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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少年往事10

張行簡認為,越小時候的沈青梧,越是可愛。

十五歲的張行簡在書閣讀書、看他堂兄丟給他的許多關於朝政事務的卷宗。

他要準備參加科考,若是成功,便會入朝為官,幫他堂兄分擔一些壓力。

夏日炎炎,苦夏的少年在書閣昏昏欲睡,書閣的窗子被從外擊打,連續幾次都是石子敲擊的聲音。

石子敲窗聲「咚咚」,將又熱又累的少年從渾噩中拉扯出來。女孩兒聲音清脆在外——

「張月鹿張月鹿張月鹿!」

張行簡聽到外面侍衛小聲勸誡:「小姑奶奶,別這麼大聲,郎君要讀書呢……」

那沈青梧卻哪裡在乎旁人,她只知道,她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張行簡了。

她在樓下叉腰大叫:

『張月鹿,我有話跟你說!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你沒有選擇,你必須……」

二層樓閣上的窗子被推開。

綠柳扶蘇,春意舒展。

仰著臉向上望的沈青梧眸中閃爍,看到春柳一般的少年伏在窗欞前,笑盈盈地向下望來。

他眉目如春,烏髮朱唇,伏在窗上的動作都優雅非常。他真是被張家教出來了……

潤澤鮮妍,像清晨露珠下的水仙一般,隔著霧遙遙瞟來一眼。

張行簡卻像是不知道自己魅力似的,他趴在窗口,看樓下的小娘子怔忡。他眼中露笑,又慵懶,又促狹:「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沈青梧回過神。

沈青梧道:「我要跟帝姬出城打獵去啦。」

旁邊阻攔的侍衛暈倒:這麼小的一點兒事,還用巴巴來告訴張行簡?特意打擾郎君讀書?

風吹拂小少女面頰上的髮絲,她眼睛專註地凝望著少年。

張行簡怔一怔。

張行簡問:「特意來告訴我一聲……是問我想要什麼獵物嗎?」

沈青梧愣住了。

她很吃驚:「啊?你需要獵物?你人都不在,你要什麼獵物?搬回來的獵物,死了的獵物,就不好吃了啊。還是你要動物皮做褥子?」

張行簡怔忡:「你不是要給我帶禮物嗎?」

沈青梧:「我就是過來跟你說一聲啊。」

沈青梧:「沒有旁的事,我走了。」

張行簡伏在窗上看她說完話,便一身輕鬆、蹦蹦跳跳地踩上牆,伶俐無比地爬樹要走。她爬到牆上,忽然回頭朝樓閣望來。

對上他的目光,沈青梧愣了一愣,向來表情很少的臉上浮起一個像笑、又不像笑的神色。她好像很無措,擺擺手就慌慌張張離開。

十二歲的沈青梧,個子開始抽長,眉目愈發清麗,越來越有小少女的模樣了。

張行簡微笑著看她。

他洞察了她自己沒有表達出的心意:她只是很久沒見他,很想他,怕他無聊,單純來看一看他罷了。

張行簡關上門,繼續讀自己的書。

他想快了,待他再長大些,他就有空陪沈青梧玩了。

張行簡認為,越是長大的沈青梧,越不可愛。

他十五歲入朝,懵懵懂懂地開始習慣朝務。他被堂兄安排進了御史台,漸漸適應這些節奏,便眼巴巴等著陪沈青梧玩兒。

然而張行簡發現,在他刻苦讀書的這幾年,在他很少陪伴沈青梧的這幾年,沈青梧好像學會了不需要他,學會了將他剔除出她的生活。

她的生活多簡單呀!

她每日不就練練武,再讀一會兒書嗎?

可她也不和張行簡玩,不主動找他。

從公務中擠出時間門的張行簡,偶爾湊到沈青梧身邊,他敏銳地發現,她雖然不說,但她其實有點嫌棄他擋路。

她嫌棄他擋了她出門的路,嫌棄他耽誤她練武的時間門,嫌棄他話多、非要拉著她聊天……

張行簡發現此事時,略受打擊——他的辛苦努力是為了陪她,可他辛苦努力結束了,發現她不需要他。

那怎麼能行?

