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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競渡

所屬書籍: 借君胭脂色

端午時節,一大清早各處便已熱鬧了起來,家家戶戶門懸菖蒲艾草,男女老少身佩香囊,摩肩接踵湧向城外濯玉河畔。

數代之前犯上作亂的節度使焚毀舊都,平亂新君仿照故都擇址興建禹陽城。城中本有湖無河,全憑能工巧匠開鑿河道,引水至此,這才有了穿城而過的二十里濯玉河,如今河畔既有笙歌不夜的煙花風月之地也有晨鐘暮鼓的莊嚴古剎,已成了禹陽城中一大勝景。

每年一度的龍舟爭渡也在此河中,只不過是由城外起始,先搶到下游抱月湖者為勝。

沿途幾里路上,遍布茶棚食攤,諸般供人吃喝玩樂之處不一而足。

裴簡雖是個窮鬼,但為了討好夫人,好藉機擺脫書房冷衾孤枕,便也不得不忍痛把偷偷攢下來、預備修亭子的錢分了些出來,一大早就奉夫人「巡遊」抱月湖去了。

花羅本來還想著今日逢節,說不定得耍點小把戲才能擺脫家人溜走,卻沒想到平日里羅里吧嗦的伯父竟如此上道,還沒等她起床便自己跑了,當即心中大喜,暗自決定自個兒乖乖地哪涼快到哪玩去,絕不攪擾裴簡哄媳婦的大事。

兩廂便宜,可喜可賀。

而說到涼快之處,自然非那座百丈之間不見活人的靖安侯府莫屬。

在花羅避人耳目地溜達到了侯府的同時,容祈正在更衣梳洗——與花羅所想的不同,他雖然剛犯了回病,眼下還是一副西子捧心的嬌花樣,但精神居然還不錯,不仔細看幾乎瞧不出昨天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

阿玉卻一臉「全天下都欠我錢」的苦大仇深,邊幫著容祈將不知從哪搗騰來的端午香囊配在腰間,邊憤憤地嘟囔:「郎君性子也太好了!每回您遇上那女**賊都要受罪……要不是看在她說您的病能治的份上,早該把她當刺客抓進牢里去!」

容祈將他笨手笨腳怎麼也系不好的香囊接過來,悠然輕笑道:「這可不行。」

阿玉不忿地哼了聲:「您還幫她說話!」

容祈又笑,眉目溫潤舒展,彷彿聽到了極有趣的事情。

但下一刻,阿玉卻聽見頭頂響起了個明明含著笑意卻偏又透著股說不出的冷漠的聲音:「阿玉,天底下大夫多得很,我拉攏她卻不是為了此事。」

阿玉忍不住一愣。

容祈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神情,最後對鏡熟練地給自己上了妝,用釵鈿花黃壓住了眼角眉梢原本的清朗,待到鏡中那張臉看起來無疑是個嬌弱佳人了,才輕描淡寫道:「從裴帝師到當年的裴家主,再到裴郎中……裴家固然是靖安侯府的仇家,可我若要為阿爹洗去惡名,裴家又何嘗不是最好的引子?若沒有你口中的女匪,我便只能從別處入手了,豈不是比如今麻煩得多!所以,就算看在裴雁回出現得如此識情識趣的份上,我幫她說幾句好話又如何。」

阿玉噎住:「郎君,若是恩公知道您這樣……」

容祈挑眉:「嗯?」

阿玉連忙搖頭:「沒什麼!我就是覺得,您別太辛苦了才好。」

容祈抬手揉揉他的腦袋:「我心裡有數。」

阿玉勉強放心下來,去將朝食端上來,見容祈一反常態地吃完了一整碗白粥,他這才面色轉喜:「老天保佑!郎君今天身子像是好起來了!」

容祈勉強咽下最後一口,只覺想吐得厲害,好半天才用茶水把不適感漱乾淨,忍不住嘆了口氣:「下次盛半碗就好。」

「哎?」阿玉茫然,「可您剛才不是……」

容祈沉默了下,忽然似笑非笑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過是不想浪費糧食而已。」

阿玉聽得更迷茫了,半天沒弄明白他這念頭是打哪兒新學來的,索性也就不琢磨了,但正要把碗盤撤下時,恰好想起了什麼,好奇道:「對了郎君,若沒有那個女匪,您會如何做呀?」

容祈近三年來頭一回吃撐了,正扶著牆壁慢慢地轉圈消食,聞言漫不經心回答:「京中高門貴婦每年都少不了求神拜佛、布施祈福,只要找好機會,不愁見不到裴簡的夫人。只不過裴夫人身為裴家的媳婦,在翻案一事上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若裴郎中的遺孤身份便利,何況裴雁回此人嘴硬心軟,又頗有些江湖俠氣,只要……」

話音未落,窗外忽然傳來一聲——

「咦?你在背地裡誇我么?」

不知何時花羅又上了房檐,正跟個大蝙蝠似的倒掛在窗口,以手掩嘴,對著慌忙衝上去開窗的阿玉打了個哈欠。

容祈臉色微微一變,不知方才那些話她到底聽到了多少,但見她反應自然、毫無芥蒂,料想應該是剛到,只草草灌了一耳朵「江湖俠氣」罷了,便放鬆下來,略露出些許赧然:「只是說幾句實話罷了,若非裴二娘子好心又武藝高強,恐怕我在返京當日便已為殺手所害,近來時時思及此事,只覺此恩無以為報。」

阿玉驚愕的瞧著自家郎君變臉比翻書還快,深覺自慚形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拖了容祈後腿,也顧不上再與花羅鬥嘴,連忙麻利地收拾碗碟溜下了樓。

