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狹路相逢

    遲早早那一整天早上都感覺暈乎乎的好像飄在半空中，這一半歸咎於昨晚沒睡好，另一半是因為那突然開竅的少女心。
    相反，坐在她旁邊的肖筱臉色一直很難看，就連和她說話都心不在焉的樣子。
    彭鵬下課之前囑咐肖筱：「課代表把作業收一下，送到我辦公室來。」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肖筱卻一副很彆扭的樣子：「早早，你能不能幫我收下作業？」
    「可以啊。但你這是怎麼了？」遲早早話音未落，一個本子被重重摔在肖筱的桌子上，幾乎是擦著她的鼻尖墜在桌上，差點就打到她的頭。
    「哎喲。我這暴脾氣。」遲早早騰得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拽住那個男生的衣領子，把他拉到跟前：「你這是交作業還是交保護費啊？這麼大火氣？」
    「算了，早早。」肖筱拉住她，生怕她吃虧。真動起手來，女孩子哪裡是男孩子的對手，不過遲早早篤定他不敢在這對她動手。
    「我……關你屁事。」男孩自知理虧，不好發作。只是拂開她的手，罵罵咧咧從後門走了：「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姜芯一直在後排慢吞吞地收拾包順便看熱鬧，華麟好像看不下去似的，大踏步先走出了教室。
    「你作業還沒交呢。」姜芯在後面叫他，他就像沒聽見，走得更快了。
    「背後打小報告是沒有好下場的。你看，誰信你？最後遭殃的還不是你。」姜芯把自己的作業本輕輕放在肖筱面前，連說話語氣都那麼輕柔，外人看來絕對是優雅又溫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遲早早直到此時才察覺出班上針對肖筱的詭異氛圍。
    「走嗎？」岑晏站在桌子旁叫她。原本兩人約好，上午的課結束就去醫院看老王，把他們查到關於幫廚老趙的事告訴他。但現下肖筱的情況讓她有些放不下心來。
    「咱們吃完中飯去成嗎？」
    岑晏看了肖筱一眼，明白遲早早在擔心什麼。
    「好。」他先走一步，留給兩人一點私密的談話空間。
    「找個地方邊吃邊說？」遲早早把面前的作業收攏，抱在手臂里。拉起肖筱一起往外走。
    華麟先他們一步追出教室把那個三番兩次欺負肖筱的男孩摁在教學樓大門口的牆上：「你以後不要再拿肖筱開涮！不然朋友都沒得做！」
    「華麟你哪根筋搭錯了？我是在幫你女朋友出頭啊！」那個男生平時和華麟稱兄道弟，對姜芯也總是大嫂前大嫂後。所以才在這件事上顯得格外憤慨，玩一把「哥倆好」的套路。
    「華麟……」從後面追上來的姜芯看到華麟發怒，不敢上前，怯怯地站在一邊叫他名字。
    華麟餘光瞟到遲早早和肖筱正抱著作業本下樓往門口走來，臉色稍緩。他鬆開了男生的衣領，一把將姜芯摟在懷裡：「她是我的女朋友，不是你的，犯不著你操心。」
    這話乍一聽好像是為了姜芯爭風吃醋，他懷裡的姜芯卻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她可不是肖筱那種被人利用的傻子，姜芯推開華麟：「我今天還有別的事，你自己去吃飯吧。」
    說完款款而去，保持著她作為校花應有的姿態。而這一次，華麟也懶得再去追去哄，上演一套「瓊瑤」戲碼。他甩甩手，徑直回了宿舍。
    為了盡量不碰到熟人，遲早早和肖筱選了一家新開的台灣奶茶店：三年二班。還是昨晚來nca工作室順路看見的，小小的店面並不是很起眼。
    兩人點了兩份滷肉飯，一碟雞排坐在角落邊吃邊聊。肖筱基本上沒動筷子，都是遲早早吃的。
    「這麼說，就是姜芯朝秦暮楚，被張晴蓓發現，結果倒打你一耙？」遲早早啃著雞排憤憤不平：「你就是太傻。就算要說也不是你去開口啊。別看華麟平時大大咧咧，他自尊心可強了。你這麼說他當然不樂意。」