張行簡一日日長大,一日日有了少年心事。他有了第一次夢遺,有了第一次心動,但他遍觀東京的娘子們,依然覺得他的小未婚妻最為有趣。

他喜歡有趣的人。

他想為自己枯燥的人生增加很多樂趣。

張行簡便依然試圖和沈青梧待一起的時間門多一些。

他每日下完朝,都要想法子堵到她,她去練武場他也要跟著一起去,還磕磕絆絆地跟著她一起,幫她喂招。

張行簡想,沈青梧應該是比較嫌棄他多事的。

但是他厚著臉皮繼續。

因為……沈青梧有一個非常好的品質,她很少說話。

嫌棄也不說。

……也許對別人嫌棄會說,但是她嫌棄他,她是不說的。

張行簡自我安慰:這也許便是青梅竹馬的好處,小梧桐給他留了面子,小梧桐心裡還是有他的。

她對他,還是講一些人情味的。

張行簡想,她可能是習武習得魔怔了,待她再長大一些,有了少女懷春心事,她就懂得他的好了。

滿東京望過去,她到哪裡遇到像他這樣俊俏還任由她玩的郎君呢?

何況他還是她未婚夫——為何她意識不到他是她未婚夫呢?

張行簡便不動聲色滲透沈青梧身邊的人,和沈青梧身邊那些侍女打聽沈青梧的日常起居。

十五歲的小郎君頂著漂亮的臉,言笑晏晏,侍女們紛紛屈服。

於是,沈青梧第一次來癸水時,她還沒如何,張行簡便知道了。

她睡一覺起來,就發現整日在她面前晃的張行簡坐在她床邊,關心無比地要給她喂苦澀葯汁。

他眉目間門有喜色,雖然喂葯動作生疏,卻耐心無比。

他比她要害羞多了,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梧桐,我聽說,女孩子有了癸水,就是長大了,會長得越來越快……這是好事。」

沈青梧也聽奶嬤嬤這麼說了。

她抱著被褥,眨著眼看張行簡,不知道他在羞什麼。

她都沒羞。

張行簡的葯喂到了她口邊,沈青梧扭頭,嫌惡閉嘴:她才不喝。

張行簡怔。

張行簡耐心勸:「我特意讓人開的葯,幫你補血補氣……」

沈青梧:「我又不缺血缺氣,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吃藥?」

張行簡怔:「你……你沒有哪裡難受嗎?」

沈青梧搖頭。

她只是有點彆扭,只是總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只是被禁止在這幾天練武,禁止在這幾天蹦得太高、跑得太快。

除此之外,她一點也不難受。

張行簡握著勺子的手微僵。

他不死心:「你肚子不痛嗎?」

沈青梧搖頭。

張行簡:「你身上不發冷嗎?」

沈青梧再次搖頭。

張行簡喃喃:「你不覺得累嗎,不覺得身上不舒服嗎?」

沈青梧對他露出兇巴巴表情:「你什麼意思?你大早上不敲門進屋,坐在我床邊巴拉那麼久,就是為了咒我嗎?」

張行簡獃獃看她,怔怔沮喪。

他惡補的許多關於女子的癸水問題,他忍著羞澀問家中姐姐許多需要注意的細節……在沈青梧身上通通不起用。

他不死心。

他微笑:「你不要逞強。」

沈青梧用被子蒙住頭,要睡覺,聲音嗡嗡從被褥下傳出:「你不要犯病。」

張行簡不甘心。

他一咬牙,伸手去掀她被子。沈青梧本對他十分寬容,他跑來掀她被子,打擾她睡覺,這就很壞。

沈青梧叫道:「流氓!混蛋!我要告訴容大哥!」

張行簡不理會她。

沈青梧也不是任由他胡來的。

十五歲的小郎君終於掀開了沈青梧的被子,卻也被沈青梧在胳膊上、胸口揍了好幾拳,悶悶的有些疼。

他最後被她壓在褥子上,她屈膝坐於他腹間門,亂糟糟的長髮落下,她的拳頭揮動:「你又找打。」

張行簡堅強地伸手握住她拳頭。

他沮喪地發現:「你手一點也不涼,你還是這麼能打……你根本沒有一點不舒服的地方。」

沈青梧愣一愣。

她氣死了:「我本來就沒有不舒服,我都說了,你還不信。」

他張臂就把她抱住,郎君身上有點像薄荷的香氣拂來,沈青梧頭一暈,被他抱了滿懷。

張行簡難過道:「你什麼時候長大啊?」

——你什麼時候能有少女懷春的心事呢?

