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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沈青梧灰溜溜地被張行簡趕出了營帳。

他唯一的寬容,大約是准許她穿戴整齊再滾出去。

更深露重。

沈青梧迷茫地站在帳門外,那點兒爽意沒到頭,被強行打斷。她此時被攔在帳門時,一時不知是上不去下不來的慾念讓她煩躁,還是張行簡的發怒讓她混沌。

她宛如一個因說錯話、夜裡被嬌娘子趕出門的混賬丈夫。

但她並不完全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何況,軍營夜間巡邏輪崗,時時會有人發覺此間動靜。沈青梧大剌剌站在軍帳外伏低做小,未免引人注意,又辜負了之前的一番「關係不好」的演戲。

不如明日再看情況。

沈青梧想了想後,她掉頭走了——

另一邊,張行簡被欲折磨,又在臨到頭時被她潑冷水。他將她趕出去後,本以為她會說兩句好話,又在怔了一會兒開始心軟。

張行簡給自己找借口,告訴自己沈青梧煞風景不是一次,玉佩的事必有緣故,他去聽一聽便是……張行簡推開帳簾,看到的是高天長夜,火把燎燎。

門口空無一人。

張行簡登時又驚又氣。

這次,當真是不能原諒那個混蛋了——

沈青梧次日去見李令歌前,特意在張行簡的營房外繞了一趟。

她對軍營中的早晚時辰格外熟悉,跑個馬晨練路過的功夫,便正好看到張行簡站在熹微辰光下,眉目昳麗。

他面容一貫姣好,只臉色不太好,眼下有黑眼圈。

大約昨夜沒睡好。

跟著沈青梧跑馬的將軍高聲打招呼:「這不是張三郎嘛!三郎不用晨練,還起得這麼早啊。」

沈青梧心砰一下。

因張行簡的目光向這裡望過來。

她騎在馬上,不禁挺直了腰背,目不轉睛地觀察他的神色。

張行簡神色平平。

他如往日一般溫靜典雅,向兩位大將軍打招呼:「陳將軍,沈將軍。」

沈青梧:「……」

她不禁想,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張行簡看上去很正常。

是了,他不是一直自詡脾氣好嗎?大約他是真的不在意昨夜的事,為此煩心的沈青梧,倒像個笑話。

覺得自己成了笑話的沈青梧,第一次因此而心情輕鬆。

此時沈青梧並未覺得哪裡不妥——

李令歌找沈青梧談話。

這位帝姬深思熟慮數日,終於給了一個結論:「……阿無,你跟著張三郎走一趟吧。你身上不是傷不少嗎?趁著這段時間離開軍營,養養身子也好。

「養好身子後,我日後還要重用你呢。」

沈青梧:「好。」

李令歌沉吟著:「我與張三郎談好了。我不過問他要去哪裡,也不派人監視他。我只讓你跟著——他說他是為了你好,但我堅信阿無並不會背叛我。是么?」

李令歌想要一個定心丸。

沈青梧給了她:「對。你不做奇怪的事,我便不與你為敵。」

李令歌笑了。

奇怪的事嗎?

李令歌溫聲:「那你大可放心,我也有信心——你們此行,必然會收穫雙贏的結果。

「只要我與三郎盟約達成,有東京的舊日部下、暗自支持我的臣子相助,再加上張家的支持,我成事的可能性更高了幾分……」

她陷入深思。

她又考慮她那些野心該如何拐彎抹角地實現了——張三郎的要求,是盡量不損害百姓利益。

李令歌也不願擴大戰事,不願傷害百姓啊。她能和那些古板大臣、那些陳舊禮法、那些世家大族、那些祖宗家法對抗的底氣之一,本就有百姓的認可緣故。

李明書勞民傷財,她分治大周收拾殘局。在李明書胡鬧的那些年,她能頂著壓力,壓著他,將國家穩在一個局面上。如今李明書管不了的南方,李令歌到來後,才能真正彰顯自己的實力。

李令歌要名,要利,要人心在她。

至少大河以南的百姓,應當能感受到她到來後,世間生活的變化的。

張行簡要看的,本就是這個。

李令歌任由他看。

李令歌囑咐沈青梧:「我不交代你什麼任務了,因我無論交代你什麼任務,都必然被張行簡毀掉。你好好養傷,陪著他便是。若是覺得他哪裡不對,聯絡我。

「至於什麼叫不對,你自己判斷吧。」

沈青梧沉默。

她自己判斷嗎?

