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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接下來數日,張行簡養病養傷。

沈青梧心中是有些高興的。

張行簡雖然一直因傷勢反覆而情況不好,但他總是那副笑吟吟與她要交心的模樣。她雖知月亮內外皆冷,但高貴清冷的月華之光,總是讓人心情愉悅些。

不好的是,他也許確實傷重,昏迷的時間很多。她每日看到他清醒的時間,太短了。

她的假期如此寶貴,不該浪費於此。

於是幾番思慮後,沈青梧在張行簡能下地走動後,告訴他,要不去鎮上求醫吧。

張行簡感激說多謝。

這奇怪的娘子,終於放下戒心,願意讓他走出這屋子了——

於是天朗風清之時,沈青梧領著張行簡離開山下村子,去了離他們最近的鎮子。

熙攘人流與嘈雜人聲紛至沓來,讓幾日習慣清靜的張行簡停頓了一下。

在他前方領路的娘子不是細心的人,壓根沒意識到一個有眼疾的人到人群中會有不適。從張行簡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那娘子輕快地走在他前面,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張行簡:「……」

他懷疑自己即使眼睛無疾,恐也追不上她。

他在原地等半晌,沈青梧悄悄摸了回來。

她在他旁邊觀察他半晌,見他清澈而無神的眼睛朝著一個玩具攤看。她問:「你想要玩具?我買給你。不過這是小孩兒玩的,你不見得喜歡呀。」

她語氣壓抑著調皮、戲謔,以及很努力在控制的……幸災樂禍。

張行簡在心中勾勒這娘子的形象:她個子在女子中不低,常年干農活讓她身手矯健靈活,力氣也大。她讀書寫字,閨訓烹飪似乎懂一些,卻似乎懂得亂七八糟,時而能記起時而會忘掉。

最重要的是……她喜歡看他倒霉。

這是怎樣一個奇女子。

他越是在心中勾畫她的形象,越是有古怪的熟悉感在召喚他。

他不知是他瘋魔了,還是他病得太厲害了。

張行簡回神,眼睛中日光輕輕跳躍,輝煌燦亮,凝望向她的方向。日光在他揚起的眉山上跳動:「沒有。我在等阿無。」

他眼中流著一重光,淺笑:「人太多了,我走太急,怕阿無等急了。」

可是分明,是沈青梧丟下他走得頭也不回。

沈青梧靜看他。他的善解人意,偶爾會在她麻木冰冷的心間投下一石子,濺起漣漪。

那漣漪並不深,架不住日日濺。

張行簡問:「怎麼了?」

沈青梧說:「你長得好看。」

她十六歲就見過他,可那時只覺得他比尋常人好看些。現在見多了,她才意識到,他比尋常郎君好看得,不是一丁半點兒。

皮膚白,眼睛黑,嘴巴紅,鼻子挺……

許是感覺到她灼灼的目光,張行簡驀地撇過臉。

他硬生生轉移話題:「阿無喜歡小孩子玩具嗎?我看這位阿婆吆喝賣風箏吆喝許久了。」

沈青梧順著他的話去看,果然,在他旁邊,那玩具攤的攤主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那老人家笑眯眯地看著二人,顯然將他們當做一對年輕小情兒看。

她心裡奇怪:她和張行簡看著像情人?

哦,也許是阿婆年紀大了,眼睛花了,看錯了。

而風箏、玩具……那是沈青梧從來沒有的。

她幼時,總是一個人偷偷看沈琢帶沈家其他小孩玩。他們在花園中捉迷藏,在水亭邊放風箏。她覺得那是很好的東西,她試圖去靠近,去討好小孩子們。她不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可以一起玩,她也可以。

