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張行簡,正如張容思量的那樣,他當真不是什麼勤勉刻苦的孩子。
讀書當然累,習武只會更累。
他不過是對自己的小未婚妻非常有興趣,才提出願意去習武場——他才十歲哎,就知道自己以後要娶這個七歲的小女孩兒,這難道不足夠有趣呢?
但是小沈青梧和他真不是一路人。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兒,不愛紅妝愛武裝,對打打殺殺擁有十分大的興趣。
旁人家這麼大點兒的小娘子,是從小教養出來的小閨秀,踩一隻螞蟻都會不忍心;他們家這位小沈青梧,卻能看螞蟻打架,津津有味地看一下午。
沈青梧喜歡舞刀弄槍,對於同樣「喜愛」舞刀弄槍的張行簡,建立了好感。
於是張行簡苦不堪言。
沈青梧自己每日天不亮就爬起來,興緻勃勃去張家的練武場。她不辭辛苦繞一大圈路,找到困頓無比的張行簡,將自己的小未婚夫從床上拉扯起來,一起去練武。
畢竟,這是第一個說喜歡練武、還願意和她一起的同齡人。
張行簡震驚。
張行簡問:「你不用睡覺嗎?」
沈青梧奇怪:「昨晚不是睡了嗎?」
張行簡一噎:「那我為什麼這麼困……」
小少年站在空曠的武場,看看兵器架上那些比他人還要高的武器們,再抬頭眺望雲曦後十分熹微的日光。
冷風吹拂,越吹他越困。
沈青梧與他一同琢磨:「閉上眼就睡覺,天一亮就醒了,嗯,你是哪裡不懂嗎?」
張行簡:「……」
她居然問他哪裡不懂!
張行簡被她的自信搞得懷疑自己哪裡有毛病:「怎麼能閉上眼就睡著呢?不需要時間嗎?」
沈青梧迷茫看他。
沈青梧想了想:「一定是你白日不夠累,夜裡你才不能一下子睡著。」
張行簡:「……是么?我怎麼覺得不是呢?」
沈青梧躍躍欲試地發表自己的真知灼見:「或者是你沒有奶嬤嬤哄你睡覺,你才睡不著。」
張行簡睜大眼。
張行簡:「你這麼大了,還要奶嬤嬤哄你睡覺!」
沈青梧眼珠轉一下。
沈青梧理直氣壯:「在來你們家後,我已經不要奶嬤嬤哄了。」
但是她夜裡確實有點孤獨……
她本想讓張容充當奶嬤嬤的作用,張容說男女授受不親,他不可以;沈青梧又盯上那個總是琢磨她、對她露笑的李令歌,但是在侍女們一言難盡、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沈青梧憑直覺判斷,李令歌夜裡不可能陪她。
如今盯上張行簡……
沈青梧有了主意:「今夜咱倆一起睡吧,我給你做個伴,你就能睡著了。」
她心裡另有主意:萬一張行簡就能有當她奶嬤嬤的天賦呢?
張行簡一怔。
十歲的他已經有了男女大防的認知。
他驀地紅臉,嘟囔:「不好吧?」
可他轉念又想:她不是他未婚妻嗎?應該也沒有不好吧?
