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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盡了最大的努力?你碰都不讓我碰你,你這是什麼妻子?」

  「沒有感情卻做那種事情,跟動物有什麼區別?為什麼要逼我?」

  這句話大約惹到他,他猛地將她抓住,那樣子幾乎是想要扼死她。她的碰觸令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漸漸襲來,她開始冒冷汗,按著胸口,只是覺得噁心。這幾年來,她一直覺得情慾令人作嘔,可是易長寧回來了,易長寧驚醒了她,就像快要窒息的人突然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她記起來愛情曾經有過的美好,是那樣甜,那樣純凈,跟真正所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牽一牽手,心裡就會咚咚跳上好半天。

  而不是那種令人噁心反胃的情慾。

  她再也無法容忍眼下的這種生活,因為虛偽枯燥得幾乎令人崩潰。像是網中的一尾魚,越掙越緊,逼得她不得不用儘力氣,想要掙脫那束縛。可他一動不動,手指漸漸用力,她覺得痛,但卻直直盯著他:「你覺得我們的婚姻有意義嗎?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你明白嗎?我當年之所以跟你結婚,其實不過是想從這個家裡逃開,你卻給了我另一個火坑給我跳。我跟你結婚三年,我覺得我自己都老了十歲,我不想在這樣的牢籠過一輩子,你為什麼就不肯放我一條生路?如果你需要一個幌子,外面大把的女人想當你的幌子,而我不想了,我只想離婚。你放過我行不行?

  他真的被氣到了,他真正被氣到的時候通常不說話,只是瞳孔急劇地收縮。

  最後他終於鬆開手,非常從容地對她微笑:「葉慎守,你別做夢了!我就不放過你!你這被子都別想離婚!如果你說這是牢籠,你就好好在這牢籠里待一輩子。」

  「紀南方!」

  他摔門而去。

  他一直走到樓下,盛開在客廳里,見他下來有點詫異「怎麼了?」

  「沒事,」他笑了笑,「媽,公司打電話給我,有點事我得先去處理一下。」

  「噢」

  「守守好像累得很,我讓她先睡一會,您讓阿姨過會再叫她起來吃飯吧。」

  「好,」盛開也覺得疲倦,「你也一天一夜沒合眼了,處理完了公事,早點回來休息。」

  「好。」

  司機來接他,他在半道接到陳桌爾的電話:「在哪兒呢?」

  他實在沒心情搭理:「機場。」

  「你最近怎麼老為航空公司做貢獻啊?上禮拜給你打電話你在日本,星期一給你打電話你在昆士蘭,前兩天給你打電話你剛從機場出來,現在給你打電話,你又往機場奔,飛得比超人還勤,你該不會是瞧上哪個空姐了吧?所以跟著人家滿天亂轉。」

  「滾。」

  陳桌爾笑起來:「有筆大買賣,人家非要跟你面談。」

  「沒心情。」

  「又怎麼了,掙錢都沒心情?」陳卓爾在電話里笑,「是不是上次那個冰山美人真把你給凍著了?」

  「滾。」

  「行啊,哥哥,一會兒功夫,叫我滾兩回了,火氣怎麼這麼大啊!難不成你前幾天真是獨個兒在昆士蘭曬太陽?好了,今天不是你生日嗎?哥幾個請你吃飯,還有餘興節目,夠有誠意了吧。」

  「什麼餘興節目?」

  陳卓爾哧哧地笑:「不能說,你來了就知道了,保管你滿意。」

  「別瞎扯了,說正經事呢。」

  「正經事就是哥幾個替你過生日。你要樂意呢,就來跟我們吃大餐,你要不樂意呢,就接著飛。對了,那空姐漂亮不?要不帶來讓咱們也開開眼界?」

  紀南方把電話掛了,告訴司機,「掉頭,不去機場了。」

  在他們常聚的飯店,一看他走進包廂,滿屋子的人都轟地笑起來,一群人湧上來,七手八腳,將他按在座位上。陳卓爾更是興奮:「來來來,今天是好日子,先上菜,咱們慢慢吃著,再好好來敬壽星幾杯酒。」

  紀南方酒量很好,所以陳卓爾專門埋伏了人,一早訂好了攻守同盟,這個端杯子,那個拿酒瓶,七嘴八舌,叫哥哥的,叫兄弟的,又拍肩膀又先干為敬,一幫人攛啜,本來還以為大費周折的,誰知道紀南方今天特別痛快,誰敬都肯喝,誰端杯子來都給面子,等雪花堂煎牛肉上來的時候,酒桌上已經喝掉整整快六瓶特供了。