然後她被關黑屋,被餓了許多天。

年幼的小女孩從黑漆漆的屋子裡被放出來時,沈琢為難地說,要不他偷偷陪她放風箏好了,不要帶家裡其他小孩了。

沈青梧便明白,是大家討厭她,不喜歡她,向沈夫人告的狀。

沈琢是沈夫人的兒子,人家高高在上,與她不一樣的。旁人的些許憐憫,應該珍惜、知足、不可奢望、不可期待。

沈青梧花了許多年時間,在學習「知足」「放下」。

……雖然她學得不好,雖然博容依然說她「固執」。

「阿無?」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張行簡耐心多問一遍。

沈青梧回頭,冷淡的目光從玩具攤上收回。

她沒有過的東西,她都想要。

但是問她話的人是張行簡,張行簡的任何東西,她都不想要。

她此行既為了得到他,也為了與他斷絕乾淨。若是留他的東西在身邊,日後再被她拋棄,彼此都有些可憐。

沈青梧便說:「我不要。我們走吧。」

她語氣倏地冷寒,讓張行簡微怔。張行簡還在思考,方才與他保持距離的娘子伸手拉住他手腕,要帶他走路。

他手腕感覺到她溫熱的溫度,扣著他手腕的手指上有一層繭。更主要的是,她手指碰到了他手上的鐐銬,碰到他微腫的肌膚。

他如同被燙到一般,僵了一下。

這位善變的娘子,似乎又一次忘了她日日掛在口上的「男女之防」。

沈青梧感覺到他的瑟縮,知道自己碰到了他手上的傷。她一時心憐,改為抓他的衣袖。

她不好意思:「忘了你手上的傷了。待我想到法子,就幫你摘掉那鐐銬。」

但她心想,她什麼時候想到法子,取決於張行簡什麼時候讓她滿意。

張行簡微笑:「娘子是為了領路,何錯之有?是我走得慢了。」

二人一前一後,沈青梧拽著他的衣袖帶路。

他統共只有那麼一身灰白袍子,洗乾淨了血漬,衣袍著身,飛揚洒然,在初冬時節有些冷。

但沈青梧不會注意到這些,張行簡也不會主動提。張行簡回頭,聆聽身後漸漸遠去的叫賣聲,若有所思——

那個玩具攤,怎麼了呢?——

到了醫館,大夫為張行簡看傷、看眼睛。

這樣清雋的郎君與鎮上其他人都不同,大夫為他看傷,難免讓人多些耐心。

大夫說:「上山劈柴要當心啊,怎麼能扎到斧頭上,胸口傷這麼重。小娘子你也大意,竟磨蹭到這時候才來抓藥……哎,幸好來得不算晚。」

大夫又為張行簡看眼睛。

這小鎮大夫沒那般本事解毒,只雲里霧裡說了一通,看似十分有道理地要去給他們開藥。

張行簡含笑,心知這大夫根本不知道他眼睛的問題在哪裡。不過他並不在意,這幾日,隨著他身體好一些,他發現眼睛上的毒似乎在減輕,他已能看到更多的一些東西……

沈青梧跟著大夫去開藥。

掀開帘子,沈青梧改了一副模樣,對那埋頭寫字的老大夫淡聲:「隨便開點葯,讓他能好一點,但不必好全。他要是好全了,我就砸了你醫館。」

沈青梧:「尤其不必給他治眼睛上的病。他現在就很好。」

本就看不懂眼疾的老大夫茫然擡頭:「……」

老大夫:「不想治病,你來醫館做什麼?」

沈青梧理直氣壯:「尋求安慰。」

老大夫痛心疾首:「那可是你夫君……」

沈青梧一愣,才想起這是自己方才帶張行簡看病時、為求方便撒的謊,她轉口說:「他背著我出門找小情兒,我不太喜歡,想給他點懲罰。」

老大夫遲疑:「你不是說他是磕到了斧頭上才受的傷……」

沈青梧:「是啊。」

老大夫斷定這娘子在睜眼說瞎話,且看這娘子氣息綿長、面容紅潤,再看簾外的那郎君文弱清瘦、文質彬彬,幾乎可以斷定這娘子平日如何欺負她夫君了。

……連副葯都不捨得開。

老大夫懷疑那郎君的傷,都是這娘子打出來的。

沈青梧滿意地拿著藥方去要人煎藥,掀開帘子時,端坐那裡的張行簡偏過臉,朝向她站起來。他施施然伸手:「阿無。」

沈青梧想到自己方才對大夫說的話,腳步停頓一下,面不紅心不跳地走向他。

