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靜語正式成為了一個新晉奶爸。
占喜住院的那些天,好多人來看望她和寶寶,駱靜語一直都在,占喜抱著女兒和羅欣然聊天時,他就安靜地坐在邊上,皮皮蝦拍拍他的肩:「魚哥,升級了啊。」
駱靜語笑得露出大白牙,羅欣然悄悄對占喜說:「你家駱老師高興壞了吧?」
「是啊,天天傻笑。」占喜懷裡抱著小寶寶,小傢伙醒著,也沒哭沒鬧,大眼珠兒骨碌碌轉著,咂巴著小嘴巴很是逗趣。
和剛出生時相比,駱悅爾小朋友稍稍變了點樣,占喜覺得她不那麼像只小瘦猴子了,問羅欣然:「你看她長得像誰?」
「像……」羅欣然仔細打量小朋友的五官,「好像還是像駱老師多些,眼睛和嘴巴都像他,鼻子看不出,小孩兒都是塌鼻子。」
「小魚要是知道你這麼說肯定很開心。」占喜用手指去逗逗女兒的小手,「我媽和我哥非要說悅兒長得像我,我公婆又不會說話,就順著他們的意思點頭。小魚等他們走了,抱著悅兒看了好久,回頭對我說,他覺得女兒好像還是更像他,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羅欣然哈哈大笑:「小孩說不準的,你和你哥長得都像你爸,駱老師我看著好像更像他媽媽。」
正說著,駱悅爾在占喜懷裡哇哇大哭起來,羅欣然問:「怎麼了?是餓了嗎?」
「不是,剛餵過奶,應該是尿尿或是拉臭臭了。」占喜剛說完,駱靜語已經來到她身邊,他雖然聽不見妻子和羅欣然的談話聲,眼睛卻一直注意著她們,發現女兒在哭鬧,趕緊過來問問。
占喜把女兒交給他:「可能是要換尿不濕了,你來吧。」
駱靜語點點頭,小心地抱過悅兒,月嫂衛阿姨也走過來,問駱靜語要不要幫忙,他笑著搖頭,把啼哭的女兒抱到小床上,熟練地幫她換起尿不濕來,手勢特別輕柔。
皮皮蝦在不遠處看著,等駱靜語給悅兒收拾得乾乾淨淨,才走過去,嘆氣道:「這事兒也只有你能行,我肯定做不來。」
駱靜語笑笑,想對他說其實一點兒都不難,學一下誰都能學會,不過皮皮蝦看不懂他的手語,他也就不說了,寵溺地把女兒抱在懷裡。
悅兒換過尿不濕後就不再哭鬧,偶爾還會咧開小嘴沖駱靜語笑,她一笑,駱靜語的心都要化了。
見皮皮蝦一臉好奇地看著,駱靜語用眼神和手勢示意他要不要抱抱?皮皮蝦猶豫了一瞬,真的把悅兒接了過去。
這傢伙依舊留著一頭亂毛,鬍子拉碴,抱孩子的姿勢很僵硬。悅兒可能是被抱得不舒服,小嘴一咧又哼哼唧唧地哭起來,皮皮蝦嚇壞了,大叫:「不行不行不行,她哭了哭了哭了!」
他跟捧著個炸/藥包似的,趕緊把悅兒還給駱靜語。
悅兒到了爸爸懷裡很快又安靜下來,衛阿姨走過來勸他:「爸爸別一直抱著,她被抱習慣了會不肯睡小床,把她放下吧。」
駱靜語挺捨不得的,還是把悅兒放在了小床上,新生兒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沒一會兒工夫小傢伙又睡著了。駱靜語就坐在小床邊陪著她,不去打擾占喜和羅欣然聊天。
占喜一直看著他們,直到這時才收回目光,問羅欣然:「你和皮皮蝦打算結婚嗎?」
羅欣然和皮皮蝦在一起也有很多年,之前,他倆都情史豐富,剛在一起時占喜等人都不看好,覺得這兩個人可能就是乾柴烈火想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哪一個都不像是會安定下來的人。
中間,他們果然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卻不知不覺也走過了五年時光。趙晴晴和小謝因為畢業後不在一個城市,都已經無奈分手,羅欣然和皮皮蝦居然還在一起,讓占喜不得不思考,這倆是要鎖死了嗎?