於是兩個小孩兒夜裡一起睡。
都是沈青梧在更半夜溜過去找張行簡——她人那麼小,走起路來像貓一樣,這麼輕微的氣息,不是蓋世高手,就必是小孩子。
侍從們起初沒發現,給了她機會。
張行簡紅著臉被沈青梧熱情地抱著,蓋上被褥一起睡覺。他並沒有覺得兩個人一起睡就好到哪裡,他糾結無比、茫然無比,數著羔羊到天亮,旁邊的人倒是沾枕就睡。
他好嫉妒。
小郎君心臟砰砰,怎麼也睡不著。他被奇怪的感覺包圍著,壓抑著,說不出那是什麼,就是覺得很不對勁。
夜夜失眠,導致早上起不來床,一白天都犯困。張小郎君精神更加差了……照顧他的侍衛們一聚起來,就發現問題出在了哪裡。
於是,張容找兩個小孩子談話。
張容說張行簡:「男女七歲不同席,你沒學過嗎?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就完全不會反駁嗎?」
張行簡眨眼睛。
他好無辜。
張容嘆口氣,愈發覺得自己為小青梧選這麼個不求上進、得過且過的小郎君當未婚夫,是不是很對不起小青梧。
張行簡被帶出去罰跪,張容又叫來不省事的沈青梧,和她談話。
張容囑咐:「你是女孩子,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自己。以後再不能和張月鹿睡一張榻了……我會讓侍衛監督你們。」
沈青梧:「為什麼?」
張容:「女孩兒比較容易吃虧……」
沈青梧:「我會在張月鹿身上吃虧?他那麼弱,根本打不過我呀。」
雖然她只有七歲,但是她和小張月鹿去習武場晃了幾天,沈青梧便已經知道張行簡是怎樣一個外強中乾的武學廢人。她很同情他,覺得他柔弱可憐,但她不說。
她從小就不愛說別人的事。
張容板起臉:「沒有為什麼!不許就是不許。」
沈青梧瞥他一眼。
她滿不在乎,也不認同,但是她隨意地應一聲——你是老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張容無奈地笑。
他揉揉額角,喃喃自語:「真不知道我有沒有做錯……」
把一個很有自己性格、與眾不同的小女孩和他們家有名的不求上進的小郎君放在一起,真的會對兩人都好嗎?
—
可是沈青梧並不覺得張行簡不求上進——
張行簡每天都睡不夠,不還是天天跟著她去習武場嗎?
雖然他總是被她從被窩中揪出來,雖然到了習武場他依然犯困,雖然她都打了一套拳了,他靠在樹上又能昏昏欲睡很久……但起碼他從來沒反抗過。
沈青梧認為,要認同張行簡,鼓勵他和自己一起練武。
不能打擊他。
但是,張行簡其實有反抗——
他只是脾氣好,只是反抗很委婉罷了。
比如,他一直叫困,他拿著劍說握不動,指著槍說好嚇人,他挑一圈兒,一個武器都看不上。
沈青梧舞刀舞得赫赫生風,坐在樹下打盹的小郎君睡起來了,總會拍著掌誇她真厲害,給她戴高帽,振振有詞地提建議,說她哪裡還可以改進。
沈青梧聽勸,他說哪裡可以更好,她就照著去做。
再加上有侍衛們的指引、張容請來的師父們的指導,沈青梧自信自己比剛來張家時能打了,只是張行簡好像原地踏步,毫無進步。
練武的師父們都從學堂那裡聽說過張行簡花樣逃課的光輝事迹,張行簡不好好練武,他們也懶得管。反正他天賦一般,遠遠不如沈青梧。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沈青梧認為張行簡是願意練武的。
沈青梧鼓勵張行簡。
沈青梧和張行簡復盤他的習武路程,給他信心:「你今天比昨天少嘆了一口氣,這就是進步。」
張行簡睜大眼睛:「……」
沈青梧真喜歡他漂亮的璀璨的總是閃著光的眼珠子——挖出來收藏必然很好看,當然,她問過張容,張容被她嚇死,嚴禁她挖。
沈青梧此時就專心盯著他的眼睛:「你今天沒有被刀打到頭,也是進步。」
張行簡長長眉毛揚起來。
