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與我無關。」替身伸了個懶腰,「我只是有些好奇,凌擎他費盡心力將我改造成與這女子一般無二的模樣,到底是為何。」
慕之天聽了這話,心頭一動,微挑眉梢,道,「你真想知道?不如若我再讓人給凌擎上兩種刑罰,要他說出真相來?」
「那倒也不用。」替身嘴角雖還在笑,眼底卻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才不稀罕知道真相,不管他有什麼目的,左右我們都淪落成了階下囚,那些目的,也都化成空了。」
慕之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禁大笑了兩聲。
「好一個凌擎。」他喃喃道,「倒也是個有本事的。」
說完,他抱著凌上攻大步離開,去了一間稍遠的廂房,將她安置好。
隨後,他又回到了關押著凌擎的正堂,並刻意留出了房門。
約莫十幾個呼吸之後,小廟正堂響起了凌擎凄厲的叫聲。
「痛,痛,狗賊,姓慕的,你殺了我吧,你又何苦一直折磨我,殺了我不好么,你讓我死,讓我死。」
這叫聲斷斷續續,約莫持續了盞茶時間。
慕之天停下了手中的鞭子,凌擎也終於得一線喘息。
「姓慕的,你好狠毒的心,你將我留著,卻又不殺了我,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我離去了,狠狠的報復與你。」凌擎抖索著嘴唇,惡狠狠的道。
「你不用恐嚇我,以此逼迫我殺了你。」慕之天一眼便窺破他真實的目的,冷漠道,「你這條狗命,我還得留著。」
言罷,他雙手負在身後,大步離開了正廳,轉而進了替身所在的廂房。
推開門,替身正側躺在床上,微蜷著身體,雙手似用過力,上面還殘留著發白的痕迹。
「怎麼樣,方才那聲音,可悅耳?」慕之天嘴角掛起殘忍的弧度,「你喜不喜歡?」
「將軍這話說的,那粗嘎如豬叫的聲音,我如何喜歡得了。」替身揚了揚唇,滿是無聊的語氣,「將軍倘若對我感興趣,不妨今晚就留在這裡,咱們共度一場春光無限的夜晚,就像當初那個慕遠清一樣……」
「你不用故意激怒我了。」慕之天不為所動,「我知道是你的出現導致了阿木的死亡,也是你導致了慕烈軍的變故,我的確應該惱恨你,但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你要做什麼?」替身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從一開始就試圖激怒慕之天,但好像激怒失敗了。
不僅如此,她似乎還暴露了自己的弱點。
替身心底有些驚慌,但長久的訓練讓她能夠做到面不改色,不僅如此,她嘴角甚至勾起嫵媚的笑容,目送著慕之天離去。
只是下一刻,在小廟裡再次響起凌擎鬼哭狼嚎的聲音時,她的笑容凝滯了。
這一次的鬼哭狼嚎比上次持續的時間還要久,當慕之天停下的時候,凌擎幾乎要厥過去。
「慕之天。」他艱難的道,「殺了我不好么?為你的兄長慕遠清報仇,也為阿凌報仇,為所有受到傷害的宛城百姓報仇,不好么?殺了我,殺了我。」
「我不會讓你死的。」慕之天扔掉手中的鞭子,慢條斯理的清洗掉掌心嘭濺的血肉,轉身回到了替身所在的廂房。
這一次,替身沒有嫵媚的笑,也沒有故作從容,而是面色慘白的望著慕之天。
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暴露了。
「你……」替身的呼吸有些急促,「你想怎樣?」
「你這張臉,可不能浪費了。」慕之天見對方識趣的緊,也不再為難下,含笑道,「我這人向來信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有些人怎麼算計我的,我就總想著怎麼算計回去。」
「可是,可是楚行雲早就知道我,再說我這張臉也不是百分百相似,一定會被識破的。」替身輕撫面龐,眼神迷離,「我拋棄一切,給自己換了張別人的臉,雖一舉一動儘力模仿,可到底還是沒辦法做的一模一樣。」
「不需要你做的一模一樣。」慕之天淡淡道,「你只需要出現在他面前,剩下的,你該知道怎麼做。」
一個被訓練了許多年的替身,怎麼會不知道該如何當一個合格的間諜。
慕之天見替身不反駁,便知道她是應了,微微一笑,雙手負在身後,大步離去。
沒多久,有個慕家軍過來,解開了替身的腳鐐。
小廟裡發生的一切,凌上攻都不知道。
此時此刻,她正沉浸在無邊的火海里,一遍遍的喚著「阿爹」,可就是沒人理會她。
突然,有一張臉湊了過來,對她喚道,「阿凌,你去哪裡了,快來我這裡。」
那人伸出手,對著她微笑。
凌上攻眼前一亮,抬腳便想撲到他懷裡。
