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賀泉盛這麼說,那些個老人也不幹了,只一個個臉紅脖子粗地喊著血口噴人,將賀泉盛圍攏住。
看那意思,是要一起揍這口無遮攔的小子。
其實賀泉盛這些話,也是眠棠事先教過的,不然耿直的後生可說不出那麼一針見血的話來。
眠棠料想過曹爺回來找自己,卻沒想到他能這麼厚顏無恥地掀翻桌子,還要打人。
她徹底撂下臉,沖著曹爺道:「給臉不要臉!非得讓我指出曹家船行背後的東家是你不成?你當年趁著我外祖父病重不理事,私分了陸家的船行!你這邊手裡攥著生意,那邊卻還要領我們陸家的月錢,真是個見錢眼開的無恥小人!我外祖父容你,我可不容你!你既然肚腸大,吞了陸家這麼多的好處,那麼我便要你一點點吐出吃下的東西!敢碰我的人試試!」
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平日里又是在長輩面前很溫婉的樣子。說實在的,這些個元老們還真沒講眠棠放在眼裡。
可是現在,小姑娘繃臉撂狠話的樣子,卻莫名帶著氣場,倒叫那些老傢伙們緩了緩手。
曹爺被說得臉兒緊,緩過神後惱羞成怒,一揚手,繼續砸摔東西。
眠棠雖然言語上惹著曹爺,可卻並沒有動手的意思,眼看著她身後的夥計要衝過去拉人,也被眠棠阻攔了。
就在這時,有人中氣十足地喊道:「給我住手!」
眾人扭頭一看,竟然是陸武一臉怒氣地進了鏢局子。
曹爺一看,仿若看見了救星,只跪在陸武的面前哭天抹淚,說柳眠棠這丫頭多氣人。
可是陸武還沒等他說完,舉起手裡的拐杖朝著他的臉狠狠地抽了下去。
陸武的功夫都在,只是這些年病了,不大撿拾得起來。但今日在氣頭上,那力道下得也是十足。
那曹爺在別人面前裝得像個爺,可是在陸武面前便屁也不是,只被打得一個趔趄,倒退著坐在了地上。
餘下幾個起鬨的,看見陸武現身,一個個也噤若寒蟬,發不出聲音來了。
陸武重情義不假,可是他也是護短的!外孫女就是他陸武的逆鱗,誰也碰不得!
原先他聽聞眠棠受了鏢局子,只當她是圖好玩,另外是想給家裡貼補錢。
他雖然罵了兩個兒子,卻沒捨得說眠棠一句,只尋思著遇到合適的主顧,將莊子賣了,再給眠棠錢。
沒想到今日那鏢局卻來了夥計,找他說是有人來大鬧鏢局,柳姑娘有些鎮不住場子了。
於是陸武這才帶著老僕和家丁急匆匆趕來,沒想到卻將一幫元老倚老賣老欺負眠棠的情景看個徹底。
賀泉盛和眠棠說的那些話,他也全聽進去了。關於曹五架空了鏢局船行,自己另外設立漕運的事情,其實老早就有人跟他提。可是曹五言辭鑿鑿,只說那船行是他侄兒開的。
陸武當時身體不好,看昔日的老夥計在他面前哭天抹淚喊著冤枉,自然是信了他的話。
今日他聽到的這些話若是大兒子學給他聽,他會一百個不樂意,覺得大兒子是嫌棄著這幫老傢伙累贅,找借口不管。
可是那話從賀家的遺孤嘴裡說出來,卻顯得格外真實。
而且這曹老五在自己眼前時,一副義膽忠肝的樣子,不在自己眼前時,卻這般的跋扈囂張!
陸武被蒙蔽了許久的眼,終於有一點點開竅了!
