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開始就放假了。」文琴站在開間里,對幾個下屬說,「大家假期里注意安全,聚餐時喝酒悠著點,回老家的幾個路上要小心。」
說著又點名占喜、袁思晨和錢雲三人,「你們三個吃飯也要注意,別大魚大肉地給吃胖了,回來還得上台呢。回家把舞多練練,我上回看你們跳的什麼鬼!一點兒都不齊。」
袁思晨愁眉苦臉:「文姐,我們又不是專業的!這不就是大家樂呵樂呵嘛!」
文琴笑道:「樂呵樂呵也不能三個人跳得像三支舞似的,尤其是占喜,你是C位!站最前頭的,好好練知道嗎?」
占喜耷拉著腦袋:「知道了……」
文琴拍拍手:「好啦,下班,大家春節後再見啦!」
袁思晨歡呼起來:「春節後見!謝謝文姐的大閘蟹!」
占喜收拾東西離開公司,這天是臘月二十八,漫長的春節假期開始了,她卻一點都不期待。
她手裡也提著一盒大閘蟹禮盒,三公三母,是文琴私底下給的部門福利,據說她先生就是經銷商。大閘蟹容易死,占喜一個人又吃不完,就給占傑打電話,說晚上帶螃蟹去他家吃飯。
原本,可以送給小魚的……
占喜坐地鐵來到占傑家,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勁。
占傑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威威要看動畫片,還被他吼了幾句。秦菲板著臉在廚房做飯,占喜把大閘蟹拿進去,悄悄問:「嫂子,你和我哥怎麼了?」
秦菲看她一眼,說:「占喜我問你,去年,前年,大前年,我是不是都去你家過年了?」
占喜回憶了一下,回答:「是啊。」
秦菲大聲說:「我和你哥結婚前就說好的,年三十在你們家過兩年,我就得回娘家過一年。本來去年就應該回我娘家的,結果你媽說奶奶身體不好,怕是熬不過去,把我們給騙了回去。奶奶現在都好得很呢!今年,無論如何都該回我娘家過年!你媽又不讓,你說說,有道理嗎?!」
占喜轉頭看向客廳,發現占傑已經走過來了,他的嗓門也不小:「秦菲你別對著歡歡吐槽,在哪兒過年不是過啊?又不是不回你家了,哪年不回啊?年三十回去和年初三回去有什麼兩樣?」
秦菲瞪他:「對啊,在哪兒過年不是過?那為什麼不是年三十回我家,年初三再去你家啊?!」
占傑還想說,秦菲比他先開口:「你們還是兩兄妹,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三年沒回去過除夕啦!和你結婚到現在八年,一共才回去過兩回!從錢塘去你家和去我娘家的時間明明是差不多的!我爸媽早三個月就問我了,我都答應他們了!也和你確認過了!這節骨眼兒上你和我說不去,你是不是有病啊?!」
占傑皺眉:「我們那兒習俗就是結了婚,都去男方家過年的,正月里可以回女方家!」
「呵!」秦菲嗤笑,「那結婚時你答應的話是放屁咯?我家那兒可沒這習俗!你妹!」她一指占喜,「她以後結婚了,年三十是不是都不回娘家過啊?你媽能答應?你逗我呢!」
占傑看一眼占喜,答不上來了。
占喜連忙打圓場:「哥,你都答應嫂子了,就陪嫂子回家過年嘛,初三初四再回來也一樣的。」
占傑嘆氣:「咱媽天天給我打電話,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我都答應她了。」
秦菲快氣死了:「行啊!那你回去唄,反正你媽也不待見我,咱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我告訴你占傑,今年,我回娘家過年過定了!」
占傑挑眉問:「你說得輕巧,那兒子呢?」
秦菲答:「兒子當然是跟著我啊!」
「不行!」占傑說,「元旦回家我媽才見了一會兒威威,第二天我們一大早就走了,這大過年的還不讓她多見見孫子啊!」
秦菲都震驚了:「噢!你媽要見孫子,我媽不要見外孫啊?你這什麼邏輯啊?」
占傑大吼:「反正不行就是不行!我答應你初三就去你家,要不初二也行!在你家待四晚,這總行了吧?」