博容曾逼她做出一個選擇後,讓她自己看著辦;如今李令歌也是換來她的承諾後,讓她接下來看著辦。

該說不愧是一對師徒嗎?

都是那種……十分自信的人啊——

沈青梧又帶著帝姬的命令,要離開軍營了。

營中好些大男人,十分羨慕她頻頻出去辦公差。如今他們盯著北邊動靜,隨著做好開戰的準備,不敢離開軍營一步……能出門的人,就是幸福。

為此,好幾位將軍一趟趟來沈青梧的軍營轉悠。

沈青梧不搭理他們。

但沈青梧中午去吃午膳時,遠遠的聽到一個人熱情跟她打招呼。

「沈將軍,沈將軍!」

聲音有點熟。

沈青梧一回頭,看到一個滿頭大汗的小兵向她跑來。

這誰?

沈青梧一人獨來獨往,很少有士兵主動找她。這個小兵跑過來,將一碗澆了菜的米飯遞給沈青梧。

小兵:「那邊吃飯的人太多了,天那麼熱,將軍就不要過去和他們擠了。將軍前兩天給了我一塊玉佩,我拿去換錢,給我生病的老母湊夠了葯錢,我一家人都感激將軍呢!

「將軍不怪我把玉佩賣了吧?」

沈青梧不在意。

沈青梧在意的是——「賣了多少錢?」

小兵說了一個數。

沈青梧心想:比玉石原本的價格,生生折了六成啊。

她的一雙手,直接毀了六成價格的好玉。

沈青梧沉默。

那小兵笑:「所以,我幫將軍打了飯!只要將軍在軍營,我以後天天幫您打飯!」

沈青梧冷漠:「不必。」

小兵撓頭,尷尬。

沈青梧瞥他一眼:「我要走了,不在軍營。」

小兵恍然,意識到沈青梧不是瞧不起自己,當即放鬆地笑起來。

放鬆後的小兵努力找話:「將軍,你那小情兒怎麼樣了?」

沈青梧沒反應過來:「什麼小情兒?」

小兵提醒:「就是你——朋友家那位小情兒!」

然而小兵心中想:你那位朋友,必然是你自己了。

他懂。

大家都是男人……呸,大家都是軍人,平時在軍營里見不到一個順眼的,在外偷偷包一個小情兒,他懂。

只是好可惜。

他們以前猜,沈將軍喜歡博帥。他們後來又猜,沈將軍和楊將軍也許是一對。而今看來,沈將軍另有所愛。

只是不知是何人?

什麼樣的小情兒,比博帥、楊將軍,還要好呢?

