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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沈青梧的狀態不太對勁。

她情緒過於亢奮。

夕陽穿過矮牆,落在巷中青石磚上。人聲寥寥在外,幾片黃葉空落落地飄如枯蝶。張行簡被沈青梧撲到,如此想到。

她身高這麼高,還直接跳入他懷中。不是尋常那種跳,是整個人投過來,雙腿夾住他腰,她懸空於他上半身。

張行簡被她這麼一撲,身子搖晃趔趄後退,胸口的傷差點被她這麼一撲而再次裂開。

他靠著牆定住身子,不得不張臂摟住她,好防止那一晃一晃的沈青梧摔下去。

這種姿勢對於他這種一言一行有人教導的貴族郎君來說,有些羞恥。然而張行簡此時哪有空在乎羞不羞恥。他靠著牆仰頭,一手搭在她夾住自己的肌肉緊實的大腿上,輕輕拍了拍。

日光塵埃落在他那漂亮的仰起的眼睛裡:「沈青梧?」

沈青梧低頭睥睨著他。

她這些天被那些山賊折騰得不輕。她偷走那麼幾片紙,便被人一直追。她既想回頭反殺,又擔心因為自己的不謹慎而危害到博容,不得不按捺脾氣。

何況她還中了那信紙上的毒。

毒入五臟,她寧可用內力一次次將毒逼到指尖,也不肯丟下信紙。如今她撲到張行簡懷中,其實整個左手臂都已經麻得沒有知覺了。

整個人也飄飄然,像吃了假酒一樣。

然而她很高興。

她剛擺脫那些山賊,就遇到了張行簡。沈青梧雖然此時腦子不太清楚,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是迴光返照,可是她一撲過來跳到張行簡身上,她就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了。

張行簡身上那股清雅清靜的,既像月光又像薄雪一樣的氣味,是旁人身上沒有的。她每次聞到他身上氣息,都覺得自己置身在月光下。

月光有氣味嗎?她不知道。

但他就是有月亮的氣息。

沈青梧高興地跟他打招呼:「張行簡,你好哇。」

她還以為自己不在,他肯定逃走了。

可是他又沒走!

他總是不走!

雖然知道他是想知道博容事情的結果,但沈青梧此時確實因為他的出現而開懷。

有人看到了她!

張行簡有些擔心地看著她這有些「瘋」的狀態。

平時沈青梧冷冷冰冰,哪會一見面就不問緣由地跳過來。若是平時,她必然懷疑他出現時機的過於巧合,會豎起渾身的刺,質問他是不是又有陰謀。

誠然他沒有陰謀。

誠然他只是一直在找她,絞盡腦汁地判斷她有可能現身的任何一個位置,然後一個個尋過去守株待兔。

威武的沈將軍自然不可能被山賊放倒,可是威武的沈將軍沒有腦子又衝動,他……不可避免地擔心她弄不到博老三的信息。

此時此刻,張行簡仰望著沈青梧。

他甚至有些生氣。

他按捺下自己所有的情緒,在她夾著他腰的修長腿肚上再次拍了拍,示意她下來。張行簡溫聲:「我們回家再說。」

回家?

沈青梧想起來她要做什麼了。

她要療傷祛毒!

她這種狀態,再多走一步,都是對身體的傷害呢。

沈青梧急急從張行簡懷中跳下,張行簡以為她願意跟自己走,他矜持地伸手來拉她。

沈青梧湊過來,在他臉上輕輕親一下。

臭烘烘的氣味難以言說。

張行簡的臉卻微有薄紅。

他鎮定不語,就見這個沈青梧一下子飄開,讓他愕然沒抓住。沈青梧把她懷裡包著的一塊破布丟給他,人就向外奔去。

她很急切:「我還有事,你先走吧。」

張行簡:「等等,你給我什麼?你要去哪裡?」

他抓著手中包著的東西,向外追沈青梧。沈青梧整個人走得非常搖晃宛如醉鬼,更讓他擔心。可她都這樣了,行走仍是很快,讓張行簡沒抓住她。

張行簡看著她直奔的方向,眸子一訝,微怒:「沈青梧,你往哪裡去?你看清楚了沒有……」

她直奔的地方,是一幢三層小樓,樓中燈火已經徐徐點亮,樓外卻低調的沒有掛任何旗杆旗幡。樓上木匾著正兒八經寫著「春風一度」幾個字,生意卻寥寥。

沈青梧的直入,讓樓前的兩個龜公都怔忡了一下。

然後緊接著,他們看到一個面白文秀的郎君走了過來。

兩人面面相覷。

張行簡蹙著眉,站在樓前,朝裡面的燈火通明瞥了一眼。

兩個龜公打量著他:此樓是小倌館,孝敬於一些貴族娘子。尋常時候,大多女子礙於閨訓與禮數,從不來他們這種地方,路過也要嗤之以鼻,走得飛快。

今夜,一名髒兮兮的女子昂首進去,已經很稀奇。

更稀奇的是,這位清雋無比的郎君,也出現在他們樓門口。

這位郎君目染輕愁,沈腰潘鬢,潔凈秀頎的氣質更是好得樓中頭牌也比不過。這樣的郎君,看著不像是好男色,莫非是家道中落,自薦枕席?

