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生日那天后,岑晏再也沒能見到遲早早。已經是大四下學期,進入論文階段課本來就少,她向胡一美打了實習假條,不再來上課。亞達那邊更是再也未出現。
岑晏在女生宿舍樓下等過幾次,同寢室的張晴蓓說她已經不回來住了。連帶著肖筱也和他們斷了聯繫,連華麟都聯繫不上。
遲早早沒有上班上學,而是在忙著曾茜的後事和照顧昏迷不醒的羅保平和孩子。高昂的醫療費和撫養費也一併落在了她頭上。好在前幾年跟著岑晏攢下了一點積蓄,遲早早勉力支撐著這個已經支離破碎的家。只盼著羅保平有朝一日醒過來,能把這個家好好還給他。
她去紅龍燒烤店找到了剛從香港回來的馮美鳳,將最近發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馮美鳳比她更氣憤,雖然報道沒有指名道姓說是她。但馮姓燒烤店女老闆已經讓周圍的街坊鄰里都猜到了是她。「這不含血噴人嘛?我和老羅清清白白,哪裡有他們說的這些齷齪事。」
「您先別生氣。那吳師傅口供里提到你們關係匪淺,還總是神神秘秘進裡屋談事。是不是確有其事?」
「那個……是有這麼一回事,但那是有別的原因。他們家那個娃兒不是有先天性心臟病嗎?我女兒生下來也有這病,老羅見我女兒現在活蹦亂跳就找我取經。」
「這也沒什麼不能當著人面說的呀。還有別的原因嗎?」
馮美鳳思前想後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鬥爭:「我就直接跟你說吧。我在幫老羅帶葯。」
「帶葯?」
「我有親戚在香港,他有渠道從海外給他們弄葯,我再從香港運回來。順便從中間賺一點代購費。」
遲早早明白了,有些藥物受國家管制,或者是不允許進口,他們偷偷運進來。說白了就是走私。難怪馮美鳳偷偷摸摸不肯說。
「這葯就是給我們這些沒錢人吃的,醫院開的葯太貴了,老羅為了省點錢就從我這拿葯。但天地良心,我們沒有任何私情!」
「我絕對相信您,也相信羅叔。所以羅叔出事那晚半夜你給他打電話也是為了葯的事?」
「是呀。我不知道他那天調了班,想叫他來拿葯。他跟我說剛好要去酒吧一條街接他老闆,可以順路過來一趟。」
「什麼?你說他告訴你,他要去接萬雯?」
「嗯。還抱怨了一句本來當晚不該他值班。他老闆喝多了一定要他去!」
半夜,岑晏在書房給萬雯的丈夫打電話:「您好,我是景江別苑的物業。請問您是6棟的戶主嗎?您的鄰居反映在您家二層卧房看到明火,但屋裡沒有人。您方便回家處理一趟嗎?」
對方似乎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這棟房產的存在。「哦。這套房子已經贈予我妻子。有什麼事你找她吧。」
「我們已經試過,暫時聯繫不上她。物業這留的聯繫方式和戶主名都是您。我們已經叫了消防,但為了避免給您造成更大的損失。還是請您回來確認一下。」
「好吧好吧。」對方不耐煩地掛斷電話,馬上給萬雯打電話,但那邊響到自動掛斷都無人接聽。
這個女人從結婚起就沒一刻安分過。他只能放下手裡的工作親自跑一趟。
「華麟,通知你的記者朋友過去吧。」岑晏又給華麟去了個電話。
「你想好了?禧萬和你們岑家還有生意往來,真的不惜樹敵?」
「沒什麼好想的。這敵早就樹下了,求和也失敗。只能打到他們喊痛。」岑晏說完突然覺得自己說這話的語氣很像遲早早,「我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萬雯想用輿論壓垮羅保平一家,她現在就要自食其果。」
「可是早早現在已經誤會你,你做這些她也不會領情。你讓我送到醫院的錢也被她直接丟出來了,我連羅保平家人都沒見到。」
「都是自己人,以後她會理解的。」
那個時候岑晏以為這只是情侶間正常的爭執,只要願意費心修補就不會有問題。後來怎麼會發展成那個樣子?他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
萬雯被丈夫抓姦在床,這個爆炸性新聞瞬間覆蓋了之前的員工醜聞。畢竟比起尋常人家的偷雞摸狗,人們更喜歡看豪門逸事,尤其是還牽扯到娛樂圈。
有人說他老公本來想私了,不想鬧大。沒想到記者聞風而來,沒來得及蓋住。還有人說記者就是三線小明星自己叫來的,為的是給自己炒作。
總之,這件事的影響是男方正式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並指證萬雯婚內出軌,虐待孩子。以此為依據爭取孩子的撫養權。
因為事件中的另一個「男主角」是娛樂圈人士,那段時間不少營銷號爆出萬雯與他廝混的視頻。甚至有人做出一個剪輯。
之前萬家拚命封鎖消息,現在頻頻被爆料。很多人都認為是她老公在背後指揮的,畢竟他家是西南最大的報業,萬家要拼媒體資源怎麼都拼不過。
