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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反擊

所屬書籍: 借君胭脂色

容祈渾身虛弱得根本站不住,他背靠著樹榦,身體一寸寸地往下滑。

這個世上已無人知曉也無人記得齊哀帝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有過怎樣的抱負與胸懷,又曾為了他心中那個繁盛清平的世道付出過什麼。而作為齊哀帝唯一的血脈,直到此時之前,容祈也從不知道,甚至從未想過要去了解。

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一直以來,他一廂情願地將與他血脈相連的生身父親當作只籠中囚鳥,同情,卻又不屑,而同樣,這麼多年之中,他也同樣低估了他的養父,並不知道無論是他也好,或是這世上的任何其他人也好,都沒有資格去同情他們,更無需為他們感到委屈——他們燃燒自己散發出的輝光已然照徹長夜,即便所有人都遺忘或誤解了他們,但已經降臨到這個世間的湛湛黎明足以永遠地銘刻他們的功績!

容祈垂著頭坐在樹下,眼中含淚,但嘴角卻止不住地微微上翹,他深思恍惚一瞬,卻又立刻清明起來,早已虛弱至極的身體里彷彿又萌發出了一股奇異的力量,他顫抖著手,慢慢抓住了一把濕漉漉的春草,還有被掩藏在草叢中的一點晶亮的東西。

劉魯讀信雖然比容祈慢些,但也很快就看完了那張信紙上的內容,他像是被重鎚砸中了頭頂,獃獃地站在原地,臉頰上的皮肉不受控制地不停**。

終於,他猛地回過神來,雙目血絲遍布,彎腰一把揪住容祈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隨即狠狠摜到樹上!

「畜生!」他聲嘶力竭地怒吼,「和你爹一樣!都是畜生!」

二十餘年前,禹陽天京殺氣瀰漫,無數貴人頭頸中湧出的滾燙鮮血甚至融化了滿城冰雪,無論是劉魯還是棲鶴島上其他遺臣都有數以十計乃至百計的親朋故交死在了那一天,他們自己也如喪家之犬一般東躲西藏了二十年!

可到了如今,這封信上卻說一切都是他們至少在名義上奉為主君的齊哀帝自導自演的一場瘋狂的劇目?!

幾乎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劉魯就被狂怒佔據了所有思維,他死死按住容祈,一邊怒吼一邊拳打腳踢地發泄內心洶湧的怒火,容祈根本無力掙脫,只能勉強弓起腰,一手勉強護住胸腹間又開始流血的傷口,而左手似乎是撞在樹上折斷了骨頭,只能軟軟地垂下,隨著施加在身體上的重擊微微晃動。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住了,混亂之中,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容祈那隻受傷的手在晃動之中狀似無意地拋出了什麼。

好半天,寺院大門被衝破的聲響傳來,幾個心腹慌忙拽住劉魯,後者被迫停了手,總算找回一絲理智,氣喘吁吁道:「給我殺了他!」

旁邊的心腹和留下護衛的幾個死士一時怔住,被劉魯又怒吼著罵了幾句才反應過來,有個死士連忙抽刀上前。

可劉魯剛一鬆手,容祈就一聲不吭地栽倒了下去,像是已經被毆打得失去了意識,那死士只好彎腰準備引刀割向他的喉嚨。

而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就在死士彎下腰、視野被遮擋的一霎,雙手被縛、一直蜷縮在一旁的老獵戶九阿公突然一躍而起,枯瘦的身形中彷彿蘊藏著極為驚人的力量,在兩旁之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劉魯的脖子扣在了手裡!

他的手指骨節粗大有力,指縫間露出一抹寒光,窄細卻鋒利的刀刃卡在劉魯的喉嚨口,他用空著的那隻手把堵嘴的布巾拽出來扔掉,蒼老的聲音裡帶著數十年與山林凶獸周旋搏鬥粹煉出的冷靜與堅決:「都退開!不然我立刻殺了他!」

話音未落,一道鮮紅的血線就順著劉魯的脖子淌了下來。

正在彎腰的死士像是被術法定住了,維持著腰身彎到一半的古怪姿勢,難以置信地瞪向劫持劉魯的九阿公。其他人也連忙看向劉魯的反應,等他示下。

可劉魯本人卻已經徹底懵了。

從緊張到狂喜再到急怒,短短片刻之內情緒一再劇變,他畢竟已經年紀不輕,到了此時精神已被衝擊得有些渙散,一時甚至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直到從脖頸向下蔓延的血色越來越濃重,他才猛地醒過神來,臉色一下子由漲紅轉為慘白,慌忙叫道:「退開!別殺我,你們快退開!」

——剛剛說同歸於盡的時候說得好聽,結果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居然慫得如此毫不猶豫,倒也是位奇才!

四周已為數不多的死士面面相覷,刀尖上舔過血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讓唯一能幫上自己的人遠離,對人質來說絕不是個好主意,但長久以來的嚴苛訓練還是讓他們沉默地照做了。

倒是劉魯的幾個心腹與聽令行事的死士不同,並沒有第一時間退開,而是默契地分散向了不同的方向,似乎是要試圖繞到九阿公背後去,而另一個人則慢慢接近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容祈,應當是打著一換一的主意。

可惜一將無能累死千軍,那幾人剛開始動作,九阿公執刀的手便加了力氣,刀刃再次向內壓下,痛意襲來,劉魯頓時慘叫一聲,驚惶叫道:「你們在幹什麼,要害死我嗎?!還不快滾下去!」

九阿公也冷笑一聲,手背上青筋暴起:「不退也好,那就看看是你們偷襲得快,還是老朽割斷他的脖子更快!」

劉魯立刻又驚呼起來。

那幾個心腹沒了辦法,只能不甘地退後,又在漸漸逼近的喊殺聲中相互交換了個眼神,似乎都確定了同一個打算——扔下劉魯自己逃命!

