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為什麼不是你

    從魔方科技的收購談判後，亞達接到的都是遲早早拉來的街坊鄰里的「業務單」。今天幫「黃燜雞米飯」和養雞場談進貨渠道價格，明天幫小賣部和物流公司談雪糕冷鏈運輸費。
    賺不了多少錢，但她忙得不亦樂乎。岑晏也一直沒插手，讓她自管著這一塊「微小企業業務」。
    半個月後，岑晏把遲早早叫進辦公室：「魔方科技那邊答應我們的投資第二筆款項到位沒有？」
    「說好今天打款的。我待會去魔方跑一趟。」
    「去吧。」
    通過上次談判，魔方和亞達也簽署了一系列投資計劃。從駱雲旌那拉了一筆不小的投資，所以這段時間她跑魔方科技都比較勤快。駱雲旌這個曾經傳說中的師兄，現在已經變成了她生活中一個重要的部分——「金主爸爸」。
    為了討「金主爸爸」歡心，讓資金順利到位，兩人偶爾一起吃個飯什麼的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這次當駱雲旌提出要請她共進晚餐的時候，遲早早沒有察覺出有什麼異樣。
    駱雲旌和岑晏不一樣，他出身比較苦，所以即使做到如今年紀輕輕身價千萬也依然十分節儉親民。平時和遲早早吃飯都是在公司附近的小麵館，快餐店隨便解決。這一點讓遲早早的荷包十分放心。
    今天他竟然心血來潮選了一家從外面裝修一看就很貴的餐廳進去。遲早早腦中自帶的算賬系統警鈴大響，她在亞達兼任會計，公司賬上還剩幾分幾厘她是一清二楚。要在這樣的餐廳吃一頓，找岑晏報銷恐怕有點困難。
    為了投資，豁出去了。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遲早早下狠心按了按錢包，跟著走進去。
    當她步入餐廳的時候，只覺得四周安靜的有些詭異，本來就沒幾桌客人的餐廳，每個人說話都如蚊吶，形成一個十分安謐的環境。遲早早乾笑：「啊哈哈。今天好像沒什麼生意哦？這家味道肯定不好，要不咱們換一家吃？」
    駱雲旌彷彿看穿她的心思，替她拉開座椅：「小學妹之前請了我好幾次。今天給我個機會做東吧！」
    遲早早瞟了一眼菜單都不好意思說，她請他在小麵館吃過的所有錢加起來還沒有這裡的一杯飲料貴。
    不過遲早早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省錢，這麼大的排場，她自然不會礙著面子搶著買單。一句甜甜的「謝謝駱師兄」就順坡下驢乖乖讓出了買單權。
    不過即便如此，她打開菜單看到價格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這哪裡是煎牛排，這是吃龍肉啊！
    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服務生，用菜單遮住臉，悄悄同駱雲旌說：「就算你請客這也太貴了。要不還是換個地方吧？咱們兩隨便吃點就行。」
    駱雲旌被她這露怯的樣子逗笑了，也配合著她的樣子躲在菜單後面小聲說：「上次destiny的收購談判替公司賺了不少錢，這多虧了你們亞達，你放心吃。」
    「那我就隨便點啦？」
    「隨便。」駱雲旌做了個請的手勢。
    遲早早心想這完全是岑晏的功勞，可惜他沒這個口福，就讓她替他多吃點，吃回本！
    遲早早沒學過西餐禮儀，準確說是一次正兒八經的西餐都沒吃過。她在前菜里點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她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因為這些是菜單上最便宜的菜。
    「就這樣。」遲早早合上菜單。
    「請問這位小姐需要什麼主食呢？」服務生禮貌地問。
    「嗯？點了這麼多，還不算主食？」遲早早不明白。
    服務商露出尷尬的笑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說不好就會冒犯客人，他求助地看向駱雲旌。
    「早早，你看這裡。這一部分包括開胃菜，副菜，湯都是前菜。相當於我們中餐里的頭盤，冷盤類。主食在這一頁，就是些肉類和麵條。最後還有甜品與酒水單。你看著喜歡的每樣點一些。」駱雲旌就著菜單耐心地為她解釋西餐點菜的順序。
    「原來這麼複雜啊……」遲早早赧然，還好駱雲旌講的通俗易懂，她很快學會了，斟酌著自行點了菜。
    她這個樣子讓駱雲旌想起自己大學的時候，跟著班上的同學一起去西餐廳，其實只是豪客來那種平價牛排店。但他什麼都不敢點，只敢吃餐前包和免費水果，被同學們笑了好久。沒有經歷過的人都不能理解那種羞恥地恨不得把頭埋到桌子下的感覺。
