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唯一的愛

別墅的院子里，陳暖暖第一次把手機聊天記錄交給馮素珍看，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來證明她有多認真。
　　
　　過了許久，馮素貞才緩緩放下手機，表情複雜。
　　
　　陳暖暖問，「怎麼樣，看完有什麼感覺？這些年，在你缺席的時候，老嚴都在，是不是很意外？他看起來很直男，可他比我認識的所有人都細心。」
　　
　　馮素貞嘆口氣，「嗯，你爸對你，也未必能有這份耐心。」
　　
　　可是——
　　
　　陳暖暖知道她後面還有話，所以提前說，「小時候，我問過你，怎麼才能知道一個男人愛不愛你。你說，錢和時間，這兩樣總得佔一樣。老嚴沒錢，但他給了我足夠的時間。我第一次六級沒過，怕你知道，最彷徨的時候，老嚴寄來十幾本參考書；我被同學傳謠的時候，他連夜趕過來替我平事；我第一次實習被上司性騷擾的時候，老嚴教我搜集證據，逼他寫道歉信；我的策劃案被打回來，崩潰的時候，老嚴托德國的朋友給我發來案例，讓我做參考。這些年，一樁樁一件件，都在眼前。媽，你是我最親的人，老嚴也是啊。你親手把他推開，我可以不恨你，可你不能不讓我難過，我也是女人，總有權流淚吧？」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馮素貞無法反駁。
　　
　　「暖暖，其實這些，你之前為什麼不給我看呢？我如果知道，他那麼對你，即使不馬上同意，心裡也會偷偷給他加分的。」
　　
　　陳暖暖搖頭，「不會。在你的眼中，全世界所有男人都比不上我爸。你覺得，只有我爸那樣的男人，才能給女人幸福，可你才談過幾次戀愛啊？你自己愛吃鵝肝松露，不能逼著所有人吃吧？我特么愛吃爆肚怎麼了？老嚴那種條件，全世界都會反對，我本來就沒什麼自信了，你非但不幫我，還逼我分手，你再聰明，也不是我，你期待的那種婚姻我做不到。」
　　
　　馮素貞心底有什麼被擊中，她沒有想到女兒何時竟然活得這樣通透了……
　　
　　這時門鈴響起，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馮素貞去開門，卻發現門口站著的竟然是老嚴。
　　
　　老嚴有些尷尬，「暖暖在嗎？」
　　
　　馮素貞心情複雜，點點頭，「在。」
　　
　　馮素貞閃身，老嚴走進去，徑直去找人，「暖暖……」
　　
　　「你怎麼來了……」暖暖撲過去，把老嚴緊緊抱在懷裡。
　　
　　「我去海口辦了點事兒，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前趕回來了，你沒事吧？咋哭了？」老嚴掏出一個戒指盒，打開，裡面是一枚鑽戒。
　　
　　暖暖懵了。
　　
　　馮素貞也懵了。
　　
　　「抱歉啊，海口的首飾店不多，我挑了一下午，這個已經是最像樣的了。」老嚴表情格外認真，「我估計，所有人都覺得，我配不上你，沒事，我臉皮厚，配不上就配不上，有便宜不佔王八蛋，漂亮話，嚴素剛給我寫了一大堆，我也沒背下來，我就直說吧，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以後會努力對你好。我也相信，你會繼續對我和嚴素好。以後的日子，也不一定就風平浪靜，只要咱倆勁兒往一處使，多大風浪都能扛過去。」
　　
　　陳暖暖感動哭了，卻又不敢亂動，眼睛不斷瞥向馮素貞。
　　
　　馮素貞無奈，「看我幹嘛？人家又沒跟我求婚。」
　　
　　老嚴繼續說，「你媽說的也沒錯，你確實有可能變心，畢竟，年輕嘛。世界那麼大，誰都想看看。」
　　
　　陳暖暖跺腳，「那你還敢求婚？」
　　
　　「我能跟你在一起，多呆一天都是賺的，就算明天變心，至少，今天我感到幸福了。咱又不是神明，誰會知道明天的路況？有風有雨，躲著，天晴了，直接上路，怕出車禍，就不開車，那也不是我的風格，你忘了，我是個冒險家。」