從小就是懶孩子的他,當然明白自己的問題在哪裡。
張行簡好奇問:「我的進步終點在哪裡呢?」
這為難住了沈青梧。
沈青梧想很久,說:「你天天這麼練,總有一天,你可以當我的跟班,不給我拖後腿。」
張行簡:「……」
沈青梧童腔很執著:「你不願意嗎?」
張行簡扁嘴。
張行簡說:「你的意思是,我就是每天很辛苦地練武,也比不上你唄。」
沈青梧:「昂。」
張行簡氣。
他抱怨:「我和你差距那麼大嗎?」
沈青梧安撫他:「師父們說了,人各有才,你不必強求。」
實在是她天賦太好,對比的張行簡成了庸才。若是沒有沈青梧這個好胚子的對比,師父們也不會覺得張小郎君毫無習武的價值。
張行簡便托腮。
他異想天開:「青梧,有沒有可能——我不習武,長大了,你來保護我呢?」
沈青梧怔。
張行簡眨眼睛:「大人不是說,你和我要綁一輩子嗎,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嗎?那我其實沒必要練武啊——你很厲害,不就是我很厲害嗎?」
沈青梧反問:「我吃了飯,就相當於你吃了飯嗎?」
張行簡一噎。
夏日午後,暖風徐徐,兩個小孩兒蹲在榕樹下,討論著這種十分嚴肅的人生大事——張月鹿要不要繼續習武。
張行簡想了想,伸出自己素白的肉嫩的小手腕,挽起袖子,給她看自己手背上、手腕上的紅痕。他再把手翻出來,讓她看自己手指頭上的水泡、手心的薄繭。
他哭喪著臉:「好痛的。」
沈青梧立即挽袖子。
她給他看她手臂上的鞭痕、被刀劍擦出來的傷疤,她讓他看她的手心——全是薄繭。
沈青梧還要脫衣,讓他看自己的脖子……
張行簡嚇一跳,連忙攔住她:「你幹什麼?容大哥要是知道了,又得說我了。」
沈青梧:「我就是告訴你,學武就是這樣的,我身上的傷比你多多了。」
她洋洋得意起來:「這裡有,那裡有,這裡還有。」
張行簡錯愕:「我為什麼要和你攀比這些?誰身上的傷更多些,是很值得驕傲的事嗎?」
沈青梧悻悻被打斷。
張行簡終於意識到沈青梧聽不懂他委婉的暗示,這個說話一直喜歡拐彎抹角的小郎君便紅著臉,生平第一次非常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沈青梧,我不想習武了。」
他想每日睡懶覺,他不想早起了。
沈青梧:「你越是天賦差,越應該努力。你不必自責,我會監督你的。」
張行簡:「我的意思是——我不要你監督我,你放我自甘墮落,好不好?」
沈青梧呆住——這世上還有喜歡自甘墮落的人嗎?
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沈家沒有這樣的小孩兒,張家,她也沒見過這樣的人。張容多厲害啊,張容只會鼓勵她繼續努力,從來不說讓她歇一歇、玩一玩……張月鹿卻說我要玩我不要努力。
沈青梧傻傻地看著張月鹿。
七歲的她,竟然對他的前途生出了一種擔憂。
她小聲:「你是想不學無術嗎?」
她終於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張行簡非常痛快地點頭,眼睛亮晶晶的,笑著看她。
張行簡說他早就想好了:「我們家這一輩子是不會缺什麼錢財的,養我一輩子是養得起的。我每天就玩一玩,混一混,日子就過去了嘛。閑的時候逗逗鳥,睜開眼只煩惱吃什麼玩什麼,沒事畫兩筆畫,有心情了寫幾個字……
「我去遊山玩水,四處閑逛。我們家怎可能養不起我呢。」
他爹娘當然希望他能扶持一家人在主家崛起。
但張行簡覺得……自己給了機會,爹娘自己努力,弟妹自己努力,就好了嘛。
他巴結好沈青梧,已經是做出了貢獻。
張行簡暢想未來:「以後我們成親了……你出去打拚天下,留我在家裡玩就好了。」
沈青梧:「你想我養你啊?」
張行簡:「你不行嗎?相信你自己。」
沈青梧不是不相信自己,沈青梧覺得他好怪!