秦菲冷冷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搖頭說:「算了,兒子你帶去吧,再帶上你妹,車子歸你開,回你們親愛的媽媽家,我自己坐大巴回娘家。正月里你也甭來我家了,咱們年初六這裡碰頭,誰都不用跑來跑去,你特么愛去哪去哪!愛幹嗎幹嗎!我不伺候了!」
說著,她解下圍裙往占傑身上一丟,也不顧鍋里正在煮的菜,直接出了廚房。
「嫂子!」占喜想追過去勸她,秦菲也不理她,進了書房就把門「砰」的一摔,將佔喜擋在了門外。
威威在客廳里嚇得不敢吭聲,占喜又回去勸占傑:「哥!你幹嗎呀?你都答應了嫂子的,為什麼說話不算話啊?」
占傑這時候已經沒火氣了,只剩無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媽,天天叫我們回去,我那天腦子一熱就答應了,想著和你嫂子說一聲她能理解,不就是前後掉個個兒么,哪天回去不一樣啊?」
「當然不一樣!」占喜說,「嫂子家又不遠,她就是想和爸爸媽媽一起吃頓年夜飯,關鍵是你答應她了又出爾反爾,換我也生氣啊!」
占傑叉著腰不吭聲。
占喜撿起地上的圍裙穿上,說:「我來做飯,做完了就走。你也真是的,晚上和嫂子道個歉吧,陪她回家過年,我自己坐大巴回去就行,我會勸勸媽媽的。」
「我偏不!」占傑眼睛一瞪,「明天下午6點,我下班後帶著威威來接你,你東西都收拾好等著。慣得她!不回拉倒!」
占喜:「……」
她很想說,哥啊,你這是在作死啊!
六隻肥美的大閘蟹,占喜最終一隻都沒吃到,幫占傑把飯菜做完,螃蟹也蒸熟,她一點胃口都沒有,直接閃人。
回到青雀佳苑時,占喜路過小區門口的寵物醫院,想到禮物,便進去諮詢。
禮物太小了,不可能獨個兒在家待這麼久,占喜也不敢把它帶回家。遲貴蘭直到現在還認定女兒對一切有毛的東西過敏,禮物落到老媽手裡絕對小命堪憂,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寵物店寄養。
這家寵物醫院春節不關門,有寄養服務,占喜辦了一張儲值卡,預繳了五百塊錢,約定第二天把小貓送來。她算了一下,整個春節假期寄養下來也得花小一千,唉……養女兒真費錢。
——
臘月二十九,占喜把禮物送到寵物醫院,又跟占傑通電話,勸他陪秦菲回家,她自己坐大巴回去。
可占傑這時候就像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怎麼說都不聽,嚷嚷著讓小妹別多管閑事,下午等他來接就行。
占喜在家搞了個大掃除,把冰箱里的東西整理了一下,最後在沙發上坐下發獃。
自從小魚生日以後,她沒有再見過他,也沒有發過微信。
那天晚上,她是哭著發出的那些消息,小魚沒回,好幾天了,一直沒回。
雖然占喜說他們依舊是好朋友,但她覺得,小魚怕是再也不會理她了。
下午,占傑帶著威威來接占喜,秦菲果然不在車上。
威威眼睛紅通通地坐在后座,占喜知道小侄子一定是哭過了,只能勸他:「過兩天,你爸爸就會帶你去找媽媽了,別傷心啊。」
威威大叫:「爸爸大壞蛋!我不要去奶奶家!我要媽媽!」
占傑很頭疼:「你姑不是和你說了么,過兩天我們就去找你媽!」
威威「哇」的一聲又哭起來,兩條小腿顛個不停:「我現在就要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占喜把他摟在懷裡不停地哄,兩大一小都很崩潰,車上完全沒有即將過年的喜悅之氣。
回到富椿鎮已是很晚,遲貴蘭又等在了門口,發現兒媳婦沒來,問占傑:「秦菲呢?」
占傑耐著性子說:「回娘家去了,我初二去找她。」
遲貴蘭一張臉立刻沉下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大過年的一個人回娘家,兒子都不要了?到時候親戚來了問起,要我們怎麼說啊?還以為我們把她怎麼了呢!還有你,憑什麼初二就去啊?往年不都初四去的嗎?」