張行簡與她低聲:「阿無,我想了想,你家中並不富裕,總是花你的錢看病,我心中不安。不若……」

他正想忽悠她去認識他的線人,幫他和他的部下聯繫。

他聽到沈青梧輕舒一口氣,她笑一聲:「張月鹿,我和你想的一樣。」

張行簡:「嗯?」

沈青梧:「我也覺得我家中不富裕,所以讓大夫只給你開一些便宜葯。你的傷,慢慢養便是。我會每日為你做飯照顧你,你的傷總有好全的一日。即使沒有好全,我也不嫌棄你,你說對不對?」

張行簡想到她那獨具開創性的飯菜。

他想他與她想的可不一樣啊。

不過……張行簡微笑:「在下正是那個意思。」——

二人回去的路上,一徑沉默。

沈青梧從來就不愛說話,換副嗓子說話也挺麻煩,不用開口的時候,她十分自如。

張行簡則是因眼睛不便,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耳朵上。他在習慣自己如今的狀態,琢磨著如何擺脫現今狀況。

在一片嘈雜聲音中,張行簡忽然捕捉到自己曾經聽過的聲音,來自一對夫妻——

「都是你,讓你早點買肉你不買,現在漲價了吧。」

「老婆子彆氣了!咱們如今可有錢了……」

張行簡在自己記憶中搜索,瞬間鎖定這兩個聲音是誰——救他的這位娘子的父母。

他腳步放緩,心中沉吟一二。

他試探沈青梧:「阿無,你往那邊看。」

他手指聲音來源,那對夫妻說著柴米油鹽的話,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的兩人。夫妻二人走遠,沈青梧茫然四顧,不知張行簡在說什麼。

那對夫妻於她不過是只見過一面的路人,她並未認出那對夫妻,更沒意識到她編造身份的父母應該上心。

沈青梧沒看到中年夫妻,看到的是一個小孩在路上轉著竹蜻蜓亂跑,要被一輛馬車撞到。

她身形一晃便疾掠而去,周圍人只感覺到一陣風過,誰也沒注意到的時候,沈青梧在幼童撞上馬車前,提著小孩輕飄飄換個位置落了地。

正在玩竹蜻蜓的小孩眨著眼,擡頭迷惘看這個姐姐。

沈青梧不吭氣。

小孩的父母在此時疾奔而來,一把推開沈青梧,大聲叫喚:「你做什麼?為什麼抱走我家小寶?你是不是想拐我家小寶?幸好被我抓住了,不然我們小寶……」

沈青梧掉頭便走。

小孩父母來抓她衣袖,氣憤:「大家都來看一看,這個人不認錯,屢教不改……」

小孩怯怯:「爹、娘,我沒有受傷……」

小孩只隱約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撲來,自己要撞上時突然被人提起。他什麼都沒看到,但他覺得……這位姐姐不像惡人。

然而小孩的意見不重要。

大人分明覺得沈青梧可惡,她越是不吭氣,越是像另有心思的惡徒。

沈青梧被人拽住衣袖,被人大聲吆喝一同指責,她驀地回頭,森寒的目光盯向這對父母。

這對父母一怔,高呼:「你要幹什麼,你……」

沈青梧擡手就要掀開這些煩人的人,這些人圍著她,推推搡搡吵吵鬧鬧,但他們打不過她一根手指頭。沈青梧手已經擡起,一隻手從後,握住了她的手。

清涼的松香如月光般,從後拂來。

張行簡拉住她,將她護到自己身後,對這對聲音過大的中年夫妻微笑:「我夫人與我鶼鰈情深,齊眉舉案。我們如此年輕,又剛新婚不久,便是喜歡小孩,自己生養似乎不難,何必覬覦他人孩童?」

夫妻一怔。

他們正要搶話,張行簡溫溫和和的語氣聽著並不快,卻在一番亂吵中,清晰地傳入所有人耳中:「我家阿無不善言辭,不喜與人爭辯,小可卻看不下去,少不得要為我家阿無辯一辯——

「這位小弟弟,你看到的是什麼?不用怕,說清楚便是。你爹娘擔心你,怕你出事;我也是擔心我夫人,不忍我夫人受委屈。大家都沒有惡意。」

這樣的態度,有幾人會給他難堪呢?

