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熱烈的聊天氛圍開始走向低迷,光喝酒似乎少了點樂趣。
「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遲早早見大家喝得差不多,提出一個建議。
她放下手裡的空啤酒瓶,跑進卧房裡去拿東西。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作業本和幾支筆。
「有沒有人知道時光膠囊?」見大家搖頭,她一邊解釋一邊給每個人分了一張紙:「就是每個人把自己對未來的期許和心愿寫在紙上,然後放進啤酒瓶里找個地方埋了。五年或者十年後,我們約定一個時間再一起來這裡取出這個『時光膠囊』,看看自己當初的願望有沒有實現。」
「聽起來好有儀式感哦!」肖筱握著自己的啤酒瓶,偷偷看了華麟一眼。後者正四仰八叉倒在單人沙發上,指著天花板上的射燈說:「怎麼出太陽了!」
「……華億元,醒醒。認真聽講。」遲早早踢了華麟一腳,對方醉醺醺的沒有反應。「算了,不管他了。我們其餘的人一起寫吧。」
「十年太長了,我怕我忘了。五年吧。我們約個時間一起來挖!」修格提議。
「好。」遲早早看了一眼日期:「那就五年後的十月七號。」
華麟喝醉了沒有參與,這讓肖筱有點失望,但還是端端正正在她的紙條上寫下:「希望我們所有人五年後仍然在一起。」
「『時光膠囊』這倒是個好的廣告創意。」羅潤三句話不離本行,遭到苗倩玉一頓白眼。她湊過去看羅潤的紙條:「你『時光膠囊』里的願望有沒有我的名字?」
「當然啦!」羅潤大方的把紙條給苗倩玉看,苗倩玉看完他的紙條後臉都紅了,心滿意足在自己紙條上寫下同樣的心愿。
修格的心愿很粗暴直接,他寫完乾脆當著大家面直接念出來:「希望修格五年後已經成為一名知名媒體人,前程似錦,一夜暴富!」
「一夜暴富這不是遲早早的心愿嘛。」苗倩玉打趣她,順嘴問道:「早早,你寫了什麼?」
bingo!就等著這句話了!
這就是遲早早的「小算盤」。誰管什麼五年十年後怎麼樣,她要的就是現在。
一起寫時光膠囊,大家勢必會偷看或者直接問對方的願望。如果有人問起她,她就可以順勢悄悄在岑晏耳邊回答:「我的心愿是成為岑晏的女朋友!」還可以順便看看岑晏的心愿是什麼。
多麼自然清純而不做作的告白方式,遲早早簡直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她在內心仰天長笑三聲,正準備偷偷告訴岑晏這個答案。
岑晏突然站起來,讓遲早早傾過去的身子一歪,還好她手肘及時撐住了沙發,不然整個人就會以十分難看的姿勢倒在沙發上。
「既然是『時光膠囊』,當然要經過時光的掩埋才能公布答案。我們現在先去找個地方埋了。」在岑晏的理解里,遲早早肯定不願意把自己的心愿公之於眾,所以特意出聲替她解圍。沒想到遲早早心裡是叫苦不迭。
「說得對。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我得重寫一個。」修格找遲早早再討了一張紙,重寫了一張心愿塞入他的啤酒瓶里。
「我知道有個地方適合埋『時光膠囊』,歲安橋旁邊有一顆大銀杏樹,黃得特別燦爛那棵。據說是棵千年老銀杏,還有點靈性的。我們把時光膠囊交給它保管,說不定還能保佑我們心想事成!」苗倩玉今天下午逛古鎮的時候聽鎮上的老人說起過這棵大樹,第一時間就想起它。
除了喝醉的華麟,剩下的六個人穿著拖鞋沙灘褲,一人手裡還拿著個啤酒瓶浩浩蕩蕩朝老銀杏樹出發。
遲早早一路不死心地追問岑晏:「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時光膠囊』里寫了什麼?」
「五年後就知道了。」
「……那你寫的是什麼?」岑晏寫的時候,趴在沙發扶手上,寬闊的背部將紙條擋得嚴嚴實實。而且他好像寫的很短,一句話就完了。遲早早都沒來得及偷看。
岑晏還是那句話:「五年後就知道了。」
氣得遲早早快抓狂,又不能直接就這樣生硬地說出口。表白需要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氛圍,而眼下這個氛圍顯然還不太對。
她只能眼睜睜見著岑晏將他們的「時光膠囊」一起埋在樹下,成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埋完「時光膠囊」,岑晏說要去買點東西,讓他們先行回去。一個人往橋那頭走去。
遲早早找了個借口,等在大廳守株待兔。plana不行,還有planb!不到最後一刻,遲早早可絕不輕言放棄。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岑晏回到酒店。遲早早遠遠看見他好像將什麼東西藏進了口袋。
她叫住岑晏單刀直入:「明早要不要一起去觀景台看日出?我聽說水鎮的日出很美。」
「好,那我待會告訴華麟他們。」