想到曹五的種種,陸老爺子也是動了氣,中氣十足道:「你曹五有能耐,去別處裝大爺去。可是這個廳堂里,哪張桌子也不是你的!我外孫女有本事在你的嘴裡搶食吃,你若不服氣,拿出真本事來,少在這裡吆五喝六!看曹爺你這一身的行頭,加上你有本事的侄兒,原本也不用我陸家周濟,從今兒起,我陸家跟曹爺您算是恩義兩清,還請曹爺以後莫拿了我陸武的招牌晃人!」
陸武從業幾十年,積攢下來的人脈驚人。這個曹老的船行做得這麼順,是打了陸家忠心耿耿老夥計的名頭,借了老鏢頭的春風。
可今天陸武將話頭撂在這裡,就是跟曹老五恩斷義絕的意思。旁邊的老夥計這麼多,這事兒兜不住,不多時就能傳揚開了。
曹五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做夢也沒想到病的許久不曾出府的陸老爺子會出現在這。如今他生意不好,還須得頂著陸家的名頭疏通人脈,真不好立刻翻臉,於是又開始哭天抹淚,只說自己一時生氣,老糊塗了。
眠棠卻在一旁不輕不重地火上澆油:「曹爺您可不糊塗,給人下絆子厲害著呢!你先前在碼頭那收買的船工,讓他們偷換我們船行運的幾箱貨物,已經人贓並獲,扭送了官府去了。他們可說了是你的侄兒收買的人。我合計著幾日官府也該上門拿人了,要不……曹爺您先回去忙著?」
曹老五聽得臉色一變,加之不夠臉,再也顧不得跟陸武憶往昔,攀交情,只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而剩下的那幾個老傢伙倒是會見風轉舵,只說自己是受了曹五的攛掇,並不知內里有許多彎彎長長,然後一個個也灰溜溜走了。
偌大的廳堂,在砸摔了一地的狼藉中,陸武頹然站著,那一向挺直的背似乎都有些發彎了。他走了幾步,出了廳堂,抬頭看看那「良心鏢局」四個大字,似乎明白了外孫女起這個名字的深意。
他回頭看了看也跟出來,攙扶著他的外孫女,嘆了一口氣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外祖父不中用,老糊塗了!」
眠棠笑了笑道:「隔壁州的守備,貌似比外祖父您還大了一歲,前些日子新納了小妾,沒幾個月就見喜了。外祖父可比他強健多了,若是願意也能當爹,再給我添個小舅舅,何老之有?」
陸武見她說得沒正經,一瞪眼睛:「滿嘴胡言,看我不罰你跪祠堂!」
可是他卻因為眠棠的沒正經,沖淡了一時的酸澀愁苦,只又看了半響招牌後道:「我聽說,你曾經借了名冊去抄領月錢的名冊,說是要給叔叔大爺們買東西。不過最後,你一份果子都沒送出去……我老了,有些事情看得也沒有年輕人長遠了。這幾十年來,我也算是對昔日的老夥計們仁至義盡。該領情的,也都領情了;不會領情的,也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明日,我將賬房的鑰匙給你,你核算下。以後該發不該發的,你就自己做主看吧。」
陸武何嘗不知道陸府現在的困境?只是他原先過不了「義氣」那道關坎。而且家裡的兩個兒子也壓制不住那些老傢伙們。
可現在眠棠來處理這些事情,他卻一百個放心。
這丫頭,是個有心計有本事的,而且她是個有良心,知道該如何區分對待那些遺老遺孤。若是就此讓陸家卸下重擔,全家人的日子,也能好一些了。
不過眠棠覺得不能託大,還是要客氣想讓一下,只謙虛說自己才疏學淺,還要請大舅舅主持大局才好。
陸武瞪了她一眼,道:「那夥計來府里叫我時,這群鬧事兒的應該才邁進門檻吧?你一早安排得這麼周到,言語攛掇著曹五砸東西,讓你外祖父看一場好戲。哪裡才疏學淺了?你大舅舅是個耿直人,我看還是莫讓他跟著你學壞了吧!」
眠棠沒想到,自己的小心眼竟然被外祖父不動聲色看得明明白白,立刻不好意思地拉著外祖父撒嬌。
陸武瞪了她一眼道:「你費了這麼多氣力,不就是等我這個倔老頭鬆口嗎?如今你心愿已了,久別整天瘋跑,該回家好好吃飯了。」
眠棠自然笑著應下,於是叫來馬車,扶著外祖父上了馬車後,跟著他一起回府里吃飯。
當馬車在門前停下的時候,正趕著二舅媽親切地拉著一位老婦人的手出門。
眠棠抬眼一看,原來是二舅舅家的貴客蘇夫人。
聽二舅媽的意思,是要帶著蘇夫人和蘇公子去西州有名的禪音寺里去上香。
而跟在二位夫人身後的除了表妹陸青瑛外,還有一位長相斯文的公子。
眠棠這幾日都沒有跟家人一同吃飯,整日早出晚歸,自然沒有跟蘇家人正經打過招呼。
不過她也猜出了這位應該是表妹相看的那位蘇公子。
蘇眠此時也直直地看著這位剛從馬車上下來的俏姑娘。
他來陸家也有些時日了,竟然都沒有看見這位長相明艷,絕美異常的女子。
她……她也是陸家的姑娘?