　　
　　陳暖暖臉色燥熱滾燙，心如鹿撞，愛意洶湧快要滿溢出來。
　　
　　她二話不說，拿過鑽戒，戴上！
　　
　　「啊，我剛忘了問，陳暖暖，你願意嫁給我嗎？」老嚴激動得無以復加，聲音都在打顫。
　　
　　陳暖暖又是一跺腳，「傻！」
　　
　　夜色降臨，度假村的餐廳里，高俊裕一身正裝安靜地等在座位上。
　　
　　許可依和唐璇二人一進餐廳就看見他。
　　
　　她一愣，發現不對勁，看向唐璇，「是你約的他？」
　　
　　唐璇點頭，「老高明天一早就走了。我覺得，臨走前，你倆最好還是再聊一次。」
　　
　　「有啥好聊的？解約的事，交給律師就可以了。」許可依轉身走。
　　
　　高俊裕站起來叫住她，「依依……之前，我一直欠你一個道歉。」
　　
　　許可依停下了。
　　
　　唐璇過去拽她，「來來來，先坐，老高是帶著誠意來的，沒想撕你。」
　　
　　許可依警惕地看向二人，「我先聲明，哪怕你說的再天花亂墜，解約費，也一分都不能少。」
　　
　　高俊裕笑了笑，給她倒酒。
　　
　　許可依僵持著。
　　
　　「先舉杯，意思意思，來來來……」唐璇和高俊裕舉杯看著她，「敬你倆，一地雞毛的十年光陰。」
　　
　　二人都一愣，隨後，苦笑著碰杯。
　　
　　這一幕卻被不遠處的kevin拍了下來，直接發送給了侯昊。
　　
　　酒店園區里，侯昊在測試無人機，機群，和工程師一起，在電腦上調整圖形和程序。看見這樣的照片，徹底懵了。
　　
　　這邊，不知道情況的三個人還在繼續聊天。

　　「那個露露沒再來騷擾你吧？」唐璇找了個話題。
　　
　　「沒。被依依嚇的，直接退房走人了。」高俊裕配合的說。
　　
　　唐璇忍不住繼續吐槽，「我覺得你也是有病，那麼low的女人，你也敢招惹，這種明擺著就是個雷。」
　　
　　高俊裕小聲解釋，「她認識很多音樂製作人。」
　　
　　「巧了，我也認識，而且，我不光認識，還能讓他們幫你做歌。」許可依話裡有話。
　　
　　高俊裕皺眉，「我不是來吵架的。要不，給你半小時，隨便罵。總之，我很抱歉，之前，我傷害了你。這可能是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對不起。」
　　
　　唐璇朝許可依使眼色，他這個態度，還是可以的。
　　
　　許可依面不改色，「呵呵，既然說到這兒了，我很想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愛我的。」
　　
　　高俊裕抬頭想想，有些頭大，「真想不起來了。」
　　
　　許可依繼續問。「那我再換個問題吧，你真的愛過我嗎？」
　　
　　「如果我說，我現在還很愛你，你信么？」高俊裕的表情忽然認真。
　　
　　許可依立馬炸了，「我會吐。高俊裕，為了省點兒解約費，你丫至於么？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市儈的？」
　　
　　「愛和恨，本來就是一體的。反過來說，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愛你。」
　　
　　「我幹什麼了你要恨我？我每天一睜眼，就圍著你轉，這十年，我特么恨不能全為你一人活著了。你有什麼資格恨我啊？你配嗎？」
　　
　　眼看又要再次失控，唐璇趕忙上前當和事佬，「來來來，都先消消氣，喝透了再說。cheers。」
　　
　　「行。這十年，你用無休止的愛和關懷，摧毀了我的自信。」
　　
　　許可依無語，wtf？？？
　　
　　只見高俊裕倒滿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接下來，三人都不怎麼說話，各自喝酒，直到都有些微醺。
　　
