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晏放暑假在家,岑世堯幾次想找他談話。岑晏知道八成是為了遲早早的事,他不想與爺爺起爭執,都找借口逃開。最後乾脆住在了工作室不回來。
這天岑晏從工作室回家來取換洗衣物,和爺爺撞了個正著。他已經特意選了個工作日的白天回家,沒想到爺爺今天身體不適在家休息:「你萬伯父剛好送了一批新茶,到我書房來嘗嘗。」
他避無可避只能跟進書房。
岑世堯沏了一壺茶,倒了一杯給岑晏,另一杯放在了奶奶的遺像前。這是奶奶生前最愛的龍井。爺爺用絨布細細擦拭著奶奶的遺像:「你奶奶是個很好的女人,出身書香門第,賢良淑德,這輩子就沒和我紅過一次臉。你爸小時候我工作忙,都是她一個人帶。你爸隨她,愛讀書。」
岑晏對奶奶的印象就是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喜歡坐在窗前的搖椅上看書,她有一個屋子專門放她的藏書,像個小型圖書館。岑晏七歲剛回國那段時間,全家都忙著父親的喪事,母親也沒有心思管他。奶奶就帶著他在那裡看書,他們有很多美好回憶都發生在那間屋子。
只可惜父親去世後,奶奶身子每況愈下,不久後也隨父親而去。從那以後,教導岑晏的職責就被爺爺接了過來。爺爺是和奶奶完全不同的人,他冷酷,專斷,不重感情,有時候岑晏也會疑惑他們兩為什麼會選擇結合。
「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過別的女人,這沒什麼,誰都年少輕狂過。但我心裡很清楚,我最終要娶的女人只有你奶奶一個。」
「爺爺,我也很清楚,我想執手度過一生的人只有遲早早。」岑晏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
「你尚未成家立業,不了解門當戶對的意義!就拿你父親來說,他和你一樣固執己見娶了你母親。你想想,如果不是我早早把你帶在身邊教養,你跟著你母親會變成什麼樣?會跟她一樣懦弱,無能,沒有主見!」
「我母親並不是您說的這樣一無是處……」
「你聽我說完。一個母親對一個家的影響是巨大深遠的。你奶奶雖然這輩子一天都沒有出去工作過,但她對岑家的貢獻誰都不可以否認。她讀過的書比我都多,所以才能教育出你父親。」岑世堯一口氣喘不上來,抿了一口茶才繼續說下去:「你未來的另一半不僅是你的妻子,更是岑家的主母,是你孩子的母親。如果她的思想步調和你不統一,你們未來會發生多大的分歧,你想過嗎?遲早早出身什麼樣的家庭我調查得一清二楚,她在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長大,眼界思維方式和你都不在一個檔次,這個差異只會越來越大。」
「您看到她的粗鄙,小氣,不修邊幅。您所說的缺點卻正是我欣賞她的地方。她活得真實,可愛,有煙火氣。只有她能給這個冷冰冰的家帶來一絲生氣和溫暖。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呵。年輕時自然做什麼都覺得可愛。你知道我在中陽投資的飯局上聽到她說什麼嗎?她說中陽給你們投錢,就是給岑家給我施恩。你這麼努力想要擺脫祖蔭,但在她看來或許是多此一舉。她理解不了你的驕傲,她陽奉陰違背著你靠岑家的面子去拉投資。如此這般你也不介意?」
「……」岑晏並不清楚這裡面的情況,不願意妄下定論:「我只知道她為了我去跟中陽的人拼酒,命都不要了。」
「你呀你!跟你父親一個模樣,不撞南牆不回頭。」岑世堯恨鐵不成鋼,指著他咬牙切齒:「你要執意和她在一起也行。關掉你那個小公關公司,回來接管岑氏。偌大家業,至少不至於在你們手裡就敗完。我年紀大了,管不動了,趁我還能鎮得住手底下那些董事們的時候,你先回來慢慢上手。」
「但我的理想是從事談判,公關……」岑晏話未說完就被岑世堯打斷。
「你又要愛情,又要理想。就沒有想過責任二字,你對岑家的責任呢?孩子,世事艱難,哪能事事如你意?」
岑晏知道某一部分爺爺說的沒有錯。「您讓我好好想想。」
他回學校路上接到遲早早的電話,要他回來對賬:「中陽的投資到位了,魔方的錢也還回去了大半。但還有一部分之前已經投入運營。我們需要來理清楚這中間差的部分。修格他們已經到了,你抓緊時間過來。」
「我馬上回工作室。」
「別回工作室了,直接來三年二班吧。我們都在這喝奶茶,天氣太熱了,帶大家出來蹭個空調。」
岑晏哭笑不得,遲早早總是能想出別出心裁的辦法省錢。
他們在三年二班結束會議後,遲早早還賴在那兒不肯挪窩,準備在這順便解決掉晚飯。岑晏左右無事,索性在這陪她。
肖筱因為要考研,暑假留校也沒回家。從圖書館出來後徑直到三年二班來找她。兩人閑聊間,肖筱說起剛在手機上看到的新聞:「早早,你看新聞說民政局未來有望取消結婚證9塊9的打證費。」
遲早早停下正在點獎金的手:「小小你看我缺的是9塊9嗎?我缺的是那個陪我打證的人好不好!」
坐在旁邊桌的岑晏聽到兩人的對話,想起下午爺爺同他談過的話,也不知怎麼的,突然頭腦一熱就說出了口:「遲早早同學,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請客。」
肖筱比遲早早還更早一步反應過來,班長這是在拐著彎和遲早早求婚呢?
遲早早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第一反應竟然是向後退縮:「別開玩笑了。」
「怎麼?還想著讓別人請客?」岑晏見她緊張的樣子,更有興緻了。
「神經病。小小,我們走,別和他說。」遲早早拉著肖筱要逃。
「你這是害羞了?」
「誰……誰害羞?你才害羞呢!無賴。」
遲早早大庭廣眾承認自己便秘的時候沒有害羞,坑蒙拐騙被他拆穿的時候也沒有害臊。現下居然被他一句話給撩到緊張結巴。
遲早早已經拉著肖筱走到了門口,於是岑晏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貝:「那答案呢?」
在四周人八卦的目光注視中,遲早早腳步停在門口,似乎在和岑晏較勁。如果就這麼走了,好像給他佔了上風。她蹭蹭幾步跑回去,昂著頭鏗鏘有力地大聲回答:「我!不!願!意!」
「除非你帶鑽戒來。」後面那句話是她小小聲說的,說得還特別快。
岑晏的笑顏慢慢展開:「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