主意打定,幾人再不遲疑,立刻轉身朝著原定的逃脫路線狂奔。

但就在下一刻,那幾人的慘叫聲接連響起!

官兵高擎的火把光焰熊熊,彙集在一處幾乎要照亮半邊夜空,讓隔著老遠的僧房附近的黑暗也被稀釋開來,而就在這片朦朧的光影之中,一道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花羅將某種血淋淋的東西隨意扔到一旁地上,刀卻沒有還鞘,細細的血流順著刀刃滴下,彷彿還帶著人體內的熱度。

但她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暖意,森冷得讓人想起勾魂的鬼差。她往地上看了一眼,執炬的那個死士也已在劉魯的命令下後退了丈許,火光照不清具體的情狀,只能看到容祈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花羅周身煞氣更盛,倒提長刀飛身掠來,附近僅剩的死士不過十餘人,見狀連忙一起迎敵,但不過一招,最前面的死士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擊飛出去,而他旁邊的同伴更是被砍斷了劍刃和半條胳膊!

然後花羅就瞧見躺在地上的容祈默不作聲悄悄地把落到他旁邊的那半條胳膊推遠了一點,慘白如同死人的臉上十分生動地露出了一絲嫌棄。

宛如詐屍。

花羅滿臉殺意瞬間定住,額角青筋跳了跳,忍了半天才沒有親自動手把自己變成個望門小寡婦。

當下狀況十分尷尬,死士如同工具,彼此之間也素來沒有什麼兄弟情誼,見花羅垂下刀鋒不再拚命了,他們也就都如失去了指令的機關人偶一般茫然地停了下來。

花羅向人群內走去,這才看清了正在被九阿公捏著脖子放血的野雞——哦不,是劉老大人。

她便明白為什麼那些死士看起來都沒有什麼精神了——和昨日山頭上那群沒頭蒼蠅似的死士們一樣,在發號施令的「腹心」與「首腦」都失去了作用的情況下,讓他們這些被視為物件的存在來決定自己的行動,確實是有些強人所難。

她沉著臉走到容祈旁邊,抬起腳,卻只輕輕踢了下他的胳膊:「裝什麼死呢?」

容祈彎了彎眉眼,聲音極輕:「我想你了。」

花羅:「……」

不久之前,她就被這麼糊弄過一次,這人是連點新花樣都懶得折騰了嗎?

她沒搭理容祈,回身對九阿公拱手一禮:「老丈,勞煩您再堅持片刻,官兵就要到了。」

九阿公手中力道一刻不減,口中卻苦笑道:「不麻煩不麻煩,若不是這位小郎君來與賊人周旋,老朽怕是早就沒命了!」遲疑了下,又低聲說:「剛才這位小郎君被打得挺狠,你別與他置氣,還是仔細瞧瞧……」

花羅一怔,垂眼道了聲謝。

她沒好氣地蹲下身,挨個摸過了容祈身上的骨頭,發現除了左腕骨折以外,別處還算完整,心頭不由一松,面上卻還是沒什麼好臉色:「忍著點吧!」

說著,牽著容祈右臂繞過自己的脖子,稍一用力,將他打橫抱了起來,還稍微掂了掂:「嘖,我家的耗子都比你重!」

容祈:「……」

花羅冷冷睨向那十來個死士:「你們也看到了,刀架在你們那個廢物主人的脖子上,就算我現在讓他命令你們集體去死,他也會立刻照做……」

說到此處,劉魯憤怒地哼哼了幾聲,似乎頗有不同見解,花羅立刻瞥過去一眼,九阿公會意,手中的刀又向內收了半分。

頓時一道殺雞似的慘叫響起,劉魯拚命仰著脖子,想要讓自己的脖子離刀刃遠一點:「你們放了我,棲鶴島……不,這些年來我攢下的家產,全都給你們!」

劉魯脖子上的傷口其實並不算深,但失血的感覺卻在恐懼中無限地放大,他也曾設想過復國大計失敗、自己慷慨赴死的場景,哪怕就在片刻之前也是如此,可事到臨頭,他卻始料未及地發現,原來幻想不過是幻想,自己實際上根本生不出一絲魚死網破的勇氣。

他不想死,哪怕官兵近在咫尺,被押送進京之後多半仍舊在劫難逃,但此時此刻,他滿腦子卻只想著哪怕再多活一刻也好。

劉魯眼珠茫然地轉動,終於,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你們放開我好不好,我年紀大了,跑也跑不了……如、如果你們忌憚他們,那我現在就讓他們……」

「他們」指的自然是旁邊的一群忠心耿耿、死而無怨的死士。

花羅嗤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讓他們放下兵刃,把自己捆住手腳拴到樹上去。」

劉魯來不及思考,連忙下令。

那十來個殘存的死士看了看近旁的同伴,木然的眼中似乎短暫地流露出了一絲別樣的情緒,但又須臾歸於荒蕪,毫無反抗地解下腰帶,任由前方之人把自己綁住,等待不久之後官兵的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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