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職業精神

蔚藍天空上一架寬體空客a380，低空從海岸上方滑過，降落到三亞鳳凰機場停機坪。
　　顛簸中，陳斌斌在噩夢中驚醒過來，忍不住心頭一酸。
　　外人看來，他年輕有為，早早和公司里年輕漂亮的部門經理宋小可結婚，一切完美得無懈可擊。
　　陳斌斌對她是真愛，見不得她一個人孤零零在外打拚各種被人欺負的樣子，認識沒多久就能拿出幾十萬原始股幫她換資源，寧願被群毆被打破頭也要把她帶離危險之地。
　　他想要創業，想賺下豐厚的家產，讓她能在他的庇護下隨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惜創業之路艱辛難行，孤注一擲的投資打了水漂，最後連房子都賠了進去。
　　這些年陳斌斌陷入低谷，每天靠打遊戲逃避現實。而此時宋小可的公眾號已經做的越來越好，每天寫稿、採訪、談廣告忙的腳不沾地。漸漸，兩人越來越疏遠，爭吵徹底取代了當初的甜蜜，直到拿離婚證的那天，陳斌斌才真正慌了。
　　這次新年的度假村之旅，是宋小可同意為了家人再演最後一次恩愛夫妻，而陳斌斌則下定決心，要趁著這次機會重新把她追回來。
　　機場空曠的到達大廳，出口處擠滿躁動的人群，尖叫聲，哭喊聲，歡呼聲，場面格外熱鬧。
　　一位氣質斐然的御姐穿著浮誇的長裙，踩著一雙鞋跟很高的艷紅色高跟鞋，挎著手包大步流星往前走。她的身後，小助理拖著兩個小行李箱，一路小跑跟著許可依，手忙腳亂的。
　　「稅的事不用你管，你先把檔期整明白再說。不是，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老高是歌手，不愛演戲，每次去橫店都要死要活的，這次能把他騙去已經是重大勝利了。寧可少拿點片酬，時間不能給太久……」
　　許可依按著無線藍牙耳機站住，回頭看著小助理皺眉問，「你跟著我幹嘛？」
　　小助理愣住，一臉的不知所措。
　　許可依深呼吸，提醒道，「去幫老高拿行李。」
　　小助理打了個激靈，立刻回過神來，拎著箱子轉身往回跑。
　　許可依眉頭微皺，不滿地提醒，「那個口紅色號不適合你。」
　　幾個行人正好經過，小聲指指點點地竊起來。下一秒，小助理的臉刷得紅到脖子根，無比窘迫地快步逃離。
　　許可依有些無語地揉了揉眉心，這時手機響了一聲，拿起來看，屏幕顯示是：代代（愛奇藝）。
　　按下接聽鍵，臉上露出招牌微笑，「代代，茶收到了嗎？沒事，是我朋友自己種的，你先嘗，喜歡還有，我剛到三亞，陪老高走個穴。你來不？機票酒店我幫你訂，哎喲，這邊天氣簡直絕了……」
　　說著，她忽然站住，皺眉看向幾個舉著牌子的粉絲無精打采站在前方。
　　「我這邊有點事，先不跟你說了，愛你喲，mua。」
　　許可依掛了電話，冷著臉打開微信，手指快速滑動屏幕，從通訊錄找人，接通語音電話。
　　「怎麼就這幾個人？」
　　「少嗎？二十多個。足夠了。」
　　「我不管，我點的是a套餐，該有的牌面，必須有，否則以後就別合作了。」
　　「姐，人數不重要，關鍵是音量。要不這樣，6800的c套餐我保你上熱搜，上不了，我全款退款。」
　　六千八。
　　許可依氣不打一處來。靠。夠黑的，咋不要六萬八呢。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許可依一咬牙，算了。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沖一次。
　　叮咚。
　　手機屏幕顯示：6800轉賬成功。
　　許可依目光看向遠處，短短几秒時間之後場面頓時沸騰起來，粉絲們尖叫著，哭喊著，歡呼著紛紛往前沖。
　　這時，人氣歌星高俊裕戴著墨鏡，眾星捧月一般微笑著邁著大長腿，瀟洒帥氣地朝著粉絲們招手。
　　狗仔鏡頭咔嚓咔嚓閃個不停，高俊裕被粉絲騷擾的畫面逐一定格。他的墨鏡被撞飛，昂貴的西裝被扯裂，原本整理的頭髮被弄得亂七八糟。他強忍著怒火，一言不發地快步沖向早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商務車裡。
　　許可依跟著上車，眼梢眉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已經熱搜第三十七名了。上車前還是五十開外，照這速度，到酒店之前，應該能進前二十，莎莎，你用小號，把我剛才跟拍的視頻發上去……」
　　什麼叫職業精神？
　　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機會。
　　流量時代，誰能第一時間吸引眼球，誰就能創造價值。
　　高俊裕英俊的臉黑沉一片，靠在后座，強忍著怒火，煩躁地微皺眉，「有那個必要嗎？」
　　對面略有些不滿的聲音傳進耳朵，許可依稍停片刻，比了個數字，「你知道現在買個熱搜得花多少錢嗎？上前十，這個數打不住。」
　　高俊裕眉梢壓得更深，唇角幾乎抿成薄薄的一線，「我是說，有必要上熱搜嗎？」
　　許可依心臟中了一箭，看著這張迷人的臉，容色又緩和下來。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比如剛才接機的粉絲是她找職業粉頭花6800請來的，比如這次活動演出，是她喝酒喝出胃病換來的。
　　然而這些不重要，他也不用知道。只要高俊裕能夠大紅大紫，她做什麼都值。
　　許可依剛想說話，手機又開始震動。
　　低頭一看，是備註是新劇製片人。
　　許可依忙做了個「噓」的手勢，按下接聽鍵，立馬露出招牌的微笑熱情開始寒暄，「曹總，你兒子好可愛啊，看你朋友圈，我心都化了，回北京，我請他吃飯飯……」
掛掉電話，又是個新的電話。
　　許可依挺直腰板，打起精神，按下接聽，「錢的事不用你管，你先把檔期整明白再說，不是，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老高是歌手，不愛演戲，寧可少拿點片酬，時間不能給太久。」
　　高俊裕不耐煩地扭頭看窗外，英俊的側臉上緊繃著一股怒火，臉色黑沉。
　　最後一排的兩個小助理都低著頭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這次度假村行程太難了。高俊裕和許可依像兩個不定時炸彈，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開…….