小兵深深不服氣,但尊重。

沈青梧慢慢想起來自己那個關於玉佩的請教了。

床頭打架床尾和。

她完全照做。

結果她被趕出門。

沈青梧瞪一眼這個嬉皮笑臉的小兵。

小兵一愣:「那小情兒沒原諒你——朋友嗎?」

沈青梧瞪著這個出餿主意的人。

小兵茫然:「不應該啊?床頭打架床尾和,都不行?」

沈青梧:「不行。」

小兵:「你——朋友,有哄人家嗎?」

沈青梧:「那小情兒喜歡粗暴對待。」

小兵:「……」

小兵吞口唾沫:「那你——朋友粗暴了嗎?」

沈青梧:「爆了。」

小兵很關心:「你——朋友的小情兒,沒受傷吧?」

沈青梧覺得這小兵吞吞吐吐很古怪。

她不想說了,她掉頭要走。

小兵忙在後追著:「將軍,將軍!床頭打架床尾和,肯定沒問題的——如果有問題,必然是你哪裡錯了!也許是你技術不好呢!」

沈青梧驀地回頭。

她目光鋒銳:「你說誰?!」

小兵當即被她那瞬間冷冽的眼神嚇住,僵在原地渾身冰涼。

小兵吞唾沫,乾笑:「你朋友……將軍,你看,那不是張三郎嗎?」

小兵本想轉移話題,沒想到沈青梧立刻側頭,去看那遠遠走來的張三郎一行人——

張行簡與幾位將軍邊走邊說話,最後修正著雙方達成的協議。

張行簡看到沈青梧和之前那小兵又在熱火朝天地聊。

他笑一聲。

跟著他的將軍:「怎麼了?」

張行簡溫和:「沒什麼。」

說話間,沈青梧竟然向他走來了。他挑一下眉,面上不露痕迹。

沈青梧站到他面前,以軍禮相見。

張行簡回禮:「沈將軍。」

沈青梧壓抑著雀躍:「我們何時出發?」

張行簡:「將軍想何時出發,就何時出發。」

沈青梧想了想:「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行簡:「在下無不可對人言之事。將軍想說什麼,在下聽著便是,不必借一步說話。」

沈青梧沒有捕捉到這一瞬的微妙。

沈青梧:「……我是想問你,你我出行,我可要準備什麼行囊,配合你?或者說,你覺得我是帶刀、槍,還是箭,哪個更好用?」

張行簡:「將軍喜歡帶什麼,就帶什麼。將軍想丟掉什麼,就丟掉什麼。全憑將軍興趣。」

沈青梧:「……」

她開始隱約覺得不對勁了。

然而眾多將軍當面,對張行簡的彬彬有禮大讚有加,沈青梧便不說什麼了——

午後,沈青梧跟著張行簡離開軍營。

他們輕裝簡行。

張行簡甚至讓跟隨他們的死士離開,他給死士們安排了其他任務。具體什麼,沈青梧不知道,也沒有去打聽。

如今上路的只有二人,沈青梧蠢蠢欲動,覺得二人間的氣氛,能回到他們來軍營之前了。

二人騎著馬。

沈青梧從後追上,她為了禮貌,慢他半步。沈青梧控著馬,從側後方看這人如玉側臉,遒勁手骨。

默默欣賞一會兒,沈青梧只聽到風聲沙沙,看到綠葉飄零。

有點過於安靜。

沈青梧咳嗽一聲。

她看張行簡。

張行簡宛如沒聽到。

沈青梧再次咳一聲,她聲音高一些。他依然騎馬騎得瀟洒,一副聽不到的樣子。

沈青梧終於:「張月鹿!」

馬上的張行簡不得不回頭,看她:「沈將軍有什麼事嗎?」

沈青梧:怎麼叫她「沈將軍」?

沈青梧面上平靜:「也沒什麼事……」

張行簡溫和:「將軍是覺得無聊?」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那將軍便看看沿途風景吧。」