「別…….我的意思是,就我們兩。」遲早早聲音越來越小,臉上竟出現難得的扭捏。她當眾承認自己便秘的時候都沒這反應,「我有話要跟你說。」
「嗯。」岑晏的手在褲口袋裡摸到一個長方形盒子:「剛好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肖筱和苗倩玉一起回到房間的時候,癱在沙發上的華麟不見了人影。她們以為他是酒醒自行回房休息了。
其實他是走下樓去大門口抽支煙醒醒酒,也就目睹了遲早早邀約岑晏的這一幕。遲早早和岑晏離開後,他還一直半蹲在門口皺眉沉思,腳下的煙頭扔了一地。說還是不說,這是個問題。
那一晚,岑晏睡得很淺。手機鬧鐘只響了一聲,他就摁掉起床了。
水鎮的清晨,空氣很清新,可以聞到泥土的芬芳。酒店的觀景台上有一盞路燈,孤零零亮在黑夜中。
岑晏立在路燈下,未看到遲早早的身影。想必這個懶蟲,鬧鐘響後不賴一會兒是不會起來的。他從褲子里掏出那個大紅色的綢緞盒子,打開裡面躺著一把半月狀的梳子。
其實他回去在網上查過資料,這把梳子的故事並不是杜撰的。2002年,考古隊在古鎮發現這座將軍墓,墓志銘上記載其為一位將軍與一位宗室女子合葬之墓。但主墓室的雙人合葬棺槨內卻僅有一具男性屍骨,屍骨手中握著一把未腐爛的黃花梨木梳。而令考古人員意外的是,墓志銘上該宗室女子的封號竟與史冊記載的一位同時代的和親公主封號一致。
雖然沒有銘文記載緣故,但當地人們都相信這把形狀獨特的木梳是將軍與公主一人一半的定情信物,當將軍班師回朝的時候,公主與已經遠嫁和親,空留他獨守著一把木梳至死。
於是這把木梳在當地便成為了「情比金堅」的象徵。任歲月流走,青發白骨,至死不渝。
饒是岑晏並不信這百十來塊的東西能證明什麼矢志不渝,但奈何不過遲早早一句「我喜歡」。權當哄她開心的小禮物罷了。
當太陽一點點升起,整顆鹹蛋黃躍出地平線,岑晏依然沒有等來遲早早。他的腿在清晨的寒風中一點點發麻,直至全部木掉。
觀景台上的人逐漸多起來,岑晏低頭看著手中的木梳自嘲地笑了一聲,終於離開。
他回酒店的時候,看到華麟和肖筱正在開放式的餐廳吃自助早餐。
「hi,老大。怎麼一早不見人影?來吃早餐啊!有太陽蛋。」華麟端起自己的餐盤給他看。
「肖筱,你看到遲早早了嗎?」岑晏完全沒聽華麟說什麼,注意力全放在肖筱身上。
「她還在房裡睡覺。我叫她一起吃早餐,她說沒睡夠,要我們別吵她。」肖筱正說著,看到遲早早從電梯口走出來:「誒~早早。你起來啦?」
岑晏回頭看到遲早早目不斜視地走過來,好像根本沒看到他一樣。她的臉色確實不好看,也許是病了,岑晏壓制住自己的脾氣,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忘了今早約了我?」
「記得。不想去而已。」遲早早表現得很無所謂,隔著衣物她也能感受到岑晏的手心冰涼:「等了很久?對不住啊。」
她嘴裡說著抱歉,面上卻沒有一點抱歉的意思。轉身就問華麟:「有什麼好吃的?」
華麟和肖筱都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不敢出聲。
「呵。」岑晏的驕傲不允許他再纏著遲早早問出那句為什麼。他把口袋中的禮物扔進了垃圾桶。就當他吃飽了撐的陪她玩這一遭。
回程的路上遠沒有去的時候那種雀躍,肖筱本來就話少,再加上旁邊兩個低氣壓,連華麟都不敢多說。整個車廂只有郭德綱說相聲的聲音。
到了加油站,遲早早和肖筱索性與羅潤苗倩玉換了輛車坐。
華麟加完油回來,見車後排換了兩個人:「怎麼是你們?」
「遲早早說坐你開的車暈車,就換到修格學長那邊去了。」
華麟偷偷看了副駕駛座的岑晏一眼,他耳朵里堵著耳機,還是那副冷著臉沒有表情的樣子。但華麟覺得身邊的溫度好像又降了幾度。
另一台車裡,遲早早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一樣,其實大腦一刻都沒有歇下來,不停在回放華麟昨晚敲響她房間門,借著醉意找她說的話:「我們老大有女朋友,在國外。她叫章幼卿,是個在國際上都小有名氣的青年小提琴家,網上可以查到的。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不希望最後因為誤會朋友都沒得做。你覺得呢?」
一向活潑的華麟,難得的嚴肅。可見他們的關係確實對他造成了困擾。
遲早早原先倒是聽說過一些留學生國內國外各有一個男女朋友,兩邊瞞著坐享齊人之福。只是沒想到這種狗血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或許岑晏覺得這不算什麼,只把她當個一時填補寂寞的空缺,但她還沒有那麼開放的三觀。
想到他今天早上竟然還一臉受傷地問她是不是忘記自己在等她,她就覺得全身一陣惡寒。好在懸崖勒馬,不然險些「被小三」。
遲早早忍不住嘖了一聲,翻個身真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