街頭的鬧劇很快解決,人們三三兩兩地走散,夫妻帶著幼童悻悻而走,張行簡也牽著沈青梧的手,對周圍人抱歉笑一笑,帶著她離開人群。

他步履悠緩,沈青梧目不轉睛地看著張行簡。

從始至終,那些人沒發現他看不見。

而他的風采……是否昔日他與西狄人談判時,也是這樣呢?——

到了人少處,他放開她手腕,慚愧道:「方才得罪了。唐突阿無,情非得已。」

沈青梧低頭看自己手腕。

她輕輕揉著自己手腕,手上還有他指尖的餘溫。她偏頭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看不見,如何帶的路?」

張行簡:「聽聲音。我聽你離開,又聽他們爭吵,便估計阿無被賴上了。我一介瞎子,自然要多多記路,才能讓阿無不辛苦些。」

只是這次試探,除了試探出這位娘子沒認出她父母,還試出了更多有趣的東西。

他心中有了些猜測。

沈青梧問:「剛才走了多少步?」

張行簡眨眨眼:「三百一十二步。」

沈青梧沉默,他竟然真的在計數。

張行簡說:「如今我們應該在……在先前那個賣玩具的阿婆攤位前,是不是?」

不必沈青梧回答,他們都聽到了阿婆的吆喝聲。

張行簡保持微笑。

他走向那玩具攤。

沈青梧不知道他去做什麼,卻也懶得問。

她停在原地沒有走,沉浸在方才的麻煩中,憤憤不平地想著回頭要如何泄憤,她要去追上那對討厭的夫妻,給他們飯里喂巴豆,讓他們吃吃苦頭。

沈青梧想清楚後,便要離開,張行簡的喚聲讓她驚一下:「阿無。」

她擡頭,一隻老鷹紙鳶到了她眼皮下,鷹眼威風凜凜地睥睨她,翅膀下彩帶微揚,飄向她眼睛。

沈青梧本能向後一躲,看到那老鷹紙鳶後,是張行簡溫潤清秀的面孔。

他淺笑:「好啦,不要生氣了,送你風箏好不好?只是我眼睛不便,不能陪阿無散心。」

沈青梧冷冷看著他,可惜他並不知道她此時是怎樣兇狠冷冽的眼神。她不接風箏,他只塞入她懷中,轉述那阿婆的話,教她如何放紙鳶。

他最後收口,抱歉笑:「阿無自然會放風箏,是我多嘴,讓阿無見笑。」——

街市中,二人面朝對方,靜然而立。

沈青梧終於伸手,緩緩接過他的風箏。

她心跳快得厲害,手指擦過風箏上的竹架,低垂的視野看到他依然腫著的手腕。

沈青梧淡漠問:「你不說我嗎?」

張行簡:「說你什麼?」

沈青梧想到若是博容在,就應該批評她救小孩的方式不對,掉頭就走的方式不對,如何如何不妥……

沈青梧道:「說我……」

她找不到合適的詞,張行簡替她補充:「說你不會保護自己?」

沈青梧愣一下,接受了這個說法。

張行簡笑一笑:「沒關係,我不是在嗎?只是阿無不擅長的地方,我恰恰擅長罷了。阿無想如何做,都可以。阿無自己開心就好。」

……原來從天上墜下來的月亮,是這個樣子啊。

為什麼不變得低劣,自厭,幽怨,渾身污點呢?