看他衣著粗陋簡單,與氣質不符,家道中落的猜測不無道理。

兩個龜公暗暗點頭,心中已經飛快琢磨著如何說服這郎君留在他們樓中當頭牌。他們還未開口,張行簡就擡步向樓中走去。

張行簡進入樓中,擡眼觀望四方,尋找沈青梧蹤跡。

一聲咳嗽聲響起。

張行簡回頭,非常自然地拱手向老鴇行禮,溫和十分:「先前進樓的那位娘子何在?我與她是一道的。」

老鴇眼亮。

她還沒開口,一個扭扭捏捏的牛郎便奔來,在她耳邊嘀咕:「嬤嬤,我能不能去伺候那個娘子啊?」

這牛郎看著年紀很小,面敷薄粉,有些警惕地看眼張行簡,生怕張行簡搶走了他的位置。他和老鴇哀求:「樓里都沒什麼生意,平時來的女子不是老,就是丑,再就是胖。我都好久沒見到美人了……」

老鴇:「我怎麼沒看出那娘子美?」

牛郎:「雖然衣著臟臭,臉上也儘是土,看著不起眼。可是我經過多少女子,我自然一眼看出她那塵土下細膩的臉蛋……」

張行簡咳嗽一聲。

老鴇和牛郎不知道他咳什麼,疑惑看他。

張行簡無奈:「兩位見諒,你們說的,應該是……家妻。」

二人瞪大眼。

張行簡正要說服他們,另一個牛郎興沖沖地跑過來:「嬤嬤,嬤嬤!我問那娘子要不要人伺候,那娘子很高興地說『還有人伺候呢,來吧』。嬤嬤,讓我去伺候吧!」

先前的牛郎急了:「什麼?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兩個對郎對視一眼,一起扭頭往樓上跑去,異口同聲:「誰搶到就算誰的。」

老鴇:「……」

她懷疑的眼神放到張行簡身上,張行簡對她微微一笑,溫聲:「內人有些搞不清狀況,在下去看看便好。」

老鴇:「呃,你們若真是夫妻,夫妻矛盾,我們自然不好多管。但是我們這裡畢竟是風月場,我要他們回來也不好,你娘子那確實,可能,大概……天生麗質……」

張行簡溫和:「自然,不會壞了樓中規矩,讓嬤嬤為難。」——

沈青梧迷迷糊糊進了這幢燈火通明的樓,沒人攔她,只是一路上有人眼神怪異。

而沈青梧早就習慣旁人眼神的怪異,她壓根不當會兒事。

她以為這是一家酒樓,在樓中找了一隔間推門進去,依然沒人阻攔。而是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問她:「娘子,可需要伺候嗎?」