沈青梧睫毛顫一顫。

她卧在少年單薄清涼的懷中,不打他了。她抬起臉看著他鬱郁神色,心中一動。

她見不得他蹙眉,伸手撫開他眉眼,手指好玩地去撥他長長的睫毛。

沈青梧懂事問:「你是不是在朝上遇到麻煩的事,找我來放鬆?」

張行簡鬱郁地看著她不懂裝懂的模樣,只好點頭。

他不敢說得太深——他怕她這樣不知輕重,把他任何事隨隨便便地到處宣揚,告訴他堂兄。他堂兄若是發現他對小梧桐眼巴巴的期待,必然又會訓斥他不夠君子,要隔開兩個人。

沈青梧嘆口氣:「你辦公好辛苦啊。」

張行簡立即撒嬌:「你來陪我,我就不辛苦了。」

沈青梧拒絕:「我還要練武呢。」

張行簡:「你到底要練到什麼程度啊?我覺得你已經很厲害了,你練武練那麼厲害,又能做什麼呢?為什麼不陪我多待一會兒呢?」

沈青梧思考。

張行簡見她不吭氣,只好摟著她慢慢坐起來。

沈青梧望他:「生氣了?」

張行簡懷著一絲希望:「梧桐,你還記得我們是未婚夫妻吧?」

她點頭。

張行簡淺笑:「你還記得你小時候說,長大後想一直和我在一起,要和我談情說愛,和我成親,和我永遠在一起吧?」

沈青梧目光閃爍:「唔……」

張行簡:「……」

唔是什麼意思?

她果然開始後悔童言無忌了?

他心中一片涼,盯著她閃爍的眼睛。

張行簡保持微笑:必然是沈青梧太榆木腦袋,待她再長大幾歲就好了。

不過他此時已經有了危機意識,他開始琢磨著不動聲色的,多和沈青梧在一起,讓她重新習慣自己的陪伴。

對沈青梧來說,小時候說想和張行簡一直在一起、想和張行簡談情說愛的話,確實有些童言無忌。

十二歲的她,有了自己的心事,就漸漸不那麼喜歡和張行簡玩了。

她覺得練武更有趣。

武功一日日增進、她身邊的人越來越攔不住她,這種感覺太吸引她。這是沈青梧發現的自己最擅長的事,遠超過她對其他事的遲鈍,她愛上了這種充滿掌控的感覺。

學武對她來說,是一件只要堅持、就會得到回報的事。

和其他的事都不一樣。

她有自己的虛榮心,有自己的得意,有想要聽到誇獎的需求……她熱愛練武。

而且沈青梧一日日長大,她也開始思考,練這麼高的武功,能做什麼呢?

小時候她沒感覺,長大後她才發現,世間門對習武女子,好像沒什麼需求。她這麼厲害的武功,難道只能在家裡自己玩一玩嗎?

張行簡能入朝能當官,她只在後院耍一耍,而她自覺自己的武功,比張行簡的才學,也不差什麼。

憑什麼呢?

沈青梧思考著這些。

所以張行簡總湊過來找她玩兒,好煩。

他耽誤她練武,耽誤她成才。

要不是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早就翻臉了。

張行簡覺得,沈青梧越長大,越難討好。

小時候給她吃一塊糖,就可以騙到她。長大後得給她十塊糖,她才能跟自己走。

她總是不高興自己耽誤她練武。

她在街上閑逛,當行俠仗義的女俠,偶爾救一救人,聽一兩句誇讚,她都非常自得。張行簡與她在一起逛街,她都要求他不要擋她道,不要擋她視野。

她又沒什麼需求。

她是如此自由自在的人。

張容養她養得太盡心,什麼好的都想著她,什麼難題都幫她理思路。沈青梧幼時還擔心自己會被拋棄,做夢自己流落街頭無處可歸,在張家一日日長大的沈青梧,卻漸漸沒這種煩心事了。

她確定張容不會拋棄她,她確定張容喜歡她,包容她,她想做什麼都可以。

對人心沒什麼需求沒什麼期待的沈青梧,便對張行簡可有可無。

張行簡對他那位堂兄,越來越不滿——他不是說堂兄不能對沈青梧好,而是……堂兄把什麼事都做了,他做什麼啊?

沈青梧現在完全不需要張行簡啊!