他扭過頭又不搭理她了。

沈青梧:「……」

沈青梧絞盡腦汁:「我們要去哪裡啊?」

張行簡:「見我一位老師。」

他有問必答:「他曾在張家教過我幾年讀書,當官沒當出什麼成就,他辭官而走。這些年我們一直有書信往來,既然來了此地,去見見老師也無妨。」

沈青梧:「哦。」

沈青梧:「那什麼……」

他裝作沒聽到。

沈青梧咳一聲:「你沒生氣,是吧?」

張行簡微笑:「什麼?」

沈青梧:「昨夜的事。」

張行簡微笑:「昨夜哪有什麼事,沈將軍何必多心?」

這麼彬彬有禮的張行簡,安了沈青梧的心,又在某方面,讓沈青梧覺得更奇怪了。

他是一個十分能說會道的人。

往往二人同行,她一路安靜,他總能適當說兩句話,引得她去尋他。而今他不主動搭話,沈青梧絞盡腦汁想不出幾句詞,這一趟同行,沒勁透了——

他們中途在一茶棚歇腳。

張行簡管店家要了一碗茶水。

沈青梧拴好馬進棚子乘涼,看到張行簡徐徐吹著一碗茶水。

沈青梧站在桌前,看著空蕩蕩的桌子。

她目光開始生寒。

她冷冷道:「張月鹿。」

端坐桌旁喝茶的張行簡睫毛如翼上掀,琉璃眼珠子望向她。

一臉無辜。

沈青梧:「我的呢?」

他故作不解:「你的什麼?」

沈青梧質問:「你只顧著自己口渴喝茶,絲毫不在意我?」

張行簡眨眨眼。

他說:「沈二娘子怎不自己開口要茶?莫非是沒有銅板?一碗茶水不過兩文錢,沈二娘子沒有的話,在下借一借也是可以的。

「沈二娘子一言九鼎,欠在下的錢一定會還,在下就不寫欠條了。」

沈青梧冷冷看著他。

她開始感覺到這種熟悉感——

像是回到了她囚禁他、二人鬥智斗勇的階段。

他裝聾作啞的風格,不比往日差。

沈青梧被他激起了莫名其妙的戰鬥欲。

沈青梧站得筆挺,擋在他面前,維持著自己的霸道:「我要你替我說話。」

張行簡不願意:「在下不是你的僕從,不是你的嘴部替代品,二娘子不聾也不啞,為何要在下說?」

沈青梧:「你以往會替我的。」

張行簡含笑:「哪有?沈二娘子想多了吧。」

沈青梧:「你不情願是不是?」

張行簡微笑:「是。」

沈青梧:「你故意惹我生氣,是吧?」

張行簡:「這怎麼能叫故意——和沈二娘子比,在下功力差得遠。」

他感慨:「要多向沈二娘子學習。」

他拿茶敬她:「互相學習,共同進步,你我共勉。」

好一個陰陽怪氣!

雖然聽不懂,但是沈青梧真的生氣了。

茶棚下老伯看這一對小情兒吵架,看得津津有味。

這條小路平時沒什麼人,以前怕官兵以奇怪名頭加稅,他都不敢出攤。最近那些官兵不來了,他才出來賺點茶錢。往來人少,能讓他老人家看熱鬧的小情人,更少了。

但是眼見這對小情兒要吵起來了,老伯不敢看熱鬧了,連忙起來勸架:「不就是一碗茶水嗎?老夫請你了,這位娘子……」

沈青梧冷冷道:「不必。」

老伯怔住。

他看沈青梧摘下頭上的蓑笠。這娘子露出面容後,英氣之外,幾分清秀。

沈青梧眼睛看著那端坐喝茶的張行簡,蓑笠拿在手中,她頭也不回:「給我一碗茶。」

老伯迷惘。

張行簡輕笑:「老伯莫慌,她是對我說的,不是對你說的。」

張行簡說完,向沈青梧展示空了的茶碗。

他說:「沒有了……」

老伯在後:「就是一碗茶水……」

沈青梧:「閉嘴。」

張行簡:「這句話還是對我說的。」

老伯:「……」

沈青梧:「當真如此?」

張行簡:「沒辦法啊,水喝完了,二娘子自力更生吧……老伯,她這話依然對我說。」

張行簡一邊和沈青梧對話,一邊還幫沈青梧翻譯,那老伯看得目不暇接。

沈青梧道:「轉過頭去。」

張行簡輕聲:「……老伯,這話是對你說的了。照她說的做吧,她可凶了。」

那句「可凶了」噙在舌尖,語調輕柔悠緩,帶幾分嗔惱幾分蠱惑。

這種細微末節,讓沈青梧睫毛顫了顫。

她不用回頭,便憑著氣流變化,感覺到身後的唯一看客乖乖地背過身,不再看他們的熱鬧。

沈青梧顛了顛手中蓑笠,最後和張行簡確認一次:「真的不幫我叫茶水?」

張行簡笑而不語。

下一瞬,背著身的老伯,聽到了那娘子一聲很淡的聲音:「那好。」

一片沉默。

老伯伸長耳朵,聽不到動靜。

他太好奇了,慢慢地試圖轉身看,一把小刀從他耳側飛過來,釘在茶棚柱子上。

那娘子是練家子!