    「我知道……」事後肖筱回憶起來也知道自己那晚說的話太失分寸，但人是感情動物，尤其是關心則亂就口不擇言，後悔也無濟於事。
    「你也別太著急。華麟心軟，氣不了多久。等協會的事告一段落，我去幫你罵醒他。至於班上那些找茬的男生，他們還算聽成功的話，我替你找他說說。」
    肖筱倒不是很在乎被這些人誤會，更讓她如鯁在喉的是自己視若珍寶的人卻被別人拿捏在手心裡任意搓揉還不自知。
    遲早早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我得先走了，還約了岑晏去醫院。」
    「誒。」肖筱叫住她，吞吞吐吐半天才說出口：「班長那裡……你要不要提醒他一句？我怕他重蹈華麟的覆轍。」
    「你還怕他被姜芯吃了？放心，這人才是扮豬吃老虎的主兒，眼光毒著呢。」遲早早說這話時有種莫名的驕傲感，岑晏識人的本事比華麟高得可不止一星半點兒。
    她告別肖筱和岑晏在校門口碰頭一起往公交站走的路上，遲早早突然想起自己的卡包今早借給肖筱買早餐忘了拿回來。她的學生證和公交卡都在卡包里。
    她趕緊給肖筱打電話，肖筱答應在奶茶店等她。但兩人走回奶茶店卻不見肖筱的蹤影，她們原本的位置上已經坐上新客人。
    老闆娘說剛坐那的女孩已經走了一會兒了，還看見她在門口和其他幾個男孩說話，然後一起走的。
    肖筱除了班上幾個同學，沒有男性朋友，而且既然答應要在奶茶店等她，又怎麼會跟別人先走呢？
    「不會出什麼事吧？」想到那些找茬的無聊男生，遲早早有點擔心：「我們去尋尋她？」
    「嗯。」岑晏指著nca辦公室的方向：「往這邊找，我們剛從另一頭過來都沒有看見。應該是往這個方向走了。」
    兩人順著這一路的精品店一家家找過去，走到底好像聽見小巷裡傳出肖筱帶著抽泣的聲音：「你們還想怎麼樣？我朋友待會找不到我會報警的。」
    「只是想讓你長長記性下回不要亂碰別人的東西。」
    遲早早和岑晏對視一眼，拔腿就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果然過了轉角就看見肖筱被三個打扮不良的男生堵在巷子里。
    肖筱的雙頰都是紅色的，有明顯的手指印，也不知道是被扇的還是被捏的。
    「你們幹嘛的！」遲早早擋在肖筱面前，怒喝面前三個小混混。
    「你又哪冒出來的？想一起挨打？」說著那個染著黃毛的小混混手就往遲早早臉上招呼。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旁邊抓住了他的手腕，黃毛需要抬頭才能看到對方的臉。岑晏高出他大半個頭，低眸盯著他：「打女生是很沒有家教的行為，你媽媽沒有教過你嗎？」
    他的聲音如和風細雨，慢慢悠悠拂面而來，落在臉上卻打得生疼。混街頭的這些混子本就是爹不疼媽不愛的，跟他們談家教，不等於掄圓了手揮出去的一巴掌。成功激怒了三個人。
    「打女生沒風度？那我就連你一塊打。怎麼著？要英雄救美？來，試試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岑晏悄悄把遲早早拉到他身後，遲早早抱著肖筱，警惕著他們隨時發難。
    「打架是低等動物為了爭食和吸引異性而做出的高耗能行為，不符合生存常態。不划算。」岑晏聲音依舊懶洋洋的，好像和他們說話都是在浪費生命。
    幾個混混面面相覷，他剛說了啥？
    「老大，別管他說什麼。這小子就是慫了。不敢和我們動手。」
    急中生智，遲早早腦中突然靈光一現：「你們知不知道，在公共場所起鬨鬧事，毆打無辜，肆意挑釁。已經觸犯我國刑法中的尋釁滋事罪，最高可判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這是她爹案子宣判時的罪名，她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
    「你少唬我們！尋釁滋事罪要至少有人達到輕傷才會立案。你覺得我們賞你朋友這幾個耳光，就算警察叔叔來了，會關我們幾天？」沒想到這幾個人大概是局子進得多，摸得門清。