堂兄明明給他們指了婚,可堂兄真的打算讓他倆成親嗎?張行簡怎麼壓根看不出來啊。

十五歲的沈青梧從家外晃回來,慢悠悠地踩著腳下的樹葉玩兒。

她和張容說,她想離開東京,想去當江湖大俠。

沈青梧振振有詞:「我琢磨過了,東京沒有需要武功高的女子的地方。但是江湖在野,我可以打自己的一片江山。我想去當山大王……」

張容訓斥:「你當山賊,絕對不行!我們都是官,你要當匪賊,是要跟我們對著幹嗎?」

沈青梧:「我不和你們對著干啊。我就是找點事做……」

張容:「那張月鹿怎麼辦?」

沈青梧眼睛閃爍。

張容如今只能拿張月鹿當理由,好阻攔這個越來越無法無天的沈青梧:「你要遠走高飛,要離開我們,我畢竟和你無親無故,也不好說什麼……但是張月鹿是你未婚夫,你打算拋棄他嗎?」

沈青梧垂眼。

這正是她心煩的地方:張月鹿修養好皮相好性格好,還有一身才學,當官也當得十分好。他沒哪裡不好,可他那般雅緻,如玉如蘭,他確實不適合跟著她風餐露宿。

沈青梧小聲:「我當了匪賊,就配不上他了。」

張容見她心裡還有張月鹿,鬆口氣。

在張容找到留住她的其他借口前,張容只好抓著張月鹿不放:「我可不覺得你配不上我們家的郎君,沒有人覺得你配不上。你若覺得自己配不上,你自己去和張月鹿說。」

沈青梧一想到張行簡眼中溫柔的笑,會因為她一句話而霧氣濛濛,她便不敢去。

沈青梧突然聰明:「你不是說,我長大了,就可以和張月鹿解除婚約嗎?」

張容心一跳。

張容面容沉靜:「不錯,我同意你解除婚約。」

沈青梧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張容說:「不過,此事也要你自己和張月鹿說。」

沈青梧:「……」

張容故意道:「怎麼,你不敢?」

沈青梧嘴硬:「我有什麼不敢的。」

張容目有一絲笑,他撩袍而坐,不著急了:「那你處理好你這些事,再去當你的女土匪吧。」

沈青梧強調:「不是女土匪,是山大王!是江湖大俠。」

但是這在當官者眼中,都是一樣的。

張容便只笑而不語,用眼神表示他期待沈青梧的成果。

沈青梧氣哼哼離開屋門。

她一走,張容便面色一變,讓人備車,準備出門尋李令歌,和李令歌商量沈青梧的前程——他在朝為官,是決不允許自己眼皮下多出來一個匪賊的。

李令歌一向比他更了解沈青梧,也許可以幫他勸回沈青梧的心意。

沈青梧在張家院中踩著樹葉心煩時,日光微微,一個郎君身形如鶴,從月洞門外進來。

他是那樣的幽靜,行走端然。驚鴻之影只在日光下出現一瞬,沈青梧眼尖看到,便掉頭想躲。

但是張行簡已經看到了她。

張行簡含笑打招呼:「梧桐!」

沈青梧硬著頭皮回頭。

她都不太敢看張行簡:十八歲的少年郎眉目清雅,氣質出眾,唇角總是噙著一抹淡笑。他是那樣清矜高貴如天上月華,偏偏平易近人毫無架子……尤其對她,他非常好說話。

張行簡笑盈盈:「我回家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我今日一定是吉星高照,預示有好事發生。」

沈青梧想:看吧,他嘴巴這麼厲害,能說會道。

他都這麼打招呼了,沈青梧不好當看不見。

她抬眼看他。

她問:「你怎麼回家來了?你平時這時候,應該在官署吧。」

——要是知道他回來,她就不在這裡晃了。

張行簡看她眉眼,就知道她心思。

他不動聲色地微笑:「我跟官署告了假,回來給你過生辰。你忘了嗎?」

沈青梧:「離我生辰還很久啊。」

張行簡:「所以需要提前準備啊。」

他向她走來,她往後退一步。

張行簡停下,失笑:「梧桐,你躲什麼?」

沈青梧不承認:「我沒躲。」

張行簡望她片刻:「做對不起我的事了?」

沈青梧立即:「怎會?」

他料想她整日在家閑逛,又能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呢?這點自信,張行簡還是有的。