但是她喜歡怪人。
她立刻點頭,打包票:「交給我!」
於是,七歲的小梧桐心裡有了一個目標——
張行簡這樣下去,會把他自己作死的。
沒關係,她來。
她到張家一趟,總要貢獻出一些價值,不然愧對容大哥對她的愛護。
—
於是沈青梧習武更加勤勉,張行簡可以光明正大偷懶。
他大部分時候睡不起來,不再去練武場;有時候起的早了,去練武場轉一圈,他隨便折騰兩下,沈青梧都鼓掌。
張行簡被她的熱情和真誠弄得很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不怎麼樣,不怎麼樣的自己還被她那麼認真地誇。放在旁人身上,他會覺得對方在奚落自己。放在沈青梧身上……沈青梧誇得多真摯啊,必然是真心的。
沈青梧去習武的時候,張行簡去學堂和其他小孩兒一起讀書。小郎君很好奇早早定親的張行簡每日和他的小未婚妻玩什麼。
羨慕他的人真不少——能搬去主宅住,真幸運。
憑什麼呢?
哼,運氣好罷了。
有小郎君便酸溜溜道:「搬去主宅又怎樣,你還不是要日日討好沈青梧——大家都知道,大郎喜歡的是那個小女孩,又不是你。」
坐在紫檀小桌前的張行簡被小郎君們包圍著,他托腮,聽他們議論,就知道他們的心思。
他笑眯眯順著他們的話:「對啊,討好人也是很辛苦的——我要為我爹娘弟妹努力嘛。哄得沈青梧高興,就是哄得大郎高興,我一家人就都得道升天啦。」
他從來都這樣,說話不落任何人的面子,總是順著人,所以即使他得到了好處,學堂里的小郎君們也依然願意和他玩,和他說話。
此時小郎君們就問:「討好她,是不是很辛苦啊?聽說她是一個怪人。」
於是張行簡繼續順著他們:「嗯,是很辛苦的……要天天學習甜言蜜語,好哄人。」
小郎君們:「哇。」
張行簡:「她不高興時得逗她笑。」
張行簡:「還得時時觀察她,要會察言觀色。」
小郎君們同情:「這太辛苦了。我可受不了委屈,我從小到大都沒看過人臉色,我才不要去伺候人……」
張行簡彎眸。
有小郎君忽然咳嗽一聲。
人群中七零八碎的說話聲變小,小郎君們一個個溜回自己的座位。張行簡四顧,看到他們討論的沈青梧雄赳赳氣昂昂地翻過扶攔,跳入學堂,徑直向他走來。
張容與李令歌,真是將她打扮得十分英秀,和她剛來時完全不同——
她戴著抹額,一身貼身的窄袖武袍,袖上衣襟綉著精緻的鈴蘭花,腰間系著小刀小劍、香囊玉佩。她這麼跳過來,一路叮叮噹噹,烏黑髮絲在抹額下捲起一點兒,映著日光,日光又照著她秀氣的小臉。
性別在她身上變得十分模糊。
她被打扮的,既像一個英俊的小郎君,又像一個活潑靈動的小娘子。
她像一輪灼灼燃燒的太陽,跳入他們這方小學堂。小學堂的小郎君們都沒見過這樣的小娘子,一個個捧著書本偷看沈青梧。
小郎君們在心裡:哇。
她好……不一樣。
這個很不一樣的沈青梧看也不看眾人,直奔目的,朝張行簡過來,有一瞬,張行簡心中生起自得:他的未婚妻真耀眼。
但是沈青梧跳過來時,張行簡又心裡忐忑:他方才順著人說的話,她會不會聽見了?她是不是會生氣?
沈青梧到了他面前,開口:「容大哥說晚上檢查你的功課,我偷聽到了,提前給你報信兒,你別忘了。」
她說完便走。
張行簡呆了一呆,他立即跳起來,不顧小郎君們各異目光,追出去:「沈青梧——」
—
張行簡追她追出了學堂,好不容易拽住她袖子。
他雪白的臉因為奔跑而泛紅,沈青梧回頭看他。調皮的髮絲打著旋兒,貼著她臉頰搖晃,她的眼睛很平靜,烏幽無比。
沈青梧不說話,只看他:叫我幹嘛?
