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外派公司

    六年後，久別重逢的這一晚。不僅岑晏，對於華麟而言同樣是一個不眠夜。
    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肖筱這個名字，這些年也交過兩三個女朋友，但都無疾而終。不存在為誰等候的痴情橋段，甚至連她的面容都在時間的沖刷中變得模糊。
    但重遇她這一天，華麟夢見了一個攥著一把彩色氣球的玩偶熊。他想從小熊那討一隻氣球，小熊卻放開了手，讓氣球都飛上了天。他盯著飛向天際的氣球，再一回頭小熊已經不見。只有一個矮小瘦弱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就像飛走的氣球。
    「別走！」華麟喊著這句夢話從夢中驚醒。他揉了揉雞窩一樣的頭髮，一種懊惱的情緒縈繞在他腦海里。
    這些年他最怨的就是遲早早。任性攪亂大家的生活以後，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他們的世界裡，連帶著肖筱也不再同他們聯繫。
    其實早兩年華麟就聽同學們說遲早早回國了，人就在亞城，但彼時岑晏和章幼卿的婚期已定，他就沒有和岑晏提起。這幾年岑晏過得不容易，亞達當年被遲早早弄得命懸一線，岑晏不得不和家裡達成協議回去接管岑氏，由岑氏注資賠款才保住亞達。驕傲如岑晏最終還是頂上了這個「二世祖」的頭銜。
    而亞達頂著一個無良企業的名號，生存同樣舉步維艱。岑晏個人一舉一動都被大眾注意著，頭兩年里好像做什麼都是錯，每次亞達要有什麼新動作，岑晏都要遭受一輪網路暴力。
    華麟算是全程見識到這些網路暴民的厲害，有時候他只是匿名替岑晏說幾句好話，都被人追著罵到快得抑鬱症，也不知道岑晏是怎麼挺過來的。
    好在這些網民忘性也大，時間一長這些老新聞就鮮少有人提起。何況岑晏只埋頭做自己的事，漸漸做出一些成績。這個社會只相信有實力的人，他的風評也有所好轉。
    說來只是一兩句話的事，但華麟作為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知道他這兩千多個日日夜夜背後是多少杯熬夜的咖啡，是多少瓶應酬的白酒，是多少頓冷了又熱最終扔進垃圾桶里忘吃的飯菜。最終落下了嚴重胃病以至於把自己弄進醫院，在手術台上麻醉前還可以拿手機指揮他辦公的人除了岑晏也沒誰了。
    也是這樣忘我的工作精神換來今天的成就，提起岑晏，合作夥伴的評價都是專業二字。甚至因為他做事滴水不漏，長相又足夠迷人，業界還送了他一個笑稱：「史上第一男公關」。
    本來以為他這個工作狂這輩子和談戀愛結婚無緣，章幼卿畢業回國後不知道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兩人迅速舉行了訂婚儀式，並定下兩年後章幼卿完成全國巡演就成婚。
    眼見著這兩年岑晏生活總算慢慢走上正軌，華麟不希望遲早早的再次出現打亂他的生活。何況他也從來沒問過，像是不記得這個人一樣。說來也奇怪，這麼小一個城市，沒有刻意聯繫的兩個人就是碰不到面。如果不是章幼卿莫名其妙逃婚；如果不是這次莫名其妙的「水果西施」報道……
    眼見著岑晏一聽到遲早早的消息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樣反應過激，華麟就知道這個故事沒完。遲早早這隻修鍊千年的幺蛾子又得捲土重來，岑晏也攢了六年的大招等待著厚積薄發，勝負尚未可知。
    「咚咚。」兩聲敲門。
    「進。」岑晏坐在辦公桌後，正在看合作方百創公司送來的外派人員名單。
    華麟拿著個文件夾走進來：「你要我去查的事情，我已經查清楚了。」
    「說。」岑晏放下手裡的工作，認真聽他說話。
    「平時給你彙報工作沒看你這麼認真。」華麟腹誹：「叫遲早早媽媽的那個孩子名字叫羅櫻，今年六歲，在亞大附小上一年級。」
    「駱櫻？是駱雲旌的孩子？」岑晏握拳，指甲不自覺嵌進掌心。姜芯六年前在班級群里發的那張駱雲旌和遲早早帶孩子在機場的照片一直是他心裡的一個結。
    「羅！第二聲！你怎麼年紀輕輕就耳背了。」華麟扶額，繼續說道：「我跑了好多層關係才查清楚這孩子的生父……是羅保平，就是禧萬那件事的苦主。」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岑晏神色變得更加凝重：「他妻子呢？我記得是叫……曾茜？」