他讓身後的侍衛拿來一封信,微笑告訴沈青梧:「我尋了一位住在深山裡的工匠,聽說他打兵器非常厲害。你不是缺兵器嗎,我可以陪你去拜訪。」

沈青梧眼睛亮。

她伸手要搶信。

張行簡手朝後一背。

張行簡道:「我陪你一起。」

沈青梧看他半天,勉強點頭。

而張行簡開心了,才把信給她。他慢吞吞地挪到她身邊,她低頭看信,他伸手,不露痕迹地摟住她肩頭,從後傾身,輕聲細語地跟她講那位工匠的事迹。

他身上熏香清致,髮絲拂到沈青梧耳畔,沈青梧心中生出古怪感。

可她如臨大敵,一動也不敢動。

她不知道這代表什麼,可她的直覺告訴他,不要接張行簡的招——會沒完沒了的。

他想幹嘛,就讓他干唄。

張行簡想得十分美好。

短暫假期,深山老林,只有他陪著沈青梧同行。

沒有人打擾,這正是發展感情的機會。

他家梧桐越長越大……他真是心急死了,想早早與她成婚。她總是不提,他只好主動。

於是,沈青梧和張行簡一同爬山,去拜訪那位工匠。

起初氛圍是很好的。

沈青梧發現只有他們兩個去,挑一下眉,卻沒說什麼。

二人騎馬到山上,步行上山。張行簡裝作體力不支,氣息微微地呼喚沈青梧:「梧桐,你等等我。」

沈青梧不情不願地回頭。

沈青梧再次建議:「你在山下等我就好了。」

張行簡說不要。

他仰著臉,輕輕笑:「我怕你遇險,我想陪你一起上山。」

沈青梧一口血含在喉嚨中。

她想我這般厲害的武功,我怎麼遇險?

張行簡觀察她眸色,他悵然道:「你覺得我拖你後腿,是么?」

他睫毛濃長,眼眸柔亮,面容俊逸,神色又這般自憐……沈青梧再次被他的臉哄騙,安慰他:「沒有的。」

張行簡便得寸進尺,向她伸手:「那你拉著我一起走,好不好?」

沈青梧鼓腮瞪他。

沈青梧:「我背你上山好不好?」

他噗嗤笑,眉目彎彎。

他笑吟吟:「那我不要,我要有男子氣概,不能讓你背。」

他修長素白的手骨已經在半空中伸了半天。

綠竹聲幽,溪水潺潺。清風吹過郎君的青色袍衫,髮絲拂到面上,他的手一直伸著等她。

真是好看。

鬼使神差,沈青梧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她忍不住,在他手上摸了一摸。

張行簡目中笑加深。

沈青梧偷看他時,發現他那個笑。

他正兒八經:「想摸就摸,我又沒說不許。你幹嘛這麼偷偷摸摸?」

沈青梧立刻:「我才沒有。」

張行簡便笑而不語了。

兩人相攜爬山,到了工匠所居之地,兩個少年的氣氛已經非常好。

沈青梧願意扭頭和張行簡說話,他氣息拂在她頸上,撒嬌地要抱她,她都只是被逗笑,卻沒推開。

但是好氣氛也不過到了這裡。

見到工匠,沈青梧走不動路,整個人直直撲過去,將張行簡丟到了一旁。

張行簡無奈地撩袍而坐,自己給自己端了竹凳、給自己倒茶,看沈青梧和工匠十分合拍,聊起她要鍛造的武器。

那兩人說得意氣相投,工匠當即打開圖紙,和沈青梧一同研究。

他們說起需要什麼石頭……

張行簡在旁托著腮盯著沈青梧,就見沈青梧扭頭看他:「張月鹿,你去幫我找那種石頭吧,就在山上。」

張行簡怔住。

他道:「我、我一個人嗎?」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想和她單獨相處,而不是讓她和工匠單獨相處。他張口就要拒絕。

張行簡:「我不熟悉山路,不知道你們說的什麼石頭,梧桐,你陪我一起吧……」

工匠不會看人眼色:「我有圖紙啊!我這就找給你!」

張行簡沉默。

沈青梧點頭:「張月鹿你幫個忙嘛。我還要在這裡多看幾種武器呢。我們不是上山鍛造武器來嗎?當然要抓緊時間門……分開行動,有利於我們抓緊時間門鑄刀啊。」

張行簡:「……」

他是為了抓緊時間門幫她鑄刀嗎?

然而,被她期待的眼睛盯著,他只好鬱郁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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