沈青梧想他們態度真不錯。

連小二都長得怪好看的。

怎麼也有張行簡十分之一的好看了。

沈青梧囑咐人送熱水與浴桶,那搭話的年輕郎君頗為曖、昧地笑一下:「那自然會準備。總不好讓客人難做。對了,客人可有什麼與眾不同的愛好,可對伺候的人有何要求?」

沈青梧:看看人家這態度。

她若不是手臂麻得厲害,若不是自己都感覺自己宛如泡在熔漿中,大腦已經不會思考。她是願意認真回答旁人的問題的。

此時她只言簡意賅:「要最好看的。」

問話的牛郎見她「砰」一聲關上門,雖失望,卻瞭然。誰來他們樓中,都想挑最好看的。

這娘子看著不太有錢,卻相貌出色。想來樓中魁首是願意為了這份美色,而屈尊前來的——

於是那沈青梧的房門外,兩個牛郎都快要為此打起來了。

他們一人端著一壺陽羨茶,一人端著一盤獅蠻栗糕。張行簡與老鴇上樓,便見他們暗鬥得不可開交——你絆我一下,我推你一把。

老鴇青筋直跳。

那兩人吵:「說要最好看的,我才是!」

「我才是!」

張行簡目光閃爍,從隻言片語中大略猜出這誤會重重的緣故。他嘆口氣,走上前,站到兩位吵紅臉的郎君身後。

他施施然擡手,燭火下修長的手腕鍍著一層光,好看得老鴇也失魂。

老鴇想家中有夫如此,誰會想不開來自己這種地方?但也不好說,也許這位郎君中看不中用,也許家中再好看的郎君看久了,也會被厭煩……

老鴇正唏噓,就目光一瞠,看那郎君漂亮的手擡起,在兩位牛郎後頸上一劈。

張行簡向旁邊閃開,又動作分外優雅地端過了快被兩人摔下去的一茶一糕。他不動聲色地踹了一腳,讓兩位牛郎倒下時,沒有撞到木欄或木門,驚到門裡的客人。

張行簡嘆:「在下不得不如此,請兩位見諒了。」

老鴇:「你你你……」

張行簡:「外面有人,替我付賬。」

老鴇平復下心情,見張行簡端著茶與糕點就要推門進屋。她為了樓中信譽,不得不勉強掙扎:「你夫人說要最好看的……」

張行簡回頭,疑惑看人。

他的皮囊確實很有迷惑性,聲音又這般不急不緩:「嗯?在下不是最好看的嗎?」

他對自己的皮相心知肚明。

從小到大,他其實很少享受到相貌的好處。

記入張家嫡系,靠的是他與張容氣質的相似,以及他的心機。

張文璧全身心地教導他,又從來對他疾言厲色,不許他仗著相貌就如何引誘旁人。他與家中侍女笑一下,他衣裳穿得不嚴實些,都要被二姐要求反省。

二姐生怕他懶散的性格放縱後,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

在遇到沈青梧後,在總是被沈青梧目光灼灼地盯著後,張行簡才意識到,容貌有時真的很重要。他的皮囊帶來的好處,在沈青梧這裡,發揮得淋漓盡致。

儘管有時,他不太喜歡這種發揮。

……沈青梧透過他,看到的不是博容,就更好了。

張行簡隨意地想著這些,又將這些拋之腦後。他推門進入屋中,準備去伺候那不知出了什麼毛病的沈將軍——

沈青梧閉著眼,心神沉下,盤腿靠牆坐於榻上。

她引導著自己體內真氣的流動,慢慢疏導著氣脈的運行。她審視時,能發現哪些地方不正常,便要將那毒繼續往手上逼。

左臂不只麻,已經有些痛了。

沈青梧額上儘是汗,面容滾燙。流下的汗水浸濕她衣容,燭火下,光輝幽暗。

她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應當是伺候的人,放下水與浴桶,就會離開。

沈青梧沒有睜開眼,但也提防著周遭的動靜。果然,那人進進出出出好幾次,提著木桶在地上磕擦,又將茶點放下。

從頭到尾,伺候的人都安靜而賢惠,考慮得面面俱到。

待她逼完毒,她就可以好好享受這些了。

這麼懂事的人,真想帶走……不行,張行簡還在等著她呢。

待她好起來,她要和張行簡大戰三百回合。

沈青梧腦中思維斷斷續續,因外人在身邊走來走去而不能精神全部集中。她身體疲憊,不願睜眼,便只祈禱這郎君既然如此懂事,那見到她不搭理,就應該更懂事地關上門離開。

哪有人運功時會讓陌生人待在身邊的?

可這人沒有走。

屋中雖然很靜,沈青梧聽得出那多餘一人的氣息沒有消息。那人靜了很久後,徐徐向她走來。

沈青梧心中一凜,驀地生寒氣:莫非是要害她的人?

這人從前面一步步走來,停在床榻前幾步又停下來,似在觀察她。

沈青梧厭惡被人審視,她完好的右臂向前伸,一把扣住這偷偷觀察她的人,翻身而起。她抓住這人手腕時,驀地一頓,這觸感……

她睜開眼時,已將人拉過來,壓到床板上。

她麻痛的左臂肘子壓住身下人,更靈活的右手手指掐抵住這人咽喉,死死制住這人的死穴。她本來已經有些熟悉感,待將人壓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與秀色容貌同時現於她面前,沈青梧才震驚。

沈青梧:「張月鹿?」

她迷惑不解:「你不是回去了嗎?」

張行簡幽幽看著她。

他已經有些習慣被她壓著了。

他臉微側,向她看一眼。她仍伏壓在他身上,箍著他喉嚨的右手指卻鬆開了,沒再掐著他。

沈青梧忍著左臂麻痛,眼睛亮得跳滿星光,她心情好起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捨不得我,非要跟過來?」

張行簡:「沈將軍,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沈青梧:「不知道。應該是酒樓之類的地方……與我何干。」