  「好了好了。」陳卓爾見紀南方眼睛都紅了,心裡反倒犯嘀咕,連忙打圓場,「別把他灌醉了,灌醉了就不好玩了。」

  「誰說我醉了?」紀南方冷笑「就憑你們幾個,能把我給喝醉?叫小姐換大杯!」

  「好好,換大杯!」陳卓爾隨嘴哄著他,卻招手叫過小姐,低聲囑咐:「把那個參汁鹿鞭蠱先上,讓我們涑簌口。」

  這天到底有好幾個都喝趴下了,連陳卓爾都有點犯迷糊,紀南方卻彷彿還很清醒:「你那餘興節目呢?」

  陳卓爾掏出房卡,笑得十分曖昧:「3118房間,長頭髮大眼睛,你最中意的那一款,記得憐香惜玉一點,人家是真正的小姑娘,才讀P大一年級。」

  他笑嘻嘻將房卡插進紀南方的上衣口袋,「兄弟,生日快樂!」

  走廊里鋪了很厚的地毯,紀南方真喝得有點沉了,覺得腳下有點浮,出電梯找來找去找不到那房間。

  這裡燈太暗,走廊又曲折,隔不遠幽幽的一盞,像是珍珠從貝殼縫隙里發出的光,珠暉流轉,朦朧又迷離,他覺得頭暈,靠在牆上歇了歇,有點後悔,剛剛酒店的butler要陪他上來,他攔住了不讓,沒想到明明來過兩次,今天怎麼就連門都找不著了。

  他拿出電話,撥給陳卓爾,誰知電話通了好久沒人接,這小子一會兒工夫跑哪兒去了,連電話也不接?他正打算掛電話,卻有人接了。

  很熟悉也很遙遠的女聲,他覺得頭更暈了,把電話拿下來看了看,原來不知怎麼拔錯了號,拔到守守的手機上了。

  「守守……」他反倒笑了起來,,「你還沒睡呢?」

  她從他聲音都聽出他喝高了,所以倒也沒發脾氣,反問:「你喝酒了?」

  「我沒喝酒,」他把領帶扯了,順著走廊往前走,轉一個彎,不是,再轉一個彎,還沒有……他覺得更暈了,只好停下來,「你在哪兒呢?」

  「我在家裡。」她已經懶得和他多說,「紀南方,離婚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

  他哈哈大笑起來,「我為什麼要跟你離婚?我憑什麼要考慮離婚?有你當幌子,我愛在外頭玩怎麼玩,我玩得正高興呢。」

  她啪一聲把電話扣了,他拿著手機站了一會,又接著往前走,終於看到兩扇椂木門。

  那女孩子聽到開門的聲音,彷彿被嚇了一跳,從沙發上本能地站起來,看了他一眼,馬上低下頭去,似乎不知所措。

  他站在那裡,只能看到她一頭烏黑的長髮,因為低著頭,瀑布樣的三千青絲,直瀉下來,遮住大半張臉,但仍舊看得出長得很甜美,側影很漂亮,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微微垂著。

  他站了一會兒,把手裡的手機領帶都撂在了茶几上,然後問:「你先洗,還是我先洗?還是一起?」

  那女孩子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臉「騰」紅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的說:「我洗過了……」

  他著才注意到她原來穿著睡衣,很保守的兩件式長衣長褲。圖案是很可愛的格子小熊,他覺得有點恍惚,彷彿在哪裡見過類似的睡衣,也許他是真的喝高了,所以他往浴室去:「那我先去洗澡了。」

  他洗了很久,差點在浴缸里睡著了,起來的時候水都是涼了。結果走出來一看,人不見了,他只覺得很有趣,如果那看上去膽戰心驚的小丫頭跑了,到還真的笑話。

  誰知進了卧室,才發現原來她沒跑,已經在床上等他。

  看他坐在了床上,她拉著床單縮在床角,彷彿有點發抖。

  他吻她的時候,她確實一直在發抖,他一顆顆解開她的格子小熊睡衣紐扣,情慾漸漸瀰漫,他的鼻息漸粗,開始有點不耐煩地啃噬她的頸間柔嫩的肌膚,但最後他停下來—因為她哭了。

  他手心沾到了她溫熱的眼裡,而在他懷裡,她一直在瑟瑟發抖。彷彿是本能,有手抵在他胸前,抗拒著他的進一步動作。她的抵抗那樣無力,那種熟悉而沮喪的挫折感卻席捲而來,彷彿漫天漫地,令他覺得心灰意冷,再沒辦法繼續。