不過蘇夫人先是跟陸老太爺打過招呼,又聽了全氏的介紹後,倒是先反應了過來,含笑上下打量著眠棠道:「一早聽說了陸老先生有位能幹的外孫女……對了,她開的那家鏢局子叫什麼來著?」
全氏笑著道:「良心鏢局,這名起的……」
蘇夫人卻笑著接道:「起的甚好,我陪嫁的布行也走西州的線路,聽夥計說,改了良心鏢局後,又省錢又快捷。」
全氏聽到這,只眉開眼笑,她一早就聽爹爹說,這個蘇夫人娘家財大氣粗,當初嫁給蘇家時陪嫁的商鋪子多極了。
她只有蘇眠一個兒子,那將來的產業豈不都是兒媳婦的了?
這時卻聽蘇夫人又道:「可真是巧了,我兒子單字眠,而柳小姐的閨名也有一個眠字,可見當初起名字的時候,做家長的心思是一樣的,都希望自己兒女衣食無憂,安眠長久……」
這話,全氏就不愛聽了。這蘇公子是來相看她家青瑛的,可蘇夫人偏偏提她兒子跟眠棠撞了名字,雖然後面得體地轉到了父母心愿的話題上,可還是有些不妥?
而且……那位蘇公子竟然直直地看著眠棠,似乎是被她的美貌驚艷到了。
全氏自知自己女兒的相貌,跟眠棠那種艷美的感覺乃是泥雲之差。若是蘇公子看上了眠棠的美貌可真不好辦了……
不過全氏又一想,覺得眠棠的經歷太複雜,而且無父無母,這一點上,可就比不得青瑛了。
這麼一想,全氏又略覺心安了。
既然他們要去寺廟祈福,眠棠只跟客人們微笑福禮,便隨著外祖父入府門去了。
她當初回陸家時,一時清閑下來,夜裡總是睡不著,加上陸府的廚子做飯不太和口味,吃的也不多,人整個瘦了一圈。
直到後來,廚子做菜不知道怎麼的,漸漸有了滋味,眠棠才多吃了些,只是夜裡覺得寒的毛病還在,偶爾還是會失眠到天亮。
這幾天天冷,眠棠一時想起了李媽媽給她熬燉驅寒的豬腳姜,便叫芳歇去廚房給她依著李媽媽教授的獨門方子熬燉濃濃的一小砂鍋,一鍋子的豬腳雞蛋和老薑,浸泡了幾日,味道正是時候,芳歇將小砂鍋放在屋子裡的暖爐子上熱一熱,就能吃了。
眠棠吃了一口,老醋薑汁里滿是豬腳的膠質,就著熱汁吃一個雞蛋,渾身都暖暖的。
如今她的船行初見規模,雖然初時不怎麼賺錢,可是等將曹家的生意擠兌黃了,船行的利錢也就水漲船高了。待生意徹底好轉時,她會將生意轉給大舅舅,神威鏢局幾十年的老招牌也要重新掛上。
至於二舅舅,他若是有自己來錢的門路,自去鼓搗去吧。不過由著二房來掌家實在是不妥……
眠棠漫不經心地想著,突然開口問道:「芳歇,你這豬腳姜的甜醋是從哪買來的?芳歇趕緊道:「出門遇到貨郎喊著嶺南正宗的甜醋便買了些……怎麼了?難道味道不對?」
眠棠看著手裡那碗豬腳姜,笑了笑道:「沒事,只是因為你煮的竟然跟李媽媽煮的味道一樣,所以問問……」
以前,她不知道李媽媽為何煮出的白菜都跟別人不一樣,別是一番獨特滋味。
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為李媽媽烹制菜肴的許多調味品都是大有來頭,譬如做豬腳姜的甜醋,乃是嶺南老字號熏醋坊,用特製的熏坯製成。一年裡也不過二十缸而已,除了進貢朝廷外,剩下的,也都是進了王侯將相的家裡。