花羅差點順嘴溜出一句「那就以身相許唄」,可還沒開口就見阿玉跟被狗攆了似的,不禁話音一轉,納悶道:「我今天破相了?有這般嚇人么?」

容祈莞爾:「大概是從未在你手中討到便宜,才會望風而逃吧。」

花羅斜眼看著他:「我覺得你在蒙我。」

容祈笑得純良極了。

「走吧。」花羅便也不再廢話,「你昨日說,那人今天會在河邊賣點心?」

容祈頷首:「我使人打聽過了,他每年端午都會關了西市的鋪子,在抱月湖東岸支起點心攤,順便看龍舟,今日應當也不例外。」

花羅:「哦,那倒也簡單,順著湖岸找過去就是了。」

說得輕鬆,然而兩人還沒出城,便傻了眼。

花羅咋舌道:「京中原來竟有這般多的人?」

數不清多少馬車都擠在了路上,城中大道寬敞也就罷了,可再往前走,寬大車體不若行人靈活,便全堵在了城門口,算算距離,排在後面的怕是沒有半個時辰都出不了城。

容祈望著車馬長龍,有一瞬失神,悵然道:「我記得幼時也曾去看過龍舟競渡,那時並未有如此盛況。」

二十年休養生息,京中人口確實增數許多,雖仍存各種弊端,但單看眼前這一幕,已隱隱復現盛世之象。

兩人本打算賃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出城,眼下卻不得不更改計划了。花羅問道:「你可會騎馬?」

容祈猶豫了下:「緩行尚可,只是不能疾馳。」

花羅嗤笑:「你看看這些人,馳得起來嗎?——你在這等著,別亂跑!」

沒過多久,便牽了匹趾高氣揚得與周圍馬匹格格不入的白馬回來,將自己腦袋上的冪籬摘下,往容祈頭上一扣:「我的馬。為免多事,委屈你先遮一遮臉吧。」

容祈已聽說裴簡夫妻也去看龍舟了,便十分自覺地扶正了冪籬,將系帶系好:「若是真遇上了,你要如何說?」

花羅滿不在乎地一笑,理直氣壯道:「我如此丰神俊朗,攜美同游豈不是應有之義?京中不肯與我親近的小娘子才是患了眼疾吧?」

說著,還衝旁邊不認識的一對姊妹拋了個媚眼,引得人家羞澀地紅透了臉。

容祈:「……」

他頭一次不想再穿女裝出行了。

花羅偏還手欠,說完那句話特意掀開了冪籬的輕紗瞧了眼他的表情,只見他難得地一臉生無可戀,不由大笑起來:「阿楚,上馬吧,可要我抱你上去?」

容祈無奈透頂,卻沒和她爭辯,只默默地握住了韁繩。但剛一動作,就覺得腰間多了一股穩穩噹噹向上托舉的力道,讓他幾乎不必費力氣便坐上了馬鞍。

他不禁一怔,但低頭看過去時,卻見花羅已經看向了遠處:「哎,動了動了!剛剛堵在城門口的那幾輛車總算出去了!」

人群果然開始緩緩移動起來。

花羅接過韁繩,利落地跳上馬背:「我來控馬。」剛走了幾步,忽覺容祈動作好似比方才僵硬了許多,跟截木樁子似的杵在她身後,她頓時樂不可支,向後摸到他的手,抓住了搭在自己腰上:「要是摔下去,我可不去撈你!」

容祈彷彿「嗯」了聲,然而周圍人聲喧囂,立刻將他的聲音淹沒了。花羅也沒在意,仗著騎術過人,在車水馬龍之中見縫插針,不多時,便比原本附近的人提早許多出了城。

越過護城河,順著河道往下遊走,周遭不僅沒有清靜下來,反而愈加熱鬧。

前行一二里,河道邊已能瞧見一條條預備參加競渡的龍舟了,數丈長的船身細窄如柳葉,並於一處,只是此時尚未祭廟,因此龍首還沒有安於船上。但即便如此,也已有許多人伸長了脖子,貌似內行地點評著哪艘船更快、哪艘更穩,稍遠處的賭局也漸次開了局,最高已押到了一賠十五……

花羅信馬前行,忍不住發出了土包子的感慨:「我這些年加起來怕是也沒見過這麼多人!」

聽見容祈輕笑出聲,她翻了個白眼:「笑什麼?你還不是一樣!」

容祈不與她爭辯,好脾氣地附和道:「是。我也一樣。」

他退讓得太快,花羅反倒納悶起來:「……你今天怎麼每句話都順著我,莫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吧?」

容祈差點嗆到,努力忽略了她那副捉姦似的語氣,淺笑道:「裴二娘子多慮了,我不爭論,不過是因為你說得確實在理罷了。」

花羅沉默片刻,幽幽嘆了口氣:「原來高門貴胄也有當街拍馬屁的時候,世風不古啊!」

容祈覺得自己快要保持不住風度了。

人群熙攘之中,兩人終於漸漸靠近了抱月湖。

天氣晴和,清香甜軟的味道從四面的食肆茶棚中飄散出來,高挑而窈窕的胡姬翩然旋舞,引來喝彩不斷,吞劍吐火的雜耍藝人周圍也聚滿讚歎驚呼的人群,到處都滿溢著熱烈卻又祥和的人間煙火氣。

容祈四下望去,並未見到要找的人,便猜測道:「應該還在前面,再往前找找……」

然而剛說到此處,一聲刺耳的尖叫突然響起,撕碎了所有的安寧!

人群如潮水般反撲回來,伴著此起彼伏的驚呼。

「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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