    這年頭還真是不怕流氓會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岑晏點點頭：「他說的沒錯。」
    「你怎麼還替他說話呀！」遲早早急了。三個小混混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樂得看他們內訌。
    岑晏不急不慢地補充道：「但我國《刑法》還有一條『非法侵入住宅罪』，他人非經住宅主人許可擅自侵入他人住宅，包括租賃住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他又在說什麼？這哪來的民宅？」
    遲早早瞥到他們身後的n.c.a工作室，終於明白他打什麼算盤。
    「巧了。這，就是我租的私人住宅。」岑晏從褲口袋裡掏出鑰匙，當著三個人面打開了n.c.a的玻璃門。
    「進去。」他讓遲早早和肖筱先躲進工作室。
    三個混混追到門口，岑晏與他們面對面站著，憑著身高優勢睥睨眾生：「你們如果踏過門口這條線，我們馬上報警。試試？」
    三個人腳步剎住，咬牙切齒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不敢進來也不肯走。「我就賭你們三個永遠不出來？」
    話音未落，岑晏拿起辦公桌上今早喝咖啡的杯子猛地砸向旁邊的一體機台式電腦。
    「砰」一聲巨響，咖啡杯四分五裂，電腦屏幕上碎出一片「蜘蛛網」，剩餘的咖啡殘渣掛在屏幕上一滴滴往下滑。好在這電腦質量好，即使爆屏都沒有碎片飛出，但站在辦公桌旁邊的遲早早和肖筱都被嚇得不清。遲早早更多是在心疼錢，敗家子，這可是全新的蘋果電腦啊。
    「遲早早，報警。有人私闖民宅，毀壞財物，打傷無辜。」
    「啊？」遲早早以為在叫她，沒反應過來。小咕機器人搶先一步被觸發：「好的。主人。已報警，亞大分局已接警，將於十分鐘內趕到。」
    黃毛氣結，一時顧不得那麼多，直接沖了進來指著岑晏：「你……你你！你這是誣陷。」
    「是啊。」岑晏按下黃毛指著自己的手指，「你看我們朋友臉上的傷和這一地的狼藉，警察會猜是誰弄的？啊。對了，你走進來了，還有腳印做證據。」
    黃毛慌慌張張退後幾步，退到門口：「算你狠！」
    「全新立式一體機，發票還在那。再不走的話，14680，承惠。」岑晏一手插袋，一手朝他們伸了出去。那樣子比這幾個混混更似個無賴。
    黃毛站在門口狠狠指了指他，忌憚著口袋裡這點錢，帶著另外兩個人夾著尾巴跑了。
    直到這時遲早早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肖筱站在原地盯著地上的瓷杯碎片：「對不起，我給你們添麻煩了。錢我會賠的。」
    「不用了。」岑晏從茶水間拿了掃帚簸箕出來，細細將地上的碎片掃乾淨。
    本來狹路相逢就是比誰更豁的出去，只是損失一台電腦已經很幸運。
    遲早早盯著碎屏電腦上反射出來自己的倒影，長嘆一口氣：「敗家子。要嚇唬他們，你就不能挑個便宜點的東西砸砸嗎？比如說砸了那個小咕。」
    小咕：「？？？」
    「你們怎麼會惹上這樣的人？」岑晏擔心不弄清楚事情原委，這些人還會隨時找上她們，不是每次都可以這麼幸運的。
    這事如果認真追究起來，要牽扯進華麟，姜芯，肖筱甚至還有岑晏本人一筆糊塗賬。遲早早看肖筱的樣子也是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還不是因為怕你被人稀里糊塗地追走。」她插科打諢隨便說了一個最無關緊要的理由，搪塞過去。
    其實這話也是事實，姜芯就像女兒國國王盯上了岑晏這塊唐僧肉，而他還不自知。她們多怕他又跟華麟那個沒腦子的人一樣上了賊船。
    「……」
    遲早早見岑晏的耳尖紅了又紅，他好像誤解她這句話的意思了。不過她暫時沒有想解釋清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