羅欣然看一眼皮皮蝦,人高馬大的男人正彎著腰在看熟睡的小嬰兒,畫面也是很有意思。她笑著說:「順其自然吧,就算結婚,我們也不會辦婚禮,最多就扯個證,請你們吃頓飯就行了。他爸媽也不管他的,和我一樣,我倆算是相依為命,都不講究這個。」
占喜點點頭,握了握羅欣然的手。
夜裡,所有的家人和朋友都離開了醫院,病房裡陪著的只剩駱靜語和衛阿姨。
占喜住的是單人病房,這些天,駱靜語天天陪床,就沒回過家。占喜的產後餐都由遲貴蘭在家裡做好後送過來,連小貓都被送到駱曉梅家代為照顧幾天。
衛阿姨經驗豐富,教小夫妻怎麼照顧新生兒,而占喜的日常起居都由駱靜語來打理。他扶著她下床去衛生間,扶著她去走廊散步,幫她擦臉擦身……她子宮收縮疼,駱靜語就一直陪在她床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也不用交流,只要他在,就能安撫占喜的情緒。
占喜知道他很累,每天的睡眠時間特別少,很是心疼,駱靜語卻說自己一點都不累,只有開心,非常非常開心,看到她和寶寶好好的,他就特別滿足。
小悅兒可不管白天黑夜,大半夜的想哭就哭,餵奶沒用,尿不濕也是乾淨的,小傢伙扯著嗓子哭了好久後,駱靜語怕她影響到占喜休息,只能抱著女兒在走廊上一邊踱步一邊哄。
半夜裡的產科走廊並不安靜,時不時的會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有其他產婦家屬也在走廊上哄孩子。
駱靜語聽不見女兒的哭泣聲,也沒法子像占喜那樣說話、唱歌哄她,只能很溫柔地抱著她,小聲地說著腦海里僅有的幾個詞語:
「約呃,約呃……」
「巴巴,挨妮,約呃……呃啊,哦呃啊……」
他也好想說「乖寶貝兒不要哭」,也想叫她「乖囡囡,小心肝兒」,實在是不會說,也怕自己說話不標準,悅兒聽多了被他帶跑偏,以後影響學說話。
附近幾個病房的產婦和家屬都知道,這些天有個帥氣的聾啞爸爸,每天深更半夜會在走廊上哄孩子。
小孩也很奇怪,彷彿知道自己是被爸爸抱著在走來走去,悅兒這時候就會安靜下來,乖乖地窩在爸爸懷裡。直到她睡熟了,駱靜語才回到病房,把女兒放回小床上。
衛阿姨說她帶過好多新生兒,像駱靜語這樣耐心的爸爸並不多見,對孩子和妻子都那麼上心。
她對占喜說了很多前東家的八卦,比如有產婦生了女兒,公婆丟下一個紅包直接就走了,再也沒來過。比如有女人是外嫁的,娘家人一個都沒來,婆婆在月子里一邊照顧一邊埋怨,弄得新媽媽每天以淚洗面。比如有男人在妻子懷孕時就出軌,孩子剛生下來就提出離婚……
聽得占喜一臉黑人問號臉,居然想到了自家老哥,秦菲那會兒坐月子就搞得很不愉快,占傑哪像小魚這樣照顧過人呀?衛阿姨說月子仇女人能記一輩子,占喜覺得秦菲肯定記得很牢。
「很多男人還是負責任的,不過呢,像小駱這樣體貼的真的很少,男人都不太會照顧人。」衛阿姨又想起之前打聽到的事兒,占喜的公公沒有兄弟姐妹,也只有駱靜語一個兒子,意有所指地問她:「對了小占,你和小駱是不是還要再拼個兒子啊?」
「不啊。」占喜說,「我們就只要一個。」
「那他們家不提要求么?」衛阿姨覺得駱明松有了一個女兒後又要一個兒子,就是她想像的那個原因,哪怕是聾的都要生呢!現在占喜生了一個女兒,駱家這一脈不就……
占喜暈倒:「阿姨,我公婆絕對沒有這個想法,我和我先生更加不可能有。你就別操這個心了,我先生和公婆對我怎麼樣,你看不出來啊?」
老一輩的人總有一些思想拗不過來,衛阿姨當然看得出駱靜語父母對占喜很好,但她覺得那是因為占喜是個健康人,而駱靜語是個聾人,這和生不生兒子是兩碼事。
占喜也懶得和她多說,小魚為了孩子的事煩惱了得有近十年,以前都想著一輩子不要小孩的,現在有了一個來之不易的健康孩子,哪兒還會再去想是兒子還是女兒?
