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白日里睡了一覺,到晚上的時候,倆人反而不困了,就這麼的折騰到了天際微白。
崔行舟飽食一頓,心滿意足地抱著懷裡的香軟眠棠。
柳眠棠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決定收回前言。
謫仙模樣的男人就夠好看的了,偏還很有進取心,時時精修滿身的技藝,每日竟能睡出不同的滋味來,一時間倒也不會膩……
不過像這類話,她是不會當面誇王爺的,不然原本就是一頭餓狼,若是誇成猛虎,有誰能招架得住?
累得昏沉要合眼的時候,本以為已經睡著的男人突然開口道:「若是有一天,你全想起了以前的記憶,會不會獨獨忘了我……」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若是不注意,甚至會以為他的夢囈。眠棠詫異地掉轉回頭,看著他依舊緊閉的雙眸,便伸手輕撫過去,卻發現他的眼皮在不安地跳動著。
一直以來,眠棠都是在忐忑著自己的秘密會被他發現,卻不曾想過,其實看似高高在上的淮陽王的心內,也有著讓他惴惴不安的事情。
他……是怕她會想起以前的事情,才不願意她再接觸以前的人和事嗎?
想到這,眠棠的心內一柔,倒是真心為自己與他置氣而覺得有些歉意了。
她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柔聲道:「若是我忘了,你也不要慌,我們在靈泉鎮北街的院子還在。到那時,你再將我帶去那裡。你扮作相公崔九,我還是你的娘子,我們再重新一點點地過日子可好?」
崔行舟轉過頭看著她,在她的嘴角輕輕啄了一口:「又想誆騙我去北街陪你吃鹹菜?」
眠棠吃吃地笑,小聲跟他道:「誰說那宅院里沒好東西了!跟你說,北街院子的西廂的地里還有一個錢箱子呢!我當時追你去西北時,又怕我半路有意外,跟你走散了,你從軍回來後沒有錢買米吃,便特意留了個錢箱子,還在屋頭的柱子上留了首藏頭詩給你呢。以後王爺你若是有馬高鐙短的時候,手裡缺了錢,可以去那挖錢花……」
崔行舟覺得這不像是賢妻祝願夫君高升的話,少不得摁住嘴皮的嬌妻再好好整治一番,一時間寢室里嬉笑聲不斷傳出。
王爺與王妃和好如初,院子里的丫鬟侍女都長舒了一口氣。
既然已經鬆口要給眠棠將她仰山的嘍們收回,崔行舟自然不會食言。第二天就派人去尋那些被送走的嘍了。
可是當初送去時痛快,這麼要找回來時,卻發現那些人都不在了,一時間派出去的侍衛都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崔行舟這幾日公務甚忙。沒想到那些匪蛋子居然還給他找事情!這找不回,豈不是會讓眠棠誤會了他已經將人殺了斬草除根?
於是淮陽王冷臉將侍衛們申斥了一通,讓他們多派些人手細細查訪,務必將那些個「忠義兩全」湊齊找到。
原以為眠棠等不到人,會再鬧他,可是眠棠只聽他面色凝重地講完,便低垂下頭不說話。
崔行舟顧不得小熠兒在他肩頭噴了一口奶,只輕輕拍著綿軟小嬰兒的後背,然後凝重道:「你不信我?」
眠棠這才回過神兒來道:「不是,我是在想他們應該……回仰山了吧。」
崔行舟挑了挑眉,不明白眠棠為何會這般猜測。
柳眠棠一本正經道:「你手下的那幫子人像匪一般,將人攆走竟然不讓人帶足了金銀細軟。他們如今也是拖家帶口的,手裡沒錢,進城找我又被你們哄攆了,自然是要尋些盤纏度日……我以前聽他們提過,他們離開仰山前曾經在山上藏了一筆。現在大約是要去那起銀子花銷的。」
以前柳眠棠說這忠義四兄弟是她帶出來的時,淮陽王還有些不信,現在一看,這到處挖洞藏銀子的本事的確是一脈相承的。
不過柳眠棠既然說出了方向,那麼崔行舟便可派人去尋了。
以前他是巴不得幾個龜兒子有些個什麼意外,再不會來。
可是現在,淮陽王處理公務之餘,又擔心這幾兄弟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在外漂泊出了什麼意外,他孩子的娘可又要肝腸寸斷地回奶,到時候餓著的可是他自己的親兒子!
眠棠出了月子,總算可以略略松泛下,偶爾陪著太妃和姐姐崔芙一起出去交際了。
自從扳倒了綏王之後,淮陽王府的門前可以說是門庭若市,太妃和崔芙知己貼心的的友人也驟然增多了許多。
不過柳眠棠這幾日在府宅里安排了幾場堂會,個個都是當家的主母不賢,誤交了心懷不軌之人,害得滿門抄斬的戲碼。
楚太妃看得脖頸子發涼,直問眠棠可是給戲班子的紅包不夠豐厚,為何總演這些家破人亡的折子戲?
