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快到午飯的點,因為下雨的關係,上午的軍訓索性提前結束放學生們去吃飯。
戴教官說如果下午繼續下雨,就要改去室內操練。雖然躲不了軍訓的命運,至少不用站在大太陽下。大夥情緒歡欣鼓舞。
華麟敲著鐵碗一路哼著小曲走進食堂,他一進食堂就發現肖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慢條斯理地喝南瓜粥。
她因為請病假沒有參加今天的軍訓,所以來的比其他人都早。一個人坐在那小口小口嘬著她的粥,連吃飯的樣子都像只小兔子。
華麟拍了拍她的左肩,肖筱回頭沒看到人,扭回頭就發現一顆大腦袋湊在她右臉旁邊。嚇得她手一揮,勺里剛剛舀起來的粥糊了華麟一臉。
「……」兩人相顧無言,空氣凝固了三秒。只有華麟額頭上的粘稠的南瓜粥一點點往下流。
「對不起!」肖筱趕緊從口袋裡掏紙出來給他擦臉。「我不是故意的……你幹嘛嚇我啊?」
「果然和老三說的一樣。」
「什麼?」
「他說你容易受驚,像只小兔子。」
這算誇獎嗎?乖乖女肖筱不知道該怎麼回,還好自來熟的華麟馬上又開起了新的話題。「你們寢室的遲早早你今早見過她嗎?」
「沒有。早早沒去軍訓嗎?」軍訓期間手機全部上繳,這就造成了現在這種見不到人就完全失聯的問題。
「她不僅自己沒有去軍訓,我們老大被教官派去找他,老大也消失了一早上。你說他們不會被外星人抓走了吧?」
「也不是沒可能,這附近曾是我國衛星發射基地。當地有很多人聲稱在這裡見過ufo和外星人。」華麟本來是隨口胡謅,換做別人早就罵他神經了。沒想到肖筱卻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假設。
「有點意思。我喜歡你!」雖然知道華麟語氣里的喜歡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肖筱還是漲紅了臉,但鋼鐵直男華億元同學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以後就是兄弟了。啊不。姐妹。啊不是。兄妹。嗯。對!兄妹!」
「妹妹,你看到外面下雨了嗎?」
「看到了。」
「告訴你,你別跟別人說哦。今天會下雨都是我的功勞。」華麟得意洋洋地跟她介紹昨晚他提議求雨的過程。
「這不科學。理論上來說,下雨是因為連日高溫……」肖筱一本正經地給他解釋。
「打住,我又有點不喜歡你了。」華麟拉長了臉:「吃完飯還有一個小時午休時間,我去找找老大。你要去找遲早早嗎?」
肖筱想到昨晚那包紅糖,雖然遲早早並沒有明確表示,但她給她買紅糖就說明她們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間應該要互相關心幫助。「我跟你一起去。」
此時被惦記著的遲早早正躺在醫務室病床上調戲校醫:「我之前就說我中暑了吧。校醫姐姐還不相信我。你這麼漂亮,我怎麼捨得騙你呢。」
「沒見過生病還這麼貧的。」校醫姐姐從她腋下取出體溫計:「你沒發燒,只是有點中暑加貧血。」
「不能吧。我覺得我臉可燙了。」
「那是因為你們剛淋了雨,身體才會發熱來抵禦衣物的潮濕。」校醫伏案給她寫藥方子。
「咳咳。」岑晏在一旁應景地咳了兩聲。遲早早遞給他一個我懂你的眼神。小樣兒,也想學我裝病逃軍訓。
「醫生姐姐,他肯定感冒了。你給他也開點葯吧。」
「我開了一盒小柴胡,你們兩一塊吃夠了。不過我實在想不通,你這個年紀的孩子怎麼會貧血呢?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可別為了減肥不吃飯啊。」
岑晏看她下巴這幾日瘦得越發尖了,也知道她這樣可不是為了減肥。心裡突然升起一陣無名火。
「我去拿葯。你們在這等等。」校醫拿著單子走了出去,把他們單獨留在醫務室。
遲早早在病床上翹著二郎腿看旁邊全身還在滴水的岑晏,他的臉在濕漉漉的黑髮映襯下白得反光,但神色中有種風雨欲來的陰鬱。濕透的t恤下隱約可見不明顯的腹肌形狀。她默默吞了口口水,秀色可餐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再默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emmmmmm,沒什麼好看的。難怪岑晏眼睛都不往她這邊瞟一下。
「你在幹什麼?」一直坐在旁邊沒出聲的岑晏突然開口。
「啊。我在看飛……機………坪……」醫務室旁邊就是這個軍事基地曾經的飛機坪,遲早早一時慌亂隨口謅了個謊。
「嗯。確實是。」岑晏不懷好意地點點頭。
遲早早反應過來他在笑自己,虧她剛還覺得他是個正人君子,明明是個大腹黑!