    駱雲旌小心翼翼地安慰著遲早早的自尊心：「你很聰明，一點就通。我當初都是學了好久才學會的。」
    「我也覺得我挺聰明！」似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遲早早笑嘻嘻地揮舞著手裡的刀叉，絲毫不在意旁邊服務生的目光。比他當年心理素質強多了。
    「那駱先生您呢？」
    駱雲旌掃了一眼菜單：「開胃菜要馬蘇里拉芝士盤，前菜來一份橙香帶子，湯要意式海鮮湯，大份的。主食來一份法式香草羊排。甜點就不用了。」
    他點菜很熟練，一看就是經常光顧的主。見慣了他在小麵館埋頭嗦面的樣子，倒忘了這也是位標準的「富一代霸道總裁」。
    「酒水飲料需要嗎？」
    「喝點雞尾酒？」駱雲旌紳士地徵詢遲早早的意見。
    遲早早想起岑晏那張一提到喝酒就變得冷冰冰的臭臉，搖了搖頭：「還是不喝了，我下午還有課。」
    駱雲旌也不勉強，把菜單遞迴去：「不用了。」
    「好的。」服務生收走菜單，為兩人倒了冰水，默默退下。
    「駱師兄今天請我來這麼貴的餐廳吃飯，可不是有什麼壞消息要告訴我？先給個棗再打巴掌？」遲早早心裡擔心著那久久未到賬的第二筆投資。
    駱雲旌笑，小姑娘眼皮子到底是淺，一頓西餐而已就讓她如履薄冰：「怎麼？接了這麼多項目，你們會長都沒帶你來過這些高級餐廳慶祝一下？」
    遲早早腦海中回憶起她和岑晏在李記燒烤攤吃的那頓「海鮮大餐」，雖然環境擁擠，菜品便宜，卻是她覺得吃過最好的一頓。
    「您別拿我們開涮了，我們小公司拚命接活才堪堪能生存下去，哪裡有這個閑錢來這樣高檔的餐廳消費。話說，駱師兄上次說分三筆給我們公司的投資款，第二筆逾期一周我們還沒有收到。是不是有什麼困難？」遲早早趁機把話題扯到投資上。
    「困難倒不至於。」駱雲旌突然話鋒一轉把話題引到她身上：「我聽你們梁教授說過很多你的故事。你是全校第二的成績進入亞大，還拿了獎學金。當初你本來想輟學幫你媽媽去賣水果，是學校可惜人才，三番五次打電話給你媽媽挽留你。還給你減免學費的優待，你才同意入學的。」
    「啊。我本來是這麼想的，讀大學也是為了畢業找到好工作，找到好工作才能掙錢。如果我不讀大學也能賺錢，何必要浪費這四年的賺錢時間。」
    「本來？也就是說你現在不這麼想了。」駱雲旌有些好奇是什麼讓她的想法轉變。
    「嗯。賺錢有很多方法。我替我媽媽擺水果攤是一種，打零工去發傳單做手機貼膜是一種，加入n.c.a接觸到自己喜歡的行業接項目賺錢也是一種。如果我沒有上大學，就不可能有最後一個選項。所以上大學其實是給了我更多的選擇和可能性。還有……沒什麼了……」
    遲早早沒有說出口的那部分是，如果不是進入亞大，就不會遇到岑晏。是岑晏改變了她的選擇，將她引到人生的岔路口，給她指了一條名為希望的路。
    「哈哈。說得好！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如果不是上了亞大，我不可能遇到我那兩個志同道合的合伙人。如果不是大學傳授給我的知識，也不可能建立魔方科技。所以我們要感謝亞大，敬亞大！」駱雲旌舉杯才發現杯中沒有酒，兩人用冰水碰了個杯，也是別緻。
    「其實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很像？」駱雲旌放下酒杯，手自然地覆上遲早早的手背。遲早早猶如觸電一般，往後一縮。看著他的目光里寫滿驚恐，思緒紛亂，一時想不清楚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您說笑了。師兄你現在是科技界的冉冉新星坐擁千萬身家，而我只是一個沒畢業的黃毛丫頭。我們哪裡有什麼相似點？」
    「我是說當年的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駱雲旌攤手：「坦白說。早早，我很喜歡你。你的自信，你的坦率，甚至是你的市儈，你的算計我都很欣賞。到了我這個年紀，也沒有很多心思去像那些小男生一樣去求愛。但我可以給你的，同樣也不是他們能給的。你考慮一下，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試試？」
    感謝他的坦誠，遲早早也不用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可以理直氣壯說出這句話：「你扣著我們公司的投資款就是為了威脅我同意做你女朋友？」
    駱雲旌愣了一下，這個姑娘的腦迴路怎麼回事？如果換做別的女孩，大概早就高興傻了。她就算不喜歡自己，怎麼繞了一個大彎，腦子裡想的還是公司的事呢？
    「咳。這是兩碼事。答應給亞達的投資款，是魔方的商業決定。私事上，不管你同不同意，投資款都不會變。逾期應該是財務那邊走賬慢了，我回頭催一下，這幾天就會到賬。」