他有多寶貝駱悅爾啊!產科全樓層都看到啦!
駱曉梅帶著高聞星來醫院時,星星對小床上的妹妹特別好奇,站在邊上都移不動腳,時不時的用小手去拉拉妹妹的小手。
他側著耳朵聽悅兒「咿咿呀呀」的聲音,問占喜:「舅媽,妹妹會說話嗎?」
占喜笑著回答:「妹妹現在還小,不會說話,等她長大一點就會說話啦。」
星星摸摸自己腦袋上的頭件,問:「妹妹要抓耳朵嗎?」
占喜搖頭:「妹妹不用裝耳朵。」
星星不太明白:「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不用抓耳朵?我要抓耳朵?」
關於這個問題,高元和駱曉梅試圖給星星解釋過,但星星還沒滿三周歲,理解不了。
他只知道自己離不開這些小東西,要是拿掉了,他會聽不見聲音,一點兒都聽不見!連自己說話都聽不見,真可怕呀!
所以,每次洗完澡他都很著急地戴上,只有睡覺時才願意拿下。
占喜懷孕的時候曾經和高元聊過一次,委婉地問他,當初為何沒有去嘗試做試管嬰兒。
高元告訴她,很多事其實都是自然而然地在發生,他們找的是遺傳與產前診斷中心的主任醫師,走的路子就和占喜、駱靜語不一樣。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如果基因檢測知道孩子有遺傳,就做流產,完了再想別的辦法。
誰能料到呢?結果出來了,駱曉梅卻捨不得了。
「我其實有加到一些家裡有耳聾小朋友的微信群。」高元告訴占喜,「很少有人會在一開始就去嘗試試管嬰兒,很多家庭都是第一胎生了聾兒後,第二胎才去做檢查想辦法,可能……大家都會有一種僥倖心理,覺得不會那麼倒霉吧。」
占喜避開駱靜語、駱曉梅和星星,小聲問:「姐夫,那你們打算要二胎嗎?」
高元看著不遠處打著手語和駱靜語聊天的星星,搖搖頭:「沒有,和你們一樣,就要一個。星星現在聽力和說話都挺好,明年就能上幼兒園了,我們會好好培養他,可能以後學英語會有點吃力,不過我們會陪他一起克服。實在學不好也沒關係,每個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條路。」
——
占喜出院後帶著寶寶回家休養,這一次,遲貴蘭一起住了進去。
她對女兒說:「你婆婆隔三差五來你家,我要是不在,她會怎麼看你?女兒坐月子,親媽都不來照顧,像話嗎?」
占喜沒再阻攔她,不過和老媽約法三章,在這個家裡,她必須尊重駱靜語,絕對不能因為他聽不見而去欺負他,如果老媽管不住這張嘴,就回家去,反正有月嫂在,自己也不是沒人照顧。
「誰欺負他了?就你當個寶貝。」遲貴蘭嘀嘀咕咕了幾句,見占喜一直看著她,終是答應下來,「知道了!月嫂能比得過你親媽?」
占喜的月子坐得很舒心,遲貴蘭真的沒有為難駱靜語,兩個人相處得算是和睦。
有了女兒後,占喜的心態也發生了一些變化,看到年過六旬的老媽為她忙來忙去,在廚房裡拿著食材和駱靜語比比劃劃要怎麼做更有營養、更催奶,占喜心裡竟有些酸澀。
老媽真的一年比一年老了,鬢邊都是白髮,臉上的皺紋也更深,和閻雅娟站在一起特別明顯,她倆也就差了兩、三歲吧,都不像是同齡人。
可能是因為婆婆性格樂觀,比較想得開,而老媽從小心思深重,什麼都要管。
占喜看著小床上睡著了的小悅兒,理解了一些母親的心理——這是她的寶貝,不想讓她吃苦,想把最好的都給她,想要她過上舒心幸福的生活,永遠快樂無憂。
但是占喜知道自己和小魚絕不會把他們的想法強加給女兒,高元說得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幸福,本來就沒有標準。
家裡有了月嫂和老媽,婆婆也常來,占喜就勸駱靜語每天還是去茶室上班,畢竟他倆是老闆,把一個店都丟給員工打理實在說不過去。
駱靜語同意了。
他對於茶室的運營已經很熟悉,就算占喜不在,他也很有老闆的樣子,有時候還會在微信群給大家開個會,講講餐飲茶點上的新品構思,或是湊著節日搞一些活動。
一群聽得見、聽不見的員工在群里暢所欲言。占喜看著他們聊天,偶爾插幾句話,覺得現在的小魚在社交上真的進步許多,變得越來越自信,越來越從容。
只是,他的書面表達能力還是比不上岳奇,就跟腦袋裡少了一根筋似的,有時候打字依舊顛三倒四,不過占喜卻很喜歡。
【好大一頭魚】的頭像已經改了,以前是一頭藍色卡通鯨魚,現在改成了禧魚的logo——鯨魚頭上頂著一個雞蛋。每次他在群里冒泡,占喜看到後就會忍不住地笑。
小悅兒在全家的悉心照顧下慢慢長大,長得很健康,很漂亮,頭頂扎著一個衝天小辮兒,笑起來特別甜,是一個粉糯糯的小女娃。
她好喜歡爸爸和媽媽,兩個都喜歡!最喜歡爸爸抱她,因為爸爸力氣大,可以抱好久!