就連平時做菜的醬油,都是上好的魚蝦釀造,做出的飯菜能不香甜嗎?所以這等子金貴滋味,乃是王府里的特享,可不是巷子里的貨郎能賣出的貨色。
所以第二日時,眠棠不經意間又交代廚房,說她想吃胭脂雁肝,要廚房買一隻北地雪雁來取肝來做。
廚房苦著臉表示,尋遍了市場,也沒發現有什麼北地雪雁,拿別的雁來湊數行不行?
可是過不了幾日,選買貨物的婆子一出門,就聽見有獵戶扛著一肩頭的貨物,說是有北地雪雁賣。
不過這次,那婆子可沒有買,而是依著柳小姐的吩咐,先去稟明了她有北地雪雁賣。
不消多時,眠棠便披著厚厚的狐裘出現在了門前。
那賣大雁的急急轉頭要走,眠棠卻面無表情道:「雁都沒賣,你就要走?回去可怎麼交差?」
那個喬裝獵戶的雖然貼了一圈絡腮鬍子,又低帶氈帽,可是眠棠一眼認出,他就是先前在自己藥鋪子里打雜的夥計,也是范虎的得力部下之一。
那暗衛見既被眠棠認出,便索性大方些,轉身撂下擔子,一股腦兒卸下雪雁、野豬腿,還有各色野味。
眠棠緊繃著臉道:「你們怎麼知我想吃這個?在陸府里安插了多少探子?還有……我跟他可沒有什麼關係了,你們怎麼還不走!」
這些,那暗衛可回答不上來,只咬著嘴唇往身後的巷子口看。不一會,便看見范虎搓手走了過來。
「夫人……啊,不對,是柳小姐,我們爺吩咐了,照拂好您的日常起居,可是你前些日子在府里,似乎吃不慣飲食,我們飛鴿傳書稟明了王爺後,他便讓李媽媽寫了單子,照著單子讓王府的特供送來了些您喜歡的。」
眠棠卻不為所動道:「你們收買了哪個下人通風報信?」
范虎拱了拱手道:「小姐,您是知道的,我們也不過是領了差事,實在也是一片好心,也不是給您下毒添堵……您要是再糊塗些,這雪雁了老早就按在鍋里煮了……還請小姐發發善心,莫要問了……等王爺凱旋,小的們就能交差了……」
若是再早些時候,眠棠說不定會有些許感動,可是現在,她卻已經鐵了心腸,冷冷道:「果然是要做了駙馬的人,溫柔小意起來真叫人佩服。不過我與他亦無關係,他這麼做,豈不是叫人起了誤會……你不說也不打緊,府里的臟臭,我自會清理,可是也請范爺莫要害人,不要再使銀子收買陸府的下人了……」
范虎被說得直噎,若是可以,他真想早早掐死賀三小姐的大嘴巴。
那聖旨都還沒有到西北呢,也不知這個皇商女哪裡聽來的消息,還眼巴巴地傳給了柳眠棠聽。
如此一來,他接下來的話,便顯得多麼不合時宜……
可是王爺的吩咐,他又不能不做,所以只能撇了臉皮,木著臉道:「這些都是王爺的吩咐,我們不能不做……而且王爺還說,叫您等他。」
眠棠不解問:「等他?等他幹什麼?」
范虎也不知道啊,只能照著吩咐道:「王爺的意思,是讓柳姑娘緩一緩,莫急著嫁人。」
眠棠原本以為,今天聽到曹爺的滿嘴污衊之詞,就夠荒誕的了。可是跟西北的淮陽王一比,根本就不夠瞧的!