    遲早早吁了一口氣，心裡的大石落下。這頓飯總算沒白吃。
    「既然駱師兄這麼坦白，我也直接一點。說出三個讓我當你女朋友的理由，看能不能說服我？」
    她雙手抱在胸前，翹起二郎腿。就像個面試官一樣坐在桌後等著他回答。
    「嗯？」駱大總裁大概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驚詫後覺得甚是有趣。認真思索起來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呢……我有錢。能滿足你物質上的所有需求。」
    「嗯。很有說服力。」遲早早思考了一下，這個條件確實很有吸引力。自己最喜歡的不就是錢嗎？有一台人肉自動atm機也是她從小到大的願望，「第二個呢？」
    「其次，我有閑。公司現在上了軌道，我還有兩個合伙人替我分擔。我平時能陪你的時間就自由很多。」
    「唔……」這個理由一般般。他有閑，她可沒有。又要上學又要在亞達上班。哪有那麼多時間天南海北的玩，「還有呢？」
    駱雲旌見她並沒有被打動的樣子，拿出了殺手鐧：「最重要的是，我能為你實現夢想。我有和你類似的創業經驗，知道你這一路走下去要吃的虧在哪，坑在哪，也知道機遇在哪。我願意用我所有的金錢，精力來栽培你，實現你想要的未來。」
    遲早早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就知道有戲。駱雲旌背緩緩靠回椅子上，真是奇了怪了，他好歹也算在商場縱橫了小十年的人物，竟然被個小丫頭弄得怪緊張。
    其實那麼多的小姑娘喜歡找大叔，也不全都是為了錢，還有那因為年紀跨越而產生的經驗差和崇拜感。
    作為大叔的優勢就是有資本為小姑娘們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保駕護航，做指路明燈，甚至開闢一條捷徑。其實這些都可以做到，端看他們想不想做。
    遲早早心裡清楚走到他們這個地位，養個小情人願意花錢花時間已經是天大的恩典，再談用心栽培似乎是個奢望：「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我說過，你和我很像。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很希望有個人願意出來扶我一把。可惜沒有。」駱雲旌似乎思及傷心事，捏了捏鼻樑，笑得很無奈：「有些人成功以後希望別人把他吃的苦都吃一遍，而有的人成功後願意幫助別人少吃些苦頭。我屬於後者。」
    如果說一點都不動心，那是騙人的。成熟穩重，帥氣多金，要集齊這些硬體條件還得眼瞎看上你，這得撞多大的運氣。
    說自私點，就算這段感情沒辦法開花結果。和他在一起，自己的事業至少可以少奮鬥十年，成就與如今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語，母親還可以儘早過上好日子。
    這和含著金湯匙出生一樣是一個命運送給你絕佳的禮物，可遇而不可求。可就是有那麼一丁點的……不甘心。
    縱使千般算萬般計，駱雲旌都是個最優選項。
    只有一點，他不是岑晏。
    在短短的一瞬，千百個念頭已經從遲早早的腦海里閃過：「對不起。駱師兄，我想我暫時沒辦法接受你的這個offer。」
    offer？小丫頭居然到最後還把他的告白只當做一個offer而已。這讓駱雲旌對她的看法又變了一層。
    如果易地而處，現在面臨這個選擇的是20歲的自己。他未必能拒絕這樣一個條件。這麼看來，她和自己也不是那麼相似。但正因為如此，他對遲早早的興趣更濃了。
    「別急著sayno。來日方長。」服務生端菜上來，兩人中止了剛剛的話題，駱雲旌依然體貼地為她布菜：「趁熱多吃點。」
    那一晚，遲早早夢見岑晏約她在一個旋轉餐廳里吃飯。她十分嫻熟地點了一整套的西餐，而岑晏跟個土包子一樣，菜的英文名都念不利索。
    於是她抓著菜單，手把手教岑晏點菜。
    岑晏用十分崇拜的星星眼看著她說：「早早你真厲害！」
    遲早早在座位上叉著腰哈哈大笑：「那當然！」
    岑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束紅玫瑰，上面還有一顆超大克拉的鑽戒。他突然單膝跪地對她說：「早早，嫁給我。」
    遲早早握住他的雙手，伴隨著兩行熱淚狠狠地點頭：「我願意！」
    「醒醒。早早，醒醒，手被你捏得好痛啊！」肖筱費了吃奶的勁才從遲早早手裡把手抽出來。
    遲早早睡眼朦朧地回憶著剛剛那個夢，原來是夢啊。
    難怪別人都說夢是反的。
    岑晏，為什麼不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