張行簡斟酌半天,找個最不重要的:「大哥要查我什麼功課,你有偷聽到嗎?」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一下子笑起來。
他依偎過來,扯一扯她衣袖,求她:「你告訴我唄。」
沈青梧:「但他說了很多文縐縐的詞,估計是書名和題目,我沒有全部記住。」
張行簡才不在乎張容要檢查什麼功課呢——反正張容每次嘆口氣,也不多說什麼。
若是功課每次十分的話,張行簡一定會卡在七分、六分的位置上。絕不更近一步,也不後退一步……既讓張容不覺得他無可救藥,也不讓張容對他抱有什麼期待。
張行簡更在乎剛才學堂發生的事……
他眨著眼睛,悄悄望她:「我在學堂里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沈青梧:「哪句?」
張行簡:「就是、就是……為了我家前程……對你……嗯……那些話?」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一下子:「我是哄他們的,因為我不想讓人覺得我高高在上……」
沈青梧道:「哦。」
她反應這麼冷淡,張行簡心裡忐忑,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他判斷不出來——她實在是性格和別人都不一樣。
他還不夠了解她。
張行簡問:「你生氣嗎?」
沈青梧搖頭。
她才不生氣呢——他說的不就是實話嗎?
她在張家住了這麼久,她也知道張容對她有莫名其妙的寬容,而為了張容的寬容,張家的小孩兒都打破了頭。沈青梧就說嘛,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對她好的人。
她現在明白啦——張行簡就不是無緣無故對她好的。
但這沒什麼,大家都一樣。
張行簡半晌說:「你生氣了。」
沈青梧:「沒有。」
張行簡:「你在生你自己都不明白的氣。」
沈青梧:「……」
他這麼沮喪,還拽著她袖子不讓她走,沈青梧只好道:「好吧,我在生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氣。」
張行簡被她的可愛逗笑。
他咳嗽一聲,又藏起自己總是會彎起來的眼中的笑,小大人一樣正經:「沈青梧,那些都不是真的……我真的挺喜歡和你玩兒的。」
他心臟砰砰,臉頰緋紅,目光閃爍,睫毛顫顫。
害羞的小郎君很少直白表達想法,他說得磕磕絆絆,好不可愛,好不糾結。
可他又明白,若是不直白點,她聽不懂。
沈青梧疑惑看他。
這個人還在討好她?
唔,應該是吧。
她還挺喜歡跟他玩兒的,她並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心喜歡她呀……沈青梧不知道他在解釋什麼,但她看張行簡這樣結巴,便福至心靈,想到什麼。
沈青梧:「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我?」
張行簡點頭。
沈青梧:「你是不是想我原諒你?」
她心裡扮鬼臉:我又沒生過氣,談什麼原諒呢。
張行簡再次點頭。
沈青梧立即躍躍欲試。
她靠近他,拉著他手,讓他摸自己的袖子。袖子上的鈴蘭花缺了一角,線頭可憐兮兮地在風中晃著。
沈青梧對他指指點點:「那你幫我把這裡縫一下吧,縫得看不出來——這是帝姬給我做的新衣服,我才穿了一天,就破了。容大哥說帝姬最近身體不舒服,讓我不要惹帝姬不高興。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弄壞了新衣服……你補一補吧。」
沈青梧順便送他一頂高帽:「張家所有人里,除了容大哥,我只認識你了。」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太聰明了:「補好了,我就原諒你,就不怪你了。」
張行簡張大嘴。
他烏靈眼珠子看著她。
張行簡:「啊?」
張行簡喃喃:「我才十歲啊。」
他養尊處優,又是男孩子,他從來沒動過針線啊!
可是、可是……沈青梧說他縫好衣服,她就不計較學堂的事了。
張行簡只好小聲:「那我……試一試。」
就讓他生平第一次去為什麼事,努力一下吧,認真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