遲早早在網上跟進他們的離婚案時發現有個營銷號發出的一段視頻里,萬雯和男明星在酒吧摟摟抱抱,喝了很多酒。之後萬雯走到拍攝人附近的陽台位置打電話。視頻里雖然背景音樂聲很嘈雜,但因為萬雯在電話里是用吼的,所以依稀可以聽到她說話的內容。
遲早早聽到了一個關鍵詞:「羅保平!」
修格原先是大眾傳媒系的,遲早早托他找到一個學弟能處理視頻背景雜音,將萬雯打電話這一段的錄音單獨提取出來。
她可以清晰地聽到萬雯在電話里說:「羅保平!你馬上給我滾過來。什麼當不當值的,花這麼多錢白養你們的嗎?你過來替我送個朋友去景江別苑,十五分鐘內沒到,明天就不用來了,捲鋪蓋滾人,帶著你老婆孩子睡大街吧!」
掛完她馬上又給吳師傅打了電話:「老吳,你離得近,現在馬上過來接我。」
哪是什麼喝醉了弄混調班,萬雯這擺明了是要羅保平過來幫她送小明星走。還以工作相要挾,茜姐之前說的都是事實。
有了前車之鑒,遲早早這次拿到證據不再玩什麼輿論遊戲,直接找了律師。可目前有個難題擺在她面前。曾茜已死,羅保平還在昏迷中,他們除了羅櫻已經沒有血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替他們提出訴訟。
律師給遲早早的建議是以羅櫻監護人的身份提起訴訟,替她爭取賠償和贍養費。但此事非同小可,她自己還是個大學生,突然冒出個這麼大的孩子,可以想像她將來要受到多大的非議。
遲早早不是一個聖人,她也怕白眼怕誤會。誰也不知道羅保平什麼時候會醒,一輩子都是植物人也很有可能。如果為了打官司她從此成為羅櫻的監護人,她就要對這個孩子負責一輩子。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個事,羅櫻病倒了。那晚是她給羅櫻喂的奶,喝完沒多久孩子突然面色蒼白,呼吸困難,一口氣憋著像呼不出來。
遲早早和母親一起急匆匆將孩子送去醫院,一路上寶寶躺在她懷裡隨時就要斷了氣似的,小手緊緊攢在她胸前。遲早早的心都跟著揪起來了。
醫生診斷說是心衰,還有點肺炎的癥狀。雖然搶救及時,孩子沒有大礙,但是如果不及早進行手術,仍恐未來發病有性命之憂。
「孩子年齡小對手術耐受性是差一點,手術危險性也大一些。但是她的心臟畸形複雜,如果拖著會引起心肺功能損害,年紀越大,心肺功能受損也越嚴重。這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所以我們建議是及早手術,最好是1歲前把這個手術做了。」
「手術成功率有多少?」
「這個我沒辦法給你保證,只能說一般先心病的孩子治癒率高達90%。但羅櫻的情況有點特殊,她心臟畸形得厲害。建議你轉去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手術會更保險。」
「那手術費用呢?」
「北上廣的手術費用偏高一些,大概在八九萬左右。還有術後用藥護理還得備一筆錢。怎麼著得準備個十幾萬吧。」
遲早早在醫院陪守了一夜沒合眼,一直在思考醫生的建議。他們家現在根本拿不出十幾萬,但是如果不做手術,羅櫻能活到10歲的可能性低於30%。為了孩子,這個官司必須要打!
看著寶寶的臉從蒼白如紙一點點恢復血色,變得紅潤起來。遲早早心裡有了決定。
劉玉梅早上熬了粥送來醫院送給遲早早,遲早早坐在窗檯邊一邊喝粥一邊故意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同她媽說:「媽,我決定了。我要做羅櫻的監護人。」
劉玉梅呆住了,半天才哦了一聲。
「媽不是反對你助人為樂,但咱們得掂量下自己的情況。我們沒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
「所以我才要打官司,替她和羅叔爭取應得的賠償。但打官司的前提是我先要成為寶寶的監護人。如果我們不管她,她就活不下去了。」遲早早心裡對羅櫻一家有難言的愧疚,包括岑晏那一份,她也要一起還了。
「……一定要你做這個監護人嗎?我不可以嗎?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劉玉梅一想到遲早早將來可能會面對的非議,到底是捨不得女兒受苦。
「我諮詢過律師。您和我爸現在還沒離婚,如果要做羅櫻的監護人,還得經過我爸同意。你知道他那個人,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我去辦最合適。」
「行吧。你已經想好了,就聽你的。」劉玉梅知道遲早早心裡主意正,她自顧自湊到搖籃前逗弄孩子:「看她小臉紅撲撲的,多可愛啊。我們給她取個小名吧?」
「叫小櫻桃吧。她個子這麼小,又可愛。」
到底是賣了一輩子水果的人,一聽就覺得親切。劉玉梅點了點羅櫻粉紅色的小鼻頭:「小櫻桃好,一聽就是我們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