可是突然間,她又停住了步伐。
「阿凌,怎麼了,快來阿爹懷裡啊,你不是在找阿爹嗎?」那人對她笑得愈發慈祥。
凌上攻怔怔的望著他,輕輕搖頭,遍體生寒,「不,你不是阿爹。」
「傻阿凌,我不是你阿爹還能是誰。」那人笑容有些不耐,「你快些過來,聽話的好孩子,過來。」
「不,不是的,你不是阿爹。」凌上攻突然叫喊出聲,眼淚也隨著滾落,「你不是阿爹,你是凌叔,你是凌叔,阿爹死了,阿爹早就死了,凌叔,你為什麼要冒充阿爹,為什麼!」
她叫喊的聲嘶力竭,似乎要把內心所有的疑惑都喊出來。
這時,對面的男子終於不耐了。他一改慈祥的笑容,露出血盆大口,狂笑道,「別跑了,阿凌,你跑不了的,我是你阿爹,只要族長死了,我就是你的阿爹……」
「不,不,不。」
凌上攻尖叫著醒來,猛地坐直身體,就看到慕之天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扭過頭在看她。
「怎麼了?」慕之天淡淡的問道。
明明還是那麼冷淡的聲音,那麼沒有起伏的音調,可落在凌上攻耳朵里,卻猶如仙樂一般。
她一把掀開褥子,猛地跑到慕之天跟前,緊緊地抱住他,嚎啕大哭。
這是她被囚禁以來第一次如此親近他,慕之天怔愣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法克制住內心的衝動,緩緩的抬手回抱住她。
「怎麼了。」他用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充滿柔和的語氣問道。
「我做噩夢了,我夢到凌叔,他想要取代阿爹,成為我爹。」凌上攻緊蹙眉頭,雙眼滿是迷茫,「我不願意,他就變得很可怕,很可怕。」
「不要怕,不要怕。」慕之天柔聲安慰她,「凌擎已經被囚禁了,再翻不出什麼風浪,你倘若還害怕,便去瞧瞧他如今的慘樣。」
凌上攻沒有出聲,又抽泣了一陣子,才逐漸平復下情緒。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抱著慕之天的,連忙觸電似的鬆開手,後退了好幾步。
「怎麼,害怕的時候需要我,不害怕了便躲開?」慕之天嘴角微勾,語氣卻保持冷淡。
「我沒有。」凌上攻心底也有些凌亂,她怎麼就抱住了這個慕之天,怎麼就下意識的撲進他懷裡,「我……我出去看看凌擎。」
凌上攻胡亂找了個借口就往外走。
途徑替身所在的廂房時,她下意識的瞟了兩眼,卻發現裡頭的人不見了。
凌上攻立馬蹦了起來,十萬火急的趕了回去,衝到慕之天面前就急吼吼的道,「出事了,出事了慕之天。」
「什麼事?」慕之天不緊不慢的問。
「那個長的和我很像的女人跑了,不在了。」凌上攻急的上火,「你快去看看,腳鐐都開了,肯定是跑了。」
慕之天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凌上攻,不禁輕笑出聲。
「你還笑。」凌上攻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額頭青筋跳了幾跳,「我也是怕了凌擎和他的人,要是再出去作惡,可該如何是好。」
「你放心吧,不會的。」慕之天淡淡一笑,「她不是自己逃跑了,而是被我送走了。」
「送去哪裡了?」凌上攻奇道。
「送去……」慕之天收起微笑,目光森冷的望著梁國的方向。
原本,楚行雲打下了宛城,留下了親兵駐紮,便回了梁國都城,與之一起的,還有昏迷不醒的凌上攻。
接下來幾個月,為了躲避慕烈軍的追尋,也為了能掩藏住凌上攻,他一直呆在梁國都城沒有離開。
直到後來凌上攻被劫走,他才紅著眼睛回了宛城,發誓要奪回凌上攻。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整合兵力,訓練親兵。
所有人都以為,楚行雲這次要跟慕烈軍來一場正面戰了。
只是誰能想到,就在慕烈軍停下步伐的時候,楚行雲竟然走了。
不僅如此,他還關閉了城門,只留下了五萬梁國士兵,群龍無首的等待一場硬仗。
不過令人感到驚奇的是,慕烈軍發現了楚行雲不在,竟然也沒有進攻,而是安心的在宛城郊區安營紮寨,一副要打持久戰的模樣。
外界所有的人都迷茫了。
就連楚行雲本人都有些游移不定。
「將軍。」心腹靠在楚行雲耳邊嘀咕,「三萬慕烈軍停在宛城外已經快十天了,一直沒什麼動靜,既不退,也不攻城,如今城內人心惶惶,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打,自然是要打的,只是……」楚行雲皺起眉頭,「我還要一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