次年春節後,占喜重回茶室上班,倒也不用按時坐班,就有事的時候去幫駱靜語處理一下。
月嫂已經完成任務離開,占喜去茶室時,閻雅娟來照顧悅兒。小姑娘學會了翻身、抬頭,學會了坐,學會了爬,到九月時,她已經能扶著茶几站起來慢慢挪步。
也就是這個月,在語訓中心進行了兩年語訓的高聞星小朋友,順利進入普通幼兒園上學。
與其他孩子哭天搶地、世界末日般的初入園表現不同,在語訓中心待過很久的星星十分淡定,還去安慰一個哭得快要昏死過去的小女孩,拉著她的手說:「你別哭啦,爸爸媽媽會拉接我們回家的,我爸爸媽媽每赤都拉接我的,別哭啦。」
小女孩大聲喊:「你騙人!我爸爸媽媽不要我啦!」
星星搖頭說:「不會的,你瓜瓜聽話,他們會拉接你回家的。」
小女孩哭唧唧地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呀?」
星星咧嘴一笑:「我叫高聞星,我名治的意濕是,聽見星星的聲音。你叫什麼名治?」
小女孩抽抽噎噎地回答:「我叫張梓夢。」
星星眨巴著眼睛說:「張紙貓,我們現債是好朋友了。」
張梓夢「哇」一聲哭得更厲害了:「你說話怎麼這樣的呀?我不叫張紙貓,我叫張梓夢!」
星星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對不尺,我說話不好,我很努力練時說話啦,我爸爸說,我會越說越好的。」
小朋友們適應幼兒園的生活後,一個個開始對高聞星腦袋上的頭件和肩膀上的小盒子產生好奇,有調皮的小男孩會去摸,星星把自己的「小耳朵」護得很緊,不讓人動,小男孩偏要動,兩個人就會打起來。
老師趕緊拉開他們,星星哭得很傷心,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抹眼淚。
張梓夢邁著小短腿跑去他身邊,拉拉他的手,星星抬頭淚汪汪地看她,張梓夢說:「高聞星,你為什麼哭呀?你別哭啦。」
星星哭著說:「邱晨瑞要拿我耳朵!嗚嗚嗚嗚……」
張梓夢小大人般地安慰他:「邱晨瑞很兇的,你別和他玩,你和我玩,我們是好朋友。」
她伸出小手去摸摸高聞星腦袋上的頭件,這一次星星沒有躲,張梓夢歪著小腦袋問:「這是你的耳朵嗎?」
星星點點頭,說:「這是我的小耳朵,要是拿掉了,我就聽不見啦!」
「以後我保護你。」張梓夢認真地說,「誰要是拿你的耳朵,我就打他!」
看著她板著的小臉,星星破涕為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
為了給女兒更大的活動空間,在悅兒十一個月大時,駱靜語撤掉了客廳里的大工作台,把原本當做倉庫的次卧做成一間工作室,客廳瞬間變得寬敞。
他和占喜還決定換掉那張三人位沙發,改成一整組的新沙發。
舊沙發被運走的那一天,駱靜語很捨不得,畢竟這張沙發承載了他們太多回憶,好多次的談心都是在這裡發生,還有他們的初吻,以及……一些羞羞的事情。