老伯這下是真的不敢回頭,不敢動作,不敢看熱鬧了——

老伯不知,身後的沈青梧將蓑笠側立起來,顛在手中,俯下了身。

張行簡瞳眸微動。

他實在聰明,即使事先不知,此時也從她身上看出了端倪。他手肘撐在桌上,起身便要走,沈青梧一手扣住他肩,將他按回去。

她低頭向他親來。

蓑笠豎立握在手中,她用來擋住身後有可能的窺視。

塵埃在空中漫飛,時間變得緩慢又刺激。

張行簡周身汗毛倒數,眼瞳睜大。他撐在桌上的手肘發抖,厲目看她:她怎麼敢!

光天化日!

可光天化日之下,沈青梧就是這麼大膽。

他不想驚動唯一的看客,便不能發出聲音;他想和沈青梧對著干,那親吻便要格外漫長;親吻一旦漫長,他就容易生情,身體容易產生反應。

張行簡搭在桌上的曲著的手指動了動。

他鬢角起了汗。

柔軟的唇舌一遍遍抵壓磨弄,迫他屈服。

他到底沒有臉皮厚到這個地步,不得不鬆了口,換她霸道侵入。舌尖抵卷,卷足他口腔中的濕潤,用來緩解口渴。

可世上哪有這種不講理的方法?

她的方法根本是錯的!——

老伯咳嗽一聲。

他顫巍巍問:「我能回頭了嗎?」

沈青梧淡聲:「嗯。」

老伯回頭,見那二人一同坐了下去。也許天太熱了,那位俊逸的郎君脖頸被曬得十分紅,那位娘子臉也有些紅……

郎君眉目漂亮,神色疏淡;娘子眉角眼梢,都盪著愉悅。

老伯好心:「天太熱了,你們可別中暑了,老夫免費送你們一碗茶吧。」

張行簡驀地起身。

他背對著老伯,溫聲:「不必,我們走了。」

桌上留下兩文錢,張行簡去茶棚外牽馬。偶爾一瞥,能看到他唇瓣嫣紅,像抹了胭脂一般。

沈青梧自得地笑了笑,慢悠悠起身,去跟著牽馬了——

到夜間,二人終於找到了驛站,尋問之下,得知有空房。

沈青梧此時已經發覺張行簡似乎和她對著干。

她只是不是很確定。

於是她抱臂站在櫃檯前,最後確認一下。

沈青梧聽到張行簡和小二溝通:「兩間客房,多謝。」

沈青梧睫毛刷地掀開,望他一眼。

小二:「啊,客房有些緊張……」

張行簡:「在下睡下等房舍也無妨。」

小二望了兩人一眼,似猜測兩人關係。

張行簡:「兄妹。」

沈青梧冷笑一聲。

小二:「……」

行吧。

客人想怎樣就怎樣吧——即使這兩人怎麼看起來,都不是兄妹嘛——

半夜,張行簡忽然清醒。

他驀地擡手,看也不看,藏於枕下的匕首揮出。寒光凜冽,卻中途被一雙手握住。

一個人坐在他腰上,俯身握住了他的匕首。

張行簡面無表情。

沈青梧:「你以為封了門窗,我就進不來嗎?」

張行簡:「沈二娘子深夜造訪,不合適吧?」

沈青梧:「你也可以報復回來——造訪我。」

張行簡:「……」

沈青梧在黑暗中與他別著勁。

她慢慢想,小兵說她技術不好,才哄不好張行簡。

要不要試試?

張行簡溫潤提醒:「將軍,天要亮了。」

良久良久,沈青梧嘆口氣,握著他的手,將匕首從他手中遠遠扔開。

她俯下身抱住他,盡量輕柔著聲音哄他:「郎君……三郎……張月鹿,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人家知錯了……」

張行簡:「不要掐著嗓子說話。」

沈青梧:「……」

媽的。

誰掐著嗓子說話了???

她是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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