　　高俊裕先耐不住說話了，「我知道，你對我好，你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可我扛不住。你知道嗎？身邊所有人，都覺得，我就是個吃軟飯的廢物，如果沒有你，我早特么就餓死了。我也努力過，可我只是個酒吧小歌手，我不是朴樹、不是許巍，更不是周杰倫，我特么也很想源源不斷寫出好歌，可我真的做不到啊。」
　　
　　許可依也來了情緒，「我找很多人給你寫歌，你看不上。」
　　
　　「真是我看不上嗎？在錄音棚，我唱的時候，製作人忘了關麥，你猜他說什麼？這傻逼，家裡有礦是嗎？唱成這樣，去歌廳唱k都得讓人轟出來。」
　　
　　許可依怒了，「哪個製作人？你當初為什麼沒跟我說？」
　　
　　高俊裕苦笑，「這種事，不止一次，一開始，我還想忍忍，算了，也許換個人能好點。可是一而再，再而三……」
　　
　　他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我實在扛不住了。你那麼努力，我作為老爺們，是沒有資格抱怨的。你為我做的，已經足夠了，是我自己不爭氣，我活該被鄙視。我真的，只是不想再拖你後腿了。沒有我，你會飛的更高。」
　　
　　許可依冷笑，「喔，那cindy，她又怎麼說？」
　　
　　「cindy？我很感謝她啊。在我最自卑、最無助的時候，她出現了，無論我寫什麼，唱什麼，她都發自內心覺得好聽。她居然以為我是中國最有才華的歌手，不騙你，她是真心這麼認為的。被你摧毀的自信，我從她身上，慢慢找回來了，我甚至又開始寫歌了。有她在，我就能暫時忘掉你對我的失望，和你身邊那些牛人的白眼。有她在，我就能繼續騙自己，我很好，只是你們不識貨而已。她那些亂七八糟的資源，我不在乎，我最放不下的，是每次唱歌的時候，她看我的眼神。」
　　
　　許可依苦笑著喝了一大杯。
　　
　　真是最可笑的分手理由了。
　　
　　「我知道，自己很可悲，這兩年，我每天一睜眼就想著，怎麼從你身邊逃走，為此，我已經策划了好久，任何人，只要有可能幫到我的，我都去結交，什麼導演，製片人，網紅，富二代，有資源的，我主動加微信，敬酒，參加各種局，你還記得我在十年前，宅成啥樣嗎？我連下樓吃碗鹵煮都得下好大決心。我是如此憎恨自己，憎恨這個圈，這十年，我被活活逼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有時候，我照鏡子，都會覺得自己噁心。」高俊裕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悲。
　　
　　許可依平靜了，「如果是這樣，你可以選擇退出。」
　　
　　「我除了唱歌啥也不會，我能退到哪兒去呢？」
　　
　　「開個飯館，歌廳，你喜歡畫畫，開個小畫廊也可以啊。」
　　
　　「不，絕不。我如果認輸了，這輩子，我都抬不起頭來。以前因為你，我得到了很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以後我全靠自己。我就算輸，也要輸得轟轟烈烈。也許，在某個⻆落，還會有cindy那種，誤以為哥們才華蓋世的大傻子呢？也許某天，我被雷劈了，能寫出膾炙人口的好歌呢？」
　　
　　一旁的唐璇聽得很唏噓，「你倆之前要是能好好溝通，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高俊裕卻是搖頭，「會的。依依，你有能力，有野心，你眼中的世界，要比我大得多，所以，只要咱倆的成長速度不一致，悲劇就遲早會發生，這是無解的。許小姐，你。就是我的癌細胞啊。」
　　
　　許可依一時間不知道是應該高興好，還是應該為自己傷心好。
　　
　　情緒很低落。
　　
　　癌細胞？他還真說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