占傑說:「往年都是初三去的!」
「初三初四有什麼不一樣?」遲貴蘭懊惱地往家走,又回頭看占喜,「你幹嗎呢?小姑娘一點精氣神都沒有!別駝著背!我和你說歡歡……」
遲貴蘭挽住女兒的胳膊:「你小姨那天給我說了一個小夥子,桐縣人,二十七歲,在錢塘上班,法院的呦!我已經讓她給你安排初三見面了,你到時候好好打扮打扮。」
占喜說:「我不去。」
遲貴蘭一愣:「為什麼不去?」
占喜看向老媽:「不為什麼,反正我不去。」
「你必須去!」遲貴蘭的語氣不容反駁。
占喜低聲說:「我就算去了也不會說話的,媽你看著辦吧。」
遲貴蘭這下子真生氣了,罵秦菲,罵占傑,罵老公,罵女兒,威威又像個喇叭一樣在旁邊大哭起來,占喜只感到頭疼,提著包上樓說:「我不吃飯了,洗個澡就睡覺。」
「造反啊!」遲貴蘭站在樓梯口抬頭看她,最後「哼」了一聲,去給兒子孫子弄晚飯吃。
——
除夕這天,駱靜語沒有提早回家,獨自一人在家做那棵櫻花樹的活兒。
他給鍾鵬和莫楊放了五天假,年初五兩個小孩再來上班。他開的春節日薪很豐厚,這一個月班上下來,兩個小孩下學期的零花錢都不用愁了,所以積極性特別高。
下午3點,駱靜語出門去吃年夜飯,坐電梯下樓時,他心裡很緊張,就怕電梯會停在八樓,怕見到那個女孩子。
又一想,這都已經除夕下午,她肯定早就回家了。
走出單元門,駱靜語把兜帽帽檐拉低,戴著口罩,雙手插兜,大步向小區外走。路過寵物醫院時,他突然停下腳步,隔著玻璃看向醫院裡頭。
寵物醫院似乎比平時熱鬧,好多籠子,每個籠子里都有貓貓和狗狗,而離玻璃窗不遠的那個籠子里,有一個令他熟悉的白色身影。
特別小,比別的貓都小,就是小貓里的幼兒園小朋友。
駱靜語推門進去,走到那個貼地的籠子邊,蹲下身來,籠子里有貓砂盆,兩個碗,一個小的貓爬架,還有一個貓窩……駱靜語把手指貼到籠邊,籠子里的小貓似乎認出了他,小爪子扒到籠子上,張著嘴,很活潑的樣子。
——你是在叫我嗎?禮物。
駱靜語想:你怎麼在這裡啊?你媽媽回家了是嗎?她都沒把你帶回家,你要在這兒待多少天?是不是只能待在籠子里啊?真可憐,這麼小的地方。
「先生?」店員走過來,站在他身後叫他,駱靜語沒反應。
店員叫了兩聲後,拍拍他的肩:「先生?」
駱靜語這才回過頭來。
他站起身摘掉口罩,指指禮物,拿出手機給店員打字:【這隻貓主人我的朋友,貓可以我帶回家?】
店員為難地說:「這恐怕不行哦……」
駱靜語又打開手機相冊給她看,裡面好多好多禮物的照片和視頻。
「……」店員想了想,說,「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和它的主人確認過。」
駱靜語打字:【你打電話她,你給她說,我姓駱,我是聾人,不能電話。】
店員看著他的眼神立刻帶上了惋惜之意,找出占喜的電話就撥了過去。
占喜此時正在家裡的一樓客廳吃花生、看電視,周圍全是親戚。
央台一套的春晚節目從下午就開始了,各種台前幕後地講春晚籌備細節,老爸把音量調得很響,整個客廳都是喜氣洋洋的音樂聲。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她發現,接通後知道是寵物醫院打來的,占喜嚇一跳,以為禮物出事了。結果工作人員把事兒和她一說,她整個兒當場愣住。
「佔小姐,佔小姐?」工作人員聽她突然沒聲了,催問道。
占喜回神:「啊,我在聽我在聽,這樣子……我同意的,你讓他把貓帶走吧,呃……麻煩你告訴他,年初七讓他把貓再送去你們那兒,我回去了會去接。」
工作人員說:「這麼麻煩啊?你可以直接去他那裡接小貓啊。」
「不不不不,不行……」占喜想到電話那頭,小魚就在工作人員身邊,心臟都跳快了起來,「就初七,讓他把貓送去你們那兒,請你和他說話慢點兒,他能看懂唇語,實在不行你就手機給他打字。」
工作人員應下,剛要掛電話,占喜叫起來:「等等等等,再麻煩你幫我和他說一聲『謝謝』,真的非常謝謝他!」
「好的。」工作人員掛掉電話後看了駱靜語一眼,心想這兩人真奇怪,為什麼不自己發微信說啊?