隨著沙發一起運走的,還有占喜從802搬上來的邊櫃,為了配新沙發,家裡總算是買了一個嶄新的電視櫃。
占喜交代給駱靜語一個任務,讓他把邊櫃里的東西整理出來,該留的留,該丟的丟,她自己則在廚房給女兒做輔食。
小悅兒坐在地毯上玩玩具,乖乖地陪著爸爸,禮物在他們身邊繞來繞去。
駱靜語從邊櫃里把東西一件件拿出來,還得注意著女兒,不讓她亂摸亂碰。他把一個收納盒放到腳邊時,悅兒蹭蹭蹭地爬過來,探著小腦袋往裡看,駱靜語朝她笑笑,繼續幹活,偶然間轉頭一看,發現悅兒從盒子里拿出了一個紅色小東西。
「啊啊!」駱靜語忍不住叫了一聲,生怕女兒把東西吃進嘴裡,趕緊從她小手裡把東西拿過來。
駱悅爾也沒太在意,又爬回去和小貓一塊玩耍。
駱靜語攤開手掌,獃獃地看著掌心裡的小東西。
是一枚熱縮片做的草莓髮夾。
髮夾的金屬夾子布滿銹跡,草莓面上有幾個黑黑的坑,原本鑲嵌的水鑽早就掉得稀稀拉拉。
是……他的手藝。
他做的,他都記得,絕對不會認錯。
駱靜語又看向那個收納盒,裡頭一堆零碎小東西,像是占喜上大學時的舊物。他隨意翻揀了一下,有她的學生證、借書卡,還有一些明信片、書籤、冰箱貼、不值錢的合金首飾……
駱靜語陷入迷茫,想破腦袋也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送過歡歡這個小玩意兒?
和歡歡認識的時候,他已經很少做熱縮片首飾了,就算做了也是拿給陳亮去賣。那會兒他做燙花的水平已經很不錯,怎麼可能送歡歡熱縮片飾品?夜市賣三、四十塊錢的東西,根本就拿不出手呀!
這時,占喜從廚房走出來,準備帶女兒去吃蔬菜泥,駱靜語拿著草莓髮夾站起身,打手語問:【老婆,這是什麼?】
占喜一看他手裡的東西,血壓都飆上來了,懵懵地問:【你從哪裡找到的?】
駱靜語指指地毯上的女兒:【是悅兒找到的。】
占喜無語地望向駱悅爾,小傢伙還不會說話,正仰著小腦袋看爸爸媽媽,嘴裡「咿咿呀呀」地叫著,拍著小手很開心。
占喜:「……」
她張了張嘴,打手語:【這個是以前朋友送給我的,都壞了,丟掉丟掉,我不要了。】
駱靜語更疑惑了:【朋友?哪個朋友?這是我做的。】
占喜:「!」
她好震驚,沒有十年也有八、九年了吧?怎麼駱老師還能認出這是他做的東西?他做了這麼多的手工飾品,難道每一件都記得的嗎?
駱靜語不依不饒,手語打得飛快:【哪個朋友送你的?為什麼你會有我做的草莓?】
占喜:「……」
她試圖矇混過關:【你記錯了吧?這個很多年了,我都不記得是誰送我的了。】
駱靜語堅定地搖頭:【沒記錯!這個草莓,當時我剛學,做得很少,做得不好,後來我改了做法,這個是舊的,我一共做了不超過三個,都沒有去賣!我有印象。】
連賣都沒有賣啊?占喜後背冒汗,心虛得很,眼睛都不敢看他。
駱靜語顯然不打算放過她,這事兒太詭異了!占喜手上居然有一個他二十歲出頭時做的熱縮片草莓,那會兒他都還沒認識方旭呢!最詭異的是,這款草莓髮夾連毛毛和陳亮都沒見過,沒幫他在網店和夜市賣過,占喜究竟是從哪兒得到的?