沈青梧掉過頭,自己走路。

冬日暖風徐徐,吹拂沈青梧頰面,她抱緊懷中的風箏。

有這麼一瞬,她不想去報復那對讓她不開心的夫妻了。她覺得放過那對夫妻也不錯,都是普通人,誰也不欠誰。

沈青梧:「我不會放風箏。」

他一怔,沒說話。

沈青梧抱著風箏走在前頭,這條路是先前走過的,她一心是風箏,分明又忘記了身後那眼睛不便的郎君。但是張行簡始終沒打擾她,自己走得磕磕絆絆時,聽到沈青梧突然說:

「等你哪日好了,我們一起放風箏吧。」

張行簡一頓。

他剛想回話,沈青梧就說:「你要撞到……」

她話沒說完,他就撞上了樹,趔趄退後兩步,樹葉撲簌簌落他一身。

沈青梧噗嗤笑出聲。

張行簡莞爾。

他說:「其實我也不會放風箏。」

沈青梧:「笨。」

他聽到沈青梧聲音輕快些:「改日一起玩吧。」——

但這是一場對敵,一場廝殺。

表面多麼風平浪靜,只因無人去主動掀起戰局,彼此都對彼此存著十二萬分的懷疑。

次日,沈青梧獨自去鎮上抓藥,繼續去叮囑那新熬的葯,要如何如何限制住張行簡,不能讓張行簡恢復自如。

而在她離開後,張行簡撐著竹杖,將借住的這家民舍前前後後、認認真真走了一遍。

他確實眼睛不便,因此失去了很多先機。但是這麼多天下來,熟悉自己所處的環境,他做得再慢,也做完了。

張行簡從灶房後一顆古樹的土坑中,挖到了一張弓。

弓弦完好,嶄新無比,弦上血跡早已清洗乾淨,卻無損這是一張足以殺人的好弓。

張行簡手指緩緩摸過弓弦,想到了長林等衛士救自己那日,暗處射來的箭,長林嘶聲與對方談判,對方卻不肯現身。

張行簡閉目,微微笑。

原來救他的人,和想殺他的人,是同一人。

這個叫「阿無」的娘子,應該根本不是什麼村女。她既不能認出她父母的聲音,也能在瞬間救下一個小孩的性命……她身形修長動作凌厲,若是他視力無損,他應該可以看到一雙寒潭一般沒有感情的眼睛。

她應當是死士,或者殺手。

孔業派這樣角色到他身邊,不幹脆利索地殺了他,卻與他玩什麼遊戲呢?

張行簡蹙眉思考,想到那女子的處處怪異,那女子處處的熟悉……孔業難道讓那女子,一直在模仿另一個人?

張行簡心中瞬間浮起一絲怒意,以及猝不及防的焦慮。

孔業難道查沈青梧了?孔業難道以為他對沈青梧有什麼情誼,足以用沈青梧來動搖他的心,足以讓他栽到?

沈青梧是益州博容麾下最厲害的女將軍,孔業當然不可能調動沈青梧來對付他,何況沈青梧此時應該在益州,不應該在此地。那與張行簡日夜同行的女殺手,自然是一個贗品了。

還說自己叫「阿無」。

張行簡微微笑,覺得太過可笑。

那贗品想做什麼?

莫不是想裝作沈青梧,與他談情,動搖他的心,讓他說出更多朝廷機密,對付足夠多的大臣,再在張行簡失去價值的時候,殺掉張行簡……

可惜這女殺手的美人計,使得磕磕絆絆,看起來不如何。

張行簡一瞬萬念,想到孔業如何如何對付他,簡單的問題被他越想越深……到最後,他已自行補出一出針對自己的計劃。

他心中羞怒,又不解孔業為什麼把沈青梧和自己聯繫起來。

莫不是他露出過什麼痕迹……不,絕無可能。

張行簡千思萬慮,竟從沒想過沈青梧本人會來到他身邊,竟沒想到模仿一人,最成功的應該是本人親自來。

他耐心地等著這場局,打算入局與贗品鬥智,除掉這贗品。他不願意見到沈青梧,更不願意有人模仿沈青梧,在他身邊戲弄他。

贗品沈青梧此時堵住醫館大夫,逼迫對方再減一重葯。沈青梧提著葯,輕快地踏上歸程。

家中有人磨刀霍霍,在灶房準備膳食,正要迎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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