    「曾茜好像是六年前病逝了，他們沒有別的親戚，遲早早就領養了她。」
    「難怪我們當年怎麼都找不到他家人……」禧萬案子的判決下來的時候，岑晏曾嘗試聯繫羅保平的家人想致歉並進行經濟補償，但卻找不到他妻子。當時岑晏還以為是她不願意見自己，所以故意藏了起來，秉著尊重她的意願，他也就沒再繼續深查下去。沒想到竟是六年前就去世了。
    「雖然孩子不是駱雲旌的，但遲早早當年確實是跟駱雲旌一起出國的，還在美國以讀書的名義留了三年多。駱雲旌在美國考察結束後，直接去她讀書的城市建立了魔方美國分部，一年裡有大半時間都呆在美國。雖然沒有兩人打結婚證的記錄，但沒人說得清這兩人關係。」
    「駱雲旌這次也回國了嗎？」
    「那倒沒有。他是美國分部主要負責人。就算為搏美人一笑開家分公司，也不可能說不管就撒手不管。」華麟橫看豎看都不覺得遲早早具有這傾國傾城的魅力，雖然這次久別重逢看著是長開了，五官脫了稚氣，笑起來更加開朗，但能迷得這兩大男神五迷三道的，除了下了迷魂藥，他還真想不通為什麼。
    「所以還是我贏了。」岑晏笑著把手邊正在看的外派人員名單扔給華麟：「你看看。」
    華麟接過來看到文件上赫然寫著遲早早的名字。「我去。百創成心的吧？那麼多員工里就挑中了她，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不至於。百創很看重這次的併購談判。從他們公司派人過來，老龐明裡說是協助我們完成談判，暗裡也是在監視我們的工作進度。不會拿這種事情兒戲。」
    「看來遲早早在他們公司混得不錯啊。不過話說回來，她本人知道嗎？」
    「老龐說等我們挑完，再告訴他們結果。省得提前說了，如果不成，傷員工感情。」
    「這麼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挑她了？」
    「為什麼不呢？」
    「她不肯來怎麼辦？」
    「擺明的升遷機會，她為什麼不來？」岑晏胸有成竹。
    「擺明的升遷機會，我為什麼不去！」遲早早把啤酒瓶往桌上一放，狠狠咬了一口羊肉串。
    「可那是岑晏的公司啊。苗倩玉他們那些知道當年內情的人都還在，你現在回去不怕穿小鞋？」肖筱知道外派的事後，極力勸阻她不要意氣用事。
    「我會怕他？這公司創立還有我一份呢！我憑什麼不能去啊？而且我是甲方派過去的人，誰敢給我穿小鞋？」
    話是這麼說，遲早早第二天早上就夾著尾巴到領導辦公室請示：「龐總，外派我能不能不去啊？」
    因著是駱雲旌介紹進來的緣故，加上自身實力確實不俗。遲早早在公司拿下幾樁大談判案後，百創的老總龐博對她是疼愛有加。這次外派的機會，明著是協助，其實就是走一圈過場，回來鐵定要升職的香餑餑。他自然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除非你給我個合理的理由。」
    「我捨不得您啊！千萬別讓我離開您！」遲早早撒潑耍賴。
    「滾犢子。」龐博對這個活寶是哭笑不得，放了重話：「這次你是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就算亞達那邊選中的不是你，我也會派你去。公司和崢嶸科技這麼大一單併購重組案，沒個自己人在那看著能放心？你別辜負我和公司對你的期望！」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遲早早只能順從。想到從下周開始就要在岑晏這個魔頭手下幹活，遲早早深深擔憂起自己的前途。
    見她悶悶不樂，龐博把她喚到跟前：「我聽到風聲，亞達的高層私下和禧萬集團有秘密接觸，禧萬一直盯著崢嶸這塊肥肉想從我們這搶走。如果不是我有先見之明簽了初步合作協議給摁住，崢嶸早有二心。總公司有外派這個決定也是出於這層考慮，怕亞達拿兩方甚至三方好處。你去了，一定要擦亮眼睛把這個人揪出來！」
    禧萬？遲早早沒想到這個圈子這麼小，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又轉回了這家無良公司。她心中生出一絲疑慮，如果是和禧萬有接觸，會不會是岑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