　　機場大廳里，陳斌斌一大家子好不容易終於彙集到一處，陳斌斌的父母陳臨春和董燕萍，陳斌斌的姨媽馮素貞和她的女兒陳暖暖，唯獨少了陳老太太。
　　就在眾人焦急尋找陳老太太之際，宋小可突然一聲大叫，「奶奶。」
　　眾人循聲發現，陳老太太正在一個角落裡，頭戴珍珠掛飾正和一群孩子們玩得樂不可支，早把家人拋到後腦勺。
　　陳斌斌長舒口氣，試探地偷眼瞥宋小可，見她神色如常，便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搭話。他眼底情意翻動，「七年夫妻感情，在你心裡還是有分量的。我就知道，你對我，情深義重。」
　　宋小可輕哼一聲，毫不留情地開口，「你也算公司老人。我的契約精神，你心裡還沒有數？我既然答應你，延長春節七天在大度假村區域內，聯合客戶面前的基礎夫妻權益，即便是口頭協議，我也會履行到底的。」
　　竟然是這樣？。
　　陳斌斌聽著就是一愣，像被一桶冰水澆透，心裡一片涼。
　　腦海里忽然響起宋小可之前的承諾，「既然答應最後再裝七天陳家兒媳婦，這七天里，就會在長輩們面前，盡好兒媳婦的本分。但背著人的時候，你也得遵守我的約法三章。」
　　他心裡堵得慌，張了幾次嘴，硬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宋小可冷笑，「切，你以為這就完事啦？」
　　陳斌斌一愣，「否則呢？」
　　「從機場到度假村，四十分鐘，世界大戰估計來不及打，局部戰爭，足夠打三次了。」宋小可不耐煩地皺眉，「收起你的痴心妄想，聽見沒。」
　　話音未落，一旁的董艷萍已經開始催促，「你們在說什麼呢？」
　　「媽，咱們走吧。」宋小可熱情上前，絲毫沒表現出半點異樣。
　　陳斌斌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沒緩過這勁兒，心情是亂七八糟的，結結實實打了一個冷戰。
　　眾人分兩輛車開往度假村，陳老太太等人坐上保姆車，陳斌斌帶著宋小可的車跟在後面。
　　陽光下，兩輛車相繼飛馳而出。車後不遠的路邊，一個箱子，孤零零地杵在路邊……
　　陽光明媚，沿海公路上，一輛印有「摯愛度假村」字樣接駁巴士，緊跟著保姆車穿越翡翠色草坪與棕櫚密林，平穩行駛在林間小路上，駛向目的地。
　　很快抵達摯愛度假村，眼前是富麗堂皇的度假村大堂，威嚴高大的海神塑像，度假村泳池碧波的開放大堂前坡道上，接待員們身穿色彩明亮的中國傳統服飾，一臉誠摯熱情地迎接遊客。
　　陳斌斌一家人被熱烈的氣氛感染，心情歡騰雀躍，迫不及待地辦理入住手續，搬進預定好的獨棟別墅。
　　上上下下參觀完別墅，問題就來了。
　　怎麼分配房間？
　　這棟別墅，一共三層，樓上是一個單間，帶衛生間。一樓，一個大床房，一個雙床房，樓下是個套間，客廳很大，但採光不是太好。
　　陳斌斌正要頭疼，這時宋小可已經站出來說話，「一樓海景主卧，朝向採光最好，也暖和，奶奶醒得早，拉開窗帘就能看日出，住這間最合適。」
　　陳老太太笑容滿面，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小可句句說到我心坎里。剛才一進門，我就看上那屋了。」
　　宋小可繼續說，「里外兩間卧室的小套房，最適合爸媽。媽睡覺輕，聽不了爸打呼嚕，這間既能保持平時的睡眠習慣，行李又不分家。出來進去說個話，都方便。」
　　董燕萍和陳臨春彼此對視一眼，也滿意地笑了笑。
　　「奶奶樓上那間，景色好，屋裡的音響最新款，二嬸和暖暖肯定住著保證舒服。」宋小可慢條斯理地安排。
　　馮素珍也滿意地點頭，身邊的陳暖暖已經迫不及待拎著行李開始朝樓上走。
　　董燕萍開始張羅起來，「要說還是我們小可優秀，全家腦子數她快。樓上樓下隨便轉一圈，房子分得入情入理。大家趕緊照小可說的，動起來吧。」
　　宋小可喜笑顏開，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可還沒好幾分鐘，她一推開別墅二樓主卧的門，臉色就唰得變了。
　　床上鋪著玫瑰花，牆上掛著她和陳斌斌的照片，要多浮誇有多浮誇。
　　宋小可覺得無比諷刺，瞪向陳斌斌，怒問，「你什麼意思啊？」
　　「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呀？你覺得我是來跟你度蜜月的嗎？」
　　陳斌斌生怕被家人聽見，忙捂住她的嘴，把人拽進房間。
　　「這是酒店送的情侶套餐，我想著，反正也免費，順便能給你一個驚喜。」陳斌斌一臉委屈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