「待會校醫姐姐拿了葯過來,你就先回寢室換身乾衣服。不用在這陪著我。幫我把病假條帶給教官就行,你不會向戴教官檢舉我吧?」
「你支開我是為了待會溜出去繼續賣可樂嗎?」
被識破的遲早早不敢說話,默默繞著手指。
「你不吃飯也是為了省錢?」
「攢錢不外乎兩個辦法:開源節流。倒賣飲料是開源,少吃一頓飯是節流。何況我有時候本來就忙得沒有時間吃飯。」遲早早不以為然,生財有道,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岑晏聽不慣她這套歪理,說話語氣也不太友善:「你就這麼喜歡錢嗎?」
遲早早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一旦對方流露出一點不善她就要張牙舞爪,十倍奉還。她聽出岑晏話里的鄙夷,回話的時候忍不住諷刺回去:「對啊。我愛錢愛得要死,只有錢讓我有安全感。不像某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站著說話不腰疼。」
「……」岑晏也察覺到自己態度不妥,放緩了語氣:「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沒有,我家雖然沒你有錢,但也餓不著我。我就是愛錢,可以嗎?我的事還輪不到你大班長來操心,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走好不送!」遲早早沒那麼容易消氣,說話噎死人。
「隨你。」岑晏不自覺地唇角上揚,露出一個冷笑。
「又來了。」遲早早發現他每次生氣時就露出這種笑容,想罵人又不直接罵,真是變態。
岑晏生長的環境,每個人說話都輕聲細語,以理服人。哪遇見過這樣說話機關槍似的,突突一陣亂掃射。他被噎得回不上話來,也不願浪費時間同她爭辯,拂袖要走。
「怎麼還吵上了呢?在門外就聽到你的聲音了,生病中氣還這麼足。」看到岑晏要走,校醫從袋子里拿了三包小柴胡給他:「回去就喝。就算年輕,身子骨還是要著點緊。這是她的假條,她這體質休息一下午就夠了。跟你們教官說明天她就可以歸隊繼續操練。」
「好。謝謝您。」岑晏拿過葯和假條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後傳來遲早早死纏爛打地聲音:「別介啊。校醫姐姐。假條多開幾天,我這樣的至少要休息一周吧?你別看我長得高,我身子骨可弱了。」
岑晏有點後悔了,自己犯得著因為這人不愛惜自己身體發火嗎?她這就是典型的禍害遺千年。
遲早早也有點後悔了,自己這麼頂撞他,回頭他去胡一美那把自己倒賣飲料的事給舉報了。到時候還不是她吃不了兜著走。
醫務室的衣架上,還有一件濕淋淋的軍訓服外套掛在門邊滴答滴答往下淌著水……
岑晏剛走出大樓,就碰到了來尋他的華麟還有肖筱。兩人打著同一把大傘。
「真在醫務室啊?這早上還好好的,怎麼跑醫務室來了呢?」
「遲早早昏倒了,我把她送到醫務室來的。」岑晏不願意多說。
「早早沒事吧?」肖筱聽到遲早早暈倒了,又是一臉驚恐的表情。
「中暑,不嚴重,你去看看吧。」
「那我先進去了。」肖筱跟華麟告別。
華麟笑眯眯地揮手,把傘留給了她:「妹妹好走。」
「這才半天就成哥哥妹妹了?」岑晏揶揄他。
「別胡說。我們是純潔的。傘本來就是人家的,我要是真有意思就不是叫妹妹,是女朋友了。」華麟自戀地抹了一把頭髮,「快走吧。這毛毛雨真討厭。咦?你外套呢?」
被華麟一說,岑晏才發現自己的外套落在了醫務室。但他現在不是很想折返回去面對遲早早,反正宿舍還有一套換洗的,下午擇個時間再來取吧。
「早早。」肖筱從醫務室門邊探出一顆小腦袋。
「肖筱?你怎麼來了?」遲早早撐著頭靠在病床上。
「我剛碰到班長,他告訴我你在這裡的。」
「哦。」遲早早提到他好像有點悶悶不樂。「說來我們兩真是難姐難妹。昨天你躺在這,我陪著你。今天輪到我躺這,你又陪著我。」
肖筱賢妻良母一般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個飯盒。「你還沒吃飯吧?我剛在食堂吃飯,給你帶了一份。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買了兩個口味清淡的菜。」
遲早早開心地接過飯盒,打開看到一個冬瓜湯一個萵筍葉,真是素得令人髮指。「你真是我的小可愛。不過小可愛,我最喜歡吃大魚大肉,雞翅雞腿那種。下次記得了。」
「哦哦,好……」肖筱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別人給什麼就吃什麼,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遲早早倒是沒有一點這樣的顧慮,想說什麼就說了。俗氣得很,但俗得真實可愛。她竟有點羨慕這樣的她。
「你一個人出來找我的?」遲早早本意是想問下寢室其他兩個人,沒想到炸出一個華麟。
「華麟跟我一起來的,他來找班長。剛剛和班長一塊回去了。」
「你怎麼和華億元混到一起去了?不怕姜芯把你生吞活剝?」
「不至於吧。我們又沒什麼……倒是你,早早,華麟說他們寢室除了姜芯,討論最多的就是你。」
「討論我?說我什麼?」
「華麟也說不清楚。是班長點評的,說你是什麼……察察而明。聽起來像是好話。」
「校醫姐姐,可以借你電腦上個網嗎?查點東西,馬上就好。」遲早早用校醫室的電腦搜索這四個字,看完釋義臉都黑了:「好話個屁。」
舊的恩怨剛了,新的梁子又結下。一筆勾銷是不可能了,永遠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