張行簡微笑:「小倌館。」

沈青梧挑起眉。

她思維遲鈍,腦子漿糊一樣。她身體已經很難受,但是與張行簡說話仍讓她高興。色心上腦,她非要忍著那難受與他聊天:「所以你來當小倌嗎?」

張行簡:「……」

他輕笑:「方才在門外,想進來的人,可不是在下,而是兩名男子。沒有看出,沈將軍如此有艷福——竟讓兩名男子為你打起來。」

沈青梧眉毛一動。

她開始回憶自己進樓後見到的兩名男子。

她恍然大悟:難怪她一直覺得這樓里的男子相貌都不錯,原來做的是這種生意,那確實需要好看些。

張行簡問她:「沈將軍喜歡哪一個?」

沈青梧:「兩個都不錯。」

她壓著他,手臂再酸也不想起來。許是中毒確實讓她精神亢奮得不正常,方才夕陽時在街上看到張行簡,她已經心癢難耐;而今幽靜的室內,他就在這裡,沈青梧更加激昂。

她本心裡也許是真的很喜歡和他親近。

只是平時總是提防他,總是想與他作對,總是想欺負他,那些喜歡才要忽視一些,隱瞞一些。

張行簡幽幽靜靜:「兩個都不錯?竟然比較不出來哪個更好嗎?」

沈青梧順著他的話,很認真地回憶兩人的相貌。她誠實道:「確實比較不出來。我對他二人,都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

張行簡眼神幽靜。

他心中其實知道她此時狀態不對,說話不過腦,也許用錯詞,以她貧瘠的文化水平,她也發現不了。但是張行簡仍被她氣笑……

他溫溫和和:「在下從沒聽過有人能同時對兩人一見鍾情,沈將軍真是天賦異稟。」

他誇她「天賦異稟」。

沈青梧彎起眼睛笑。

張行簡心中忍著怒:傻子!

可他知道她狀態不對,與她鬥嘴都是浪費時間。

張行簡硬忍下心頭的不悅,他扶住身上沈青梧的腰,緩緩摟著她坐起來。她很乖,順著他的力道坐起來,沒有反駁。張行簡伸手抵住她脈搏,查看她狀態。

他畢竟不是大夫,只能探出她脈搏很亂,氣血沸騰,筋脈阻亂,更多的,也看不出來。

張行簡一邊為她診脈,一邊輕聲:「沈青梧,你若還想與我、與我……保持關係,就不能與其他男子亂來。今日我即使不來,你也不能與人行歡。

「我可以縱容你其他事,哪怕你心中想著博容……你不能挑戰我的底線,不要真的惹我生氣。」

他話太長了,沈青梧一多半都聽見就忘。

她只記住了他最開始的話。

她說:「嗯,我想睡你的。」

張行簡噎住,然後失笑。

他蹙著眉:「是中毒了嗎?」

他看她眼睛,沈青梧答:「是的,但沒關係,我有服藥。」

張行簡:「什麼毒?」

沈青梧:「不清楚,但那點小毒,殺不了我。」

她揚起下巴,頗為自得自己的武藝。

張行簡微笑,伸手掐住她下巴,將她揚起的下巴收回來。他摸摸她一頭油的髒髮,溫溫和和:「不知道的,還以為小梧桐中了春、葯呢。」

他又道:「不過梧桐若是中了春、葯,表現恐怕不是如此話多,而是……」

他目光閃爍一下,不說了。

沈青梧審度他。

張行簡回神,問:「你要如何解毒?要不還是跟我走吧?」

沈青梧告訴他自己武功有多好,她用右手抓著自己已經有些腫起的左臂,在張行簡面前炫耀她已經把毒逼到了這裡。只要給她時間,她就能把毒逼出來。

她輕蔑:「我身經百戰,不會被這麼打倒。」

張行簡:「好,那我陪你。」

沈青梧開心點頭——

她的解毒,花了她一個時辰。

起初她精神亢奮,拉著他不放,說許多她平時絕不會說的話。後來張行簡努力將她按下去,她才肯去好好解毒,又要他許諾不許離開。

張行簡一一應了。

他終於讓這毛手毛腳的娘子肯從自己身上翻下去,肯耐著性子去解她的毒。他坐在床榻邊看她,見沈青梧盤腿坐起,她閉上眼後,神色沉寂下去。

她靜下來後,終於恢復了平日的寡言安靜。

張行簡:「沈青梧。」

閉著眼的沈青梧:「嗯?」

張行簡:「解毒後,你想做什麼?」

沈青梧:「我想吃飯。我很餓,我聞到了你帶來的糕點香,你再多拿一些吧。」

張行簡說了好,又慢吞吞道:「我陪你在一起,你仍只想吃糕點嗎?」

沈青梧:「想吃好多糕點,但我想不起來它們叫什麼名字。你都拿幾樣,我都嘗嘗。」

張行簡耐心引導:「若是我與你躺於一張榻上,陪著你說話聊天,你想要什麼?」

沈青梧不耐煩:「吃糕點!你聽不懂嗎!你別逼我發火!」

張行簡:「……」

他低笑一聲:「笨蛋。」

沈青梧睜開眼:「你說什麼?」

張行簡溫聲細語:「誇你天賦異稟。」

榆木疙瘩也不是一日修成的,與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病人聊天,也沒什麼意義。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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