占喜實在躲不過,懨懨地開了口:「小魚,我可以告訴你,你別生氣好嗎?」
駱靜語奇怪地打手語:【我為什麼會生氣?】
占喜下定決心,對他說了實話:「這個……是我上大學的時候,那個……紀鴻哲送給我的。」
駱靜語:「……」
他全都明白了。
那幾年,紀鴻哲偶爾會來出租屋找他,請他吃頓盒飯,接著就強盜一樣搜颳去一堆女生喜歡的手工小東西。駱靜語也不是樣樣都會給他,費工夫的那些他才不會給,要拿去賣的。而這幾個草莓是他的初學試驗品,五金件都很差,容易生鏽,紀鴻哲想拿,他就給了。
駱靜語當然知道紀鴻哲拿去是幹什麼用,就是泡妞。
現在,駱靜語心裡最大的一個疑問就是——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占喜,雙手都顫抖了,問:【你和小哲,談過戀愛?】
「沒有!」占喜一口否認,「沒有沒有沒有,真的沒有!那個……」
她還是打算和駱靜語說實話,【小哲的確追求過我,但我們一共只見過三次,我的媽媽知道了他,找到他,後來我們就沒有再聯繫。】
丈母娘還找過紀鴻哲?
駱靜語想起另外一件令他們全家都很費解的事,就是他和占喜結婚時,紀鴻哲一家三口都沒來。紀媽媽給閻雅娟送了個紅包,說不好意思,婚禮當天他們有事。
按照紀媽媽和閻雅娟幾十年情同姐妹般的關係,一家三口一個都不來真的很奇怪。閻雅娟還問過她什麼事情這麼重要,紀媽媽不肯細說,只說改天再一起吃飯。
占喜自然知道原因,因為遲貴蘭見過紀鴻哲的父母,紀鴻哲絕對不願意在駱靜語的婚禮上讓父母見到新娘子的母親。那場面會尷尬至極,也會讓紀鴻哲的父母想起那件久遠的傷心事。
駱靜語消化著這些陳年舊事,又問:【那,你在家裡,第一次見到小哲,你認出他?他認出你?】
占喜點點頭。
駱靜語手語幅度打得好大,眼睛都瞪圓了:【你們,都沒有告訴我?】
占喜原本以為這事兒能瞞一輩子,紀鴻哲連婚禮都不來參加,肯定是和她一樣的打算,沒想到會毀在這個草莓髮夾上。占喜沒有把髮夾丟掉,不是因為這是紀鴻哲送的,而是因為這是駱靜語做的,是他親手做的,是他們緣分的開始,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紀鴻哲又沒花錢!
占喜噘著嘴比劃:【告訴你幹什麼呀?你會生氣的。】
駱靜語快速地眨動著眼睛,看著她,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
他心裡好難受啊,因為歡歡和小哲都瞞著他,什麼都沒告訴他。小哲早就認識歡歡,還追求過她,送過她禮物,她寶貝似的藏了這麼多年!
怪不得,這些年小哲都不和他聯繫了,連他發的朋友圈都不點贊。沒有去參觀過他在造物節的展位,沒有去過禧魚茶室,連婚禮都不來!
駱靜語還感到過遺憾,他和小哲好歹是發小,雖然不是太親密的朋友,也有二十多年的交情,怎麼說淡就淡了呢?
搞半天,小哲是在避嫌啊!歡歡也是知道的!
他倆在1504見到時究竟是怎樣的心理?
駱靜語想都不敢想,就他跟個傻子似的,還給他們互相介紹,三個人一起吃飯,天啊!紀鴻哲那個王八蛋居然追求過他的歡歡!!
占喜做的蔬菜泥都快涼了,對駱靜語打手語:【小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我和紀鴻哲都覺得這件事你沒必要知道,真的,我和他什麼事兒都沒有。我先給悅兒去喂蔬菜,一會兒再和你說。】
她抱起悅兒走開,駱靜語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手裡的草莓髮夾,半天沒回過神來。
一直到晚上,駱靜語都無精打采。占喜以為他生氣了,一整天不停地逗他,鬧他,和他說話,他會回答,看著她的眼神卻很複雜。
入睡前,占喜被駱靜語狠狠地要了一次。
她的身材恢復得很不錯,比起之前的纖瘦,現在稍微豐腴了一點,身上還帶著淡淡的奶香。
駱靜語似是萬分迷戀,眼神黯沉地舔吻著她,喉嚨里發出一陣陣的悶哼聲,直弄得她渾身骨頭都要散架,窩在他汗濕了的胸膛上咻咻喘氣。
在這件事上,駱靜語向來溫柔,好久沒有如此狂野,占喜才意識到,駱老師不是生氣,他是……吃醋了。
占喜真的很想問問她親愛的孩子爸,十年老陳醋啊!悅兒都快學會走路啦,他不酸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