  他放開手,走到窗邊去,點上一支煙。

  彷彿是酒意上涌,只覺得疲倦。

  那女孩怯怯地下床來,走到他身後低聲的說:「對不起,我只是害怕……」

  他回過頭來,這才看清她有雙盈盈的打眼睛,眼中彷彿閃動著淚光,他不願意再看,轉過臉繼續抽煙。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溫軟的身體貼上來,她用雙手摟住他的腰,他怔了一下,拔開她的收,說:「你走吧。」

  她有點驚恐,開始啜泣:「對不起,我真的只是害怕……」

  「我知道你害怕。」他不耐地打斷,「所以你走吧,我沒興趣了。」

  「但是他們昨天已經把錢給我了……」她怯怯地拾起眼睛。「求求你別趕我走……錢我已經花了,沒辦法還給他們。」

  「他們給你多少錢?」

  「十萬。」

  「你用這錢幹嘛了?」

  「給我哥,他被機器把收軋斷了,一生說沒錢的話就不能做再植手術。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外頭大功,還沒結婚,連女朋友都沒有,就是因為供我讀書。可這回他把手軋斷了。醫生說再遲就來不及了……所以我沒辦法,我有個同學在KTV打工,她問我願不願意……」

  「行了別哭了。」他有點粗暴地打斷她,走過去拿起自己的錢包,仍給她一張卡。」這裡頭有點錢,給你哥找個好點的醫院,被耽擱治病,你走吧!」

  她含著眼淚看著他,而他已經轉過臉去,重新點上一支煙。

  她沒有拿走那張卡,只不過對他深深鞠了一個躬,然後換上衣服走了。

  他把一包煙都抽完了。只覺得累,於是走過去躺倒在了床上,臉上有絨絨的東西,原來是那套格子小熊睡衣,她忘記帶走它。

  他把睡衣抓起來,仍到地毯上。

  過了一會兒,他又下床去,把那套睡衣撿回來,疊好了,端端正正地放到枕頭邊。

  睡衣上又一點少女獨有的幽淡香氣,既不是香水味,也不是別的人工合成的香氛。

  其實並不像,她的氣息有一點點甜,也許是常用的洗髮水的味道,或者潤膚乳的味道,沾染上一點半點,明明知道不是,是她身上獨特的氣息,因為是別處從來找不到的。

  他覺得可恥,那樣漫長的時間,最後一次在一起還是兩年以前。如今他經常十天半月也不見她一面,及時見面也不會有那麼親昵,但偏偏記得那樣清楚,一分一毫都記得清清楚楚。尋了又尋,找了又找,那樣多的女人來來去去,竟然連有一點點像的都沒有。

  他翻了個身,終於睡著了。

  他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雖然醒了,但宿醉的頭疼幾乎也在意識清醒的同時襲來,層層窗帘密閉四合,擱光隔音,房間里似乎仍是漆黑的夜晚,他根本不想接,但是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彷彿一顆定時炸彈,不爆不休,他只好爬起來,這才發現手機是擱在外面會客廳里,房門沒有管,太安靜,手機隔得那麼遠也響的驚天動地。

  終於把那顆定時炸彈抓到了手裡,看了看號碼,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媽,這麼早打電話,有什麼事?」

  「還早?你那邊都幾點了?你在哪兒?」

  「還能在哪兒啊,辦公室。」

  「胡說八道,你秘書剛說你在開會,你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你到底在哪兒?」

  「我就是在辦公室開會。」

  「開會有這麼安靜嗎?」

  「我這不從裡頭出來了,為了接您的電話嘛。」

  「你跟守守是怎麼回事?」

  他怔了一下:「沒怎麼,挺好的啊。」

  「那為什麼她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們要離婚?」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昨天下午和她吵架,把她給氣著了,您也知道她那性子,跟小孩似的,急了就亂髮脾氣。」

  「我要開會了。媽,我晚上再打給你」

  「好,你忙去吧,記得下班就回家,好好哄哄守守,小兩口床頭吵架床尾和,哪有隔夜仇的。」「我知道,媽,再見。」

  他很耐心地等待母親說了再見,然後掛斷。

  手機被狠狠摔在牆上,飛快的滑跌落地,摔得零件四漸開來,他走到房間,拿起床頭柜上的電話撥通了守守的手機:「葉慎守,你是真的要跟我離婚?」

  「是」她沒有遲疑。"「那你過來,我們好好談談。」

  她問:「你在哪裡?」

  他告訴她酒店和房間號,她說,我馬上來。

  他洗了澡出來,才發現原來已經是中午了,於是打電話叫酒店送餐。他吃得很慢,最後一杯紅酒喝完,恰好聽到鈴聲。他拋下餐巾親自起身去開門,果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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