前任?嘖嘖嘖,有可能。
她怕傳達不到位,把占喜的話用手機打字給駱靜語看,駱靜語看完後點點頭,比個「OK」,示意自己知道了。
工作人員給他辦好手續,駱靜語買了一個貓包,把禮物抱出來裝進去。禮物好像知道自己不用再待在這個逼仄的籠子里了,表現得特別乖。
駱靜語帶著禮物又回到1504,打開空調,給小貓準備好貓砂、貓糧和水。這些東西都是新的,他考慮到占喜每次把禮物送來都要帶上大包小包很麻煩,就全都準備了一份。
本來還以為再也用不上了,沒想到還是有用的。
禮物從貓包里出來後,快樂地爬到貓爬架二層,駱靜語蹲下來看著它,伸手揉揉它腦袋,打起手語:【我先去吃年夜飯,晚上回來陪你玩,我們一起過除夕,你在家要乖乖的,知道嗎?】
禮物沒什麼反應,雖然貓爬架還是個陌生玩意兒,駱靜語的家卻又寬敞又溫暖,對它來說已經很熟悉。
駱靜語又一次出門時已是4點半,駱曉梅給他發微信。
【駱曉梅】:小魚,你到哪裡了?怎麼還沒到?
【好大一頭魚】:剛出門了。
【駱曉梅】:剛出門啊?那你要幾點到啊?人都齊了,就差你了。
【好大一頭魚】:你們吃先,不用等我,我不地鐵,打車了。
除夕夜,萬家團圓,在城市的某個上空,時不時地會升騰起絢爛煙花。
駱靜語站在小舅家的高層陽台上,出神地看著那些轉瞬即逝的美麗光影。
他想起小時候過年,福利工廠宿舍區也有人放鞭炮放煙花,小孩子們圍著看,一個個捂著耳朵又叫又跳,不敢走近。
只有他,傻不愣登地想要用手去抓煙花,把他爸嚇得夠嗆,攔腰給抱了回來。
鞭炮的聲音很嚇人嗎?
駱靜語不知道,只知道它們很漂亮,像彩蛋,下一朵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什麼顏色,還像流星,可以讓他悄悄許個願。
他身後的客廳里是還未散場的年夜飯,和老媽的兄妹們以及他們的子女、孫輩相聚,但這麼多年了,駱靜語始終融入不進去。
他的爺爺奶奶都是聾人,生下父親駱明松、發現也是聾人後就沒敢再要孩子。
他們家的耳聾基因應該是奶奶那裡遺傳下來的,年代太久遠,太佬輩是怎麼個情況已不可考,只知道奶奶的六個兄弟姐妹里,有健聽人,也有聾人。
這些人婚育後到了駱明松這一輩,健聽人比聾人多,再往下就是駱靜語這一輩,據說也是又有健聽人,又有聾人。
駱明松高中畢業後被分配到福利工廠,那時候聾人通訊不方便,他和母親那邊的親戚來往不多,也搞不清自己的表兄弟姐妹里又生下幾個聾人。
反正,他家運氣特別差,生了兩個,都是聾的。
駱靜語出生後,當時還在世的爺爺據說很生氣,罵又罵不了,直接把老爸打了一頓,說他害了女兒不夠,還要再害一個兒子。
這些都是奶奶告訴他的,奶奶很內疚,一直到死,都鬱鬱寡歡。
閻雅娟又不一樣,她是後天藥物致聾,兄妹都很健康,他們的配偶和小輩也健康。除了閻雅娟的大哥和小妹會打簡單的手語,其他人對手語一竅不通。所以,駱靜語和母親這邊的表哥表妹,哪怕年齡相仿也從不來往,就算同桌吃飯,也和陌生人似的。
沒有人在乎他最近在忙什麼,沒有人對燙花感興趣,沒有人知道他住在哪兒,他們倒是會向高元打聽,駱靜語一年能掙多少錢?高元和駱曉梅打算要孩子嗎?駱靜語呢?處對象了嗎?會要孩子嗎?
小姨苦口婆心勸高元:「小高啊,真的別要孩子了!你行動不方便,曉梅還可能遺傳,要孩子幹什麼?你倆好好過日子就行了唄,萬一再生個耳朵不好的,都是負擔!」
高元笑著敷衍了過去,駱曉梅神情很淡,駱靜語也看懂了小姨的唇語,抿著唇低頭玩手機。
他想,原來他是個負擔嗎?
對家庭的負擔,還是對社會的負擔?
