慕遠清坐在那裡。

只是片刻後，慕之天抬起頭，凌上攻的心又落回了深淵裡。

「不是他。」她自嘲一笑。

是啊，那個人都已經死了，長眠在地下，甚至可能要被人鞭屍了。

他怎麼能還坐在這裡，同她講話呢。

「什麼不是他。」慕之天瞧見她，慢悠悠的站起來，走到她跟前，「怎麼，想慕遠清了？」

「關你什麼事。」凌上攻心底有些火氣，轉瞬想起自己是有求於人，又垂下了頭，低聲道，「將軍，還請將軍高抬貴手。」

「他們可是背叛了慕烈軍，我憑什麼要放過他們？」慕之天又往前走了一步，清雋的面孔直逼凌上攻的面頰，「你想跟我求情，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他這話說的明顯，凌上攻想裝傻都不能，只得咬著牙道，「將軍想要什麼誠意？我狄族還有些金銀財寶，倘若將軍喜歡……」

「你明知道我不缺這些。」慕之天打斷了她的話，「我對什麼感興趣，你應該知道的，否則，我沒必要千里迢迢去梁國將你帶來。」

凌上攻頭皮發麻，渾身發癢，倘若可以，她真想將這個慕之天一腳踹死。

然而她不能，不說別的，就為了肖羽三個人的命，她就不能。

「將軍……」凌上攻試圖跟慕之天溝通，「你應該知道，我曾經差點嫁給慕遠清，也差點成為了你的嫂子，倘若你與我有些什麼，恐怕對將軍名聲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