一旁的崔芙倒是看得明白,笑著跟母親道:「母親,這是你兒媳在指點著你,身在京城,跟府外的那些人最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別像在眞州時那般,說話不謹慎。行舟如今在朝堂上政敵甚多,你無心的一句話,可能就換了滿府樹倒猢猻散。」
楚太妃拿眼瞪正嗑瓜子的柳眠棠:「你當我是鄉間的農婦,這般沒見識?我當年在京城裡跟你公公在京城交際時,你還是個吃奶的娃娃呢!」
眠棠笑著抓了一把羊乳酪子炒香的瓜子,遞給了楚太妃道:「你別聽姐姐亂講,不過是因為這幾場戲是新排出來的,圖著看個新鮮罷了。母親既然不愛看,換些喜慶的就是了,一會便讓他們換個那個什麼牆頭馬上,這才子佳人私約起來,才好看呢……」
聽了這話,崔芙又不禁深看一眼眠棠,疑心著這戲是在影射著自己。
最近李大人總是約她遊船逛湖。可惜李大人雖然才學出眾,從政之時也是深思謹慮。但在男女相處之道上略微欠妥。
這天氣才剛剛泛暖,湖面的冰雪也才剛剛消融,立在船上,就算多加了幾個炭盆子也是四面透風。
她應約去了一次,彷彿上天警示她這段姻緣不妥一般,回府後就著了風寒,病了七日有餘。
其實李大人的這場私約,眠棠是後來在崔芙的嘴裡聽聞的。
她也在詫異李大人竟會安排如此拙劣的私約。
那京城各處院子里還在綻放的梅花不美嗎?去京郊幾家私廚菜館吃吃齋不香嗎?這麼多去處空落著,偏偏去湖上喝著料峭的北風,吹病了佳人,實在是讓人扼腕!
不過她跟崔行舟略說起這事市,王爺卻微微挑眉道:「遊船不妥?光才兄問起我時,是我告訴他家姐喜歡遊船的……」
眠棠沒想到癥結居然在自己夫君的身上,便耐著性子問他:「你家姐也是北風天里遊船的?」
崔行舟略想了想,忽然想起南方與北方的天氣不同。
此時的京城,的確是不適宜遊船的,難怪這幾日光才兄看到他都是臉色發臭的模樣。
柳眠棠至此也算是徹底看透她的夫君了。
別看頂著一副好模樣,可若沒有這顯赫的家世陪襯,光憑著他對女子不上心的程度,估計也跟他的光才兄一般,遲遲娶不上媳婦。
聽了柳眠棠的調侃,淮陽王不以為意:「誰說的,我這不也是自己憑本事騙了個嬌滴滴的娘子給我生孩子了嗎?」
這話倒是堵得眠棠啞口無言,一時想到,她跟崔行舟的確一上來便居家過日子了,竟然沒有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回憶。
這麼想來,最蠢笨的居然就是她自己!
崔行舟可以不管同年好友的臭臉,可是自己王妃如喪考妣的臉色總是要管一管的,於是便說:「你若再想想,也還是有用心之處的,本王當時不是特意帶你泡溫泉了嗎?」
眠棠低哼了一聲:「只泡一次便讓你睡了……」
淮陽王一滯,面帶微笑地回憶著的確是這樣的情況。
既然短缺了王妃私約苦求的過程,現在閑暇時候總得妥帖補上。
恰好他又對不住光才兄,於是四人相約成行,去京城東側的圍場打獵。
眠棠也是在王府里憋悶得太久了,只聽說王爺要帶她打獵,興奮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王妃便起床招呼著丫鬟們給她穿戴上成套的玄色獵裝,用鑲嵌著碧璽的額巾勒在了額頭處,濃密的長髮也束成了高高的馬尾,纖長的大腿被高筒的牛皮靴子襯得筆直,寬寬的腰帶束著纖腰一把,腰後還斜插著短匕首兩把。
當一身戎裝的王妃不用人扶,徑直利落地從馬車上跳下來時,真是煞爽得讓人捨不得眨眼。
可是眠棠興奮地打量著周遭時,卻有些傻眼,問向王爺道:「你不是說帶我打獵嗎?」
淮陽王壓根都沒換獵裝,依舊是一身的寬袍玉冠,指了指滿場蹦Q的肥兔道:「這些還不夠你打的嗎?」
此時正值初春,若是在曠野林子里遇到狗熊等一干飢腸轆轆的野獸冬眠醒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東郊的獵場不同於猛獸遍布的西郊圍場,而是以溫和平易近人的遊玩方式招攬貴婦們消磨時光。
被綁縛住了後腿的傻兔子遍地都是,還有成群的梅花鹿供腦滿腸肥的老爺們彎弓一展英姿。
對於崔行舟這種用慣了強弓的人來說,這些獃頭獵物自然無甚意思,也就懶得換裝了。不過這裡附帶的飯莊做的炙烤不錯,所以,正好帶眠棠和姐姐她們來消散心情。
眠棠看了看四人中,只有她一人全副武裝,一時間敗興極了。
她心裡再次篤定了,就她那位夫君,若不是靠騙,是絕對娶不上媳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