等他?不要急著嫁人?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眠棠甚至懷疑,這話是范虎杜撰出來的。因為她真是想不出崔行舟這麼驕傲的人,會說出這樣蠻不講理的話來。
不過范虎卻鄭重遞給眠棠一封王爺親筆所寫的書信。
眠棠看著信封上熟悉蒼勁的字體,接都未接,轉身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碧草給她倒了一杯茶,然後小心翼翼問:「小姐,要不要我去查一查府里的下人?」
眠棠深吸了一口氣道:「不必,依著淮陽王的本事,他若想,小小的陸府也盡在他囊下……你去跟府里的婆子打聽打聽,西州的哪個媒婆靠譜些,明日請一個來。」
碧草和芳歇面面相覷,這婚姻大事豈可賭氣?
可是眠棠卻道:「他都這麼說了,陸府若無媒婆上門來打聽打聽我,豈不是顯得門庭冷落?」
她就是想讓崔行舟認清一點,嫁不嫁人,陸府長輩會安排,更是要隨了她的心思。他一個快要成駙馬的人,操心不著!
雖然這麼想定,可是眠棠還是被崔行舟的跋扈氣得一夜未睡,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還賴在被窩裡翻滾。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賴床。陸府幹領錢的人太多,她須得細細梳理,好好整頓一番,奈何前些日子太疲累,今日徹底犯懶了。
過了一會,她有些口渴,想拿床邊小几上的水喝,順著半撩開的帷幔,看見放在小几上的書信。
一定是昨日范虎見她不收,就將信給了她身後的兩個丫鬟。
眠棠是立意不看的,想著一會叫碧草將信燒乾凈了。可是在被窩裡輾轉了一會後,她又伸出纖細的胳膊。將那信封拿起來,慢慢地抽出展開。
當信紙被抽出時,一朵風乾風謠花從信封里跌落下來。
眠棠捻起那乾花,倒是模糊想起一樁往事——她是在崔行舟命人修築的溫泉池的暖谷里看到這種樣式奇特,淡藍花兒的。那花的味道奇香,眠棠很愛聞,可惜開得不多,只一小簇。
當時崔行舟表示,以後會給她種一片的風謠花海,到時候她可以聞個夠。
眠棠將那花兒放置在了枕邊,然後慢慢將信展開看。
信紙很厚,居然有七八頁。不過就算眠棠反覆看了三遍,也撈不到什麼正經的意思。
裡面無非是他在她離開後的日常。
譬如她留在院子里的貓兒生了一窩貓仔。他選了一個尾巴帶黑尖兒的白貓養在帥帳里,因為它跟她一般賴床愛睡,所以取名為睡仙,字眠兒。
她給他縫的衣服,被粗手的莫如洗爛了。可是他再穿別的衣服,總覺得沒舊衣穿著舒服。
幽谷里已經種滿了風謠花,不過這花愛招蜂子,賞花時須得兜上紗帽,而且山谷里嗡嗡鬧得讓人不能安心洗澡。
若是沒有臨別前的決裂,單是這書信內容看,就是久別重逢的丈夫在跟愛妻嘮叨著分別後的點滴日常。
眠棠自問算是他哪門子夫妻?莫不是淮陽王陣前失利,一時失眠,無聊到要給她寫信紓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