幸好高元夠義氣,沒把他的情況告訴給那些親戚,甚至還幫駱靜語裝窮,說他一年也就掙個五、六萬吧。
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一個沒讀過大學的聾人小夥子,一年能掙五、六萬,已經很不錯了!
——
占喜家的年夜飯,則是和老爸的兄弟姐妹一起過,熱熱鬧鬧十八個人,在占喜家的一樓開了兩桌。
奶奶吃完就進房睡覺了,長輩們打牌的打牌,看春晚的看春晚,堂哥堂弟買了很多鞭炮煙花,在院子里挨個兒放,聲音很響,威威又想看又害怕,纏著占喜陪他,占喜求之不得。
院子里,小傢伙抱著姑姑的腰,看了一會兒煙花後眼睛又濕了,仰著頭哭唧唧:「姑姑,我想媽媽了。」
「乖,你爸爸很快就帶你去找媽媽了。」占喜摸摸小侄子的腦袋。
室外很冷,占喜卻一點兒也不想進屋,吃飯的時候,老媽說了一大通秦菲的壞話,占傑一聲不吭,威威卻生氣了,還大哭起來,說「奶奶是壞蛋!」
遲貴蘭沒面子,又將話題引到占喜身上,誇她乖巧聽話,正在準備省考,希望很大。
遲貴蘭說:「我們歡歡的工作我是一點也不擔心,她從小會讀書,總會考上的。倒是她的婚姻大事啊,我真是很發愁,她太單純了,和男孩子見面都害羞得不說話,這可怎麼是好?」
堂姐說:「嬸,還不是因為你把歡歡管得太嚴了,你得讓她多出去社交,參加一些聯誼活動。比如爬山啊,讀書分享會啊,桌游啊,那種年輕人喜歡的活動,很容易就能認識男孩子的。」
遲貴蘭大驚:「隨便去認識怎麼行啊!鬼知道都是些什麼人呢!不行不行,還是介紹來的靠譜,我剛讓我妹妹給她介紹了一個,過幾天就能去桐縣見個面,二十七歲的小夥子,法院的呦……」
這所有的一切都令占喜反感,一句話都不想聽。
親戚們離開後,占喜上樓洗澡,把手機留在房間里,等她洗完回到房間,發現手機被人動過了。
她的開機密碼很奇怪,是毫無邏輯的四位數,老媽應該打不開。
占喜很坦然,她的手機現在特別乾淨,相冊里都是空的,回家前就把照片全導到了電腦里,微信也一樣,該刪的不該刪的,全都刪光。
即便如此,她也不願意給母親看。
過零點時,室外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錢塘和桐縣城區都禁煙花爆竹,鎮上的人可不管,附近家家戶戶都有院子,每家都會放鞭炮。
占喜知道占傑也在放,哥哥希望全家新的一年紅紅火火,財源廣進。
她躲在被窩裡刷朋友圈,被吵得都想塞住耳朵,刷著刷著,看到一條消息,手指再也劃不下去。
【好大一頭魚】:新春快樂。
配圖:禮物.jpg
照片里,小貓窩在一隻左臂中,表情帶點兒驚恐。
是被鞭炮嚇到了嗎?錢塘的鞭炮聲也這麼可怕?占喜不知道,她還沒在那邊過過除夕。
她又看向那隻左臂,他應該是坐著,毛衣衣袖是墨綠色,新衣服嗎?都沒見他穿過。
他底下穿著黑色運動褲,左手摟著禮物,修長的手指揉著小貓的毛,那隻手啊,一如既往得白皙漂亮,感覺怎麼拍都不會拍丑。
占喜盯著照片看了好久好久,把照片下載下來,屏蔽掉所有家人,也發出一條朋友圈。
【雞蛋布丁】:新春快樂。
配圖:禮物.jpg
很快,同事、同學們的留言和點贊就來了。
【袁思晨】:這是誰??有情況!
【林岩】:春節快樂,這是你的貓嗎?
自然少不了八卦小達人羅欣然。
【羅欣然】:寶貝兒,貓和手都不錯,人帥嗎?
姚穎和趙晴晴很快跟上。
【姚穎】:寶貝兒,貓和手都不錯,人帥嗎?
【趙晴晴】:寶貝兒,貓和手都不錯,人帥嗎?
占喜沒有選擇逐一回復,而是直接點擊「評論」,這意味著能看到這條圈的人都能看見她接下去發出的話語——
【雞蛋布丁】:非常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