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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詔獄之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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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一年四月初二,李克己被帶往太和殿,洪武皇帝要親自審問他有關洞庭湖一案的詳情。

空曠的宮院內,露水在日光中閃著點點白光,正漸漸化為朝霧。早朝的文武百官已經奏事完畢,等著的只有他這一件案子。

李克己並不是第一次見駕。但今天他卻是主角。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他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座師詹大慈關切的神情與禮部尚書文方不無善意的注視。其他人則半帶好奇半帶事不關己的冷漠看著他走過自己身前,在御階前跪下。

沈光禮已將洞庭湖一案的詳情奏摺奉上,御座之上的朱元璋示意他念來聽。

李克己沒有抬頭。

沈光禮寫得非常細緻,但也很冷靜客觀,完全不雜個人好惡。

李克己心中不是不感激的。沈光禮充其量也只能做到不偏不倚這一步了。他聽說過有不少案子就因為審案人寫判詞時的語氣的細微差別而導致上司取捨的巨大差異。

念完之後,大殿中靜寂無聲,都在等著皇帝的旨意。

朱元璋的聲音自御座之上高高地傳了下來:「李克己,你既是鐵笛秋的弟子,當日在洞庭湖中為什麼不將鐵羅漢擒拿歸案?你既已制服了鐵羅漢,湖中水賊群龍無首,你為什麼要放過這個大好時機?」

殿中百官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李克己。

李克己怔了一下,抬起頭來直視著御座之上的皇帝。這個大膽的舉動令得眾人都吸了一口冷氣。

御座高高在上,大殿中光線又不甚明亮,朱元璋的面目有些朦朧不清,只有他的目光彷彿有穿透人心的力量,重重地壓在人心之上。立在一旁的太子朱標,不無關切地注視著李克己,等著他的回答。

李克己暗自吸了一口氣,鎮定住心神。

這一瞬間他腦中突然閃過封雨萍曾對他說過的皇帝親審那兩個秦淮名姬的掌故,他立時明白了自己應當如何應對,迎向御座上逼視著他的目光,他的聲音不大而字字清晰:「變出突然,臣只想到要安全脫身,委實不曾考慮到其他。」

面對突然的變故,不知所措是人之常情;安全脫身是一般人這個時候本能的反應。

朱元璋審視著他,又道:「對一般人而言,自當如此;不過你不同。」

李克己答道:「鐵先生傳授臣武功,並非為了讓臣從武職出身,所以這方面歷練不多。」

缺乏經驗,足以令頂尖的高手在對敵時也措手不及。

朱元璋笑了一下:「你的膽子倒是不小,一個小小新科進士,居然能和朕一來一往地辯理;許多二三品大員見了朕都還誠惶誠恐不敢抬頭。」

誰也不知洪武帝這一笑是雷霆之怒的前兆還是雲開見日的前兆,都屏息靜氣不敢打擾。

李克己低下頭來道:「是,臣太冒昧。」

朱元璋又道:「你還是抬起頭來與朕說話吧。唔,你還給鐵羅漢寫了一幅對聯。是什麼對聯來著?」

沈光禮在一旁道:「足踏洞庭浪,掌撐岳陽天。」

朱元璋微微笑著說道:「寫得不壞呀,很有氣勢,只是鐵羅漢當得起這付對聯嗎?」

李克己只得硬著頭皮答道:「鐵羅漢言語之間似與鐵先生是舊交,因此他索要題字之時,臣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寫了給他。」

詹大慈在一旁聽得大是心焦,李克己這些話,就如孩童闖禍之後、以無知為搪塞之詞,他恨不得親自去教教李克己如何回答。而文方卻已面露詫異之色,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李克己。

朱元璋又笑了起來:「鐵笛秋居然教出你這麼個一心只讀聖賢書、不知世事險惡的弟子來,也真有他的。鐵羅漢對你倒不壞呀,居然還替你去威脅那些四川舉子不得漏了你的底細。他有膽量劫持十三個舉子,倒沒有膽量得罪鐵笛秋?」

這句問話咄咄逼人,李克己倘若回答是,難免令人覺得鐵笛秋的權威勝過國法昭昭;若回答不是,則又坐實了鐵羅漢向他示好是別有用心。

李克己咬一咬牙,決然答道:「臣對鐵先生以前的為人行事所知不多,但也看得出鐵羅漢對鐵先生極其敬畏。鐵羅漢是陳友諒舊部,一直不服王化,國法於他自然無威懾之力;綠林賊寇,向來是勝者為大,鐵羅漢曾是鐵先生手下敗將,此次又敗給鐵先生的弟子,自然要低頭折服。」

朱元璋的笑容斂去,微微向前傾斜著身子,盯著他說道:「這麼說,天下賊寇怕的不是朕而是能擊敗他們的鐵笛秋了?」

李克己無言以對。

朱元璋又道:「鐵羅漢這樣賣力地向你示好,是想通過你替陳友諒的後人拉攏鐵笛秋吧?」

這個罪名太大,李克己急忙伏下身去說道:「請聖上明鑒,鐵先生那樣的性情,怎麼會受陳友諒的後人的拉攏?當年……」他自覺後面的話不便出口,朱元璋卻不放過,逼視著他道:「當年如何?」

李克己一橫心,仰起頭來答道:「當年鐵先生連聖上的延攬都不肯受,又豈會瞧得上陳友諒的後人!」

鐵笛秋的狂放不羈,逍遙化外,一直是洪武皇帝的一塊心病。雖然說四海之內皆為王土,但王土之上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天下聞名的不受約束的鐵笛秋,率土之濱莫非王民這句話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大殿中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朱元璋臉色紫脹,將腰間玉帶往肚皮下緊了一緊。御階下的掌刑校尉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熟悉洪武皇帝震怒之前的這個動作;玉帶往下束起,意味著洪武皇帝對將受廷杖的官員心中極其惱怒,他們行刑時盡可往死里打。當然,玉帶若是往上提起,則意味著洪武皇帝對這官員雖惱怒但並無殺機,行刑時可要小心,以免打壞了受刑人到頭來倒霉的是自己。

李克己直視著御座之上的洪武皇帝,緊抿著嘴,那神情彷彿是說:他說的都是事實。

朱元璋審視著他。御階之下跪著的這個青年進士,是以死殉張士誠的李瑞林的兒子,是棄官隱居的高啟的學生,是狂傲不馴的鐵笛秋的弟子。那三個人,兩個已死,一個至今沒有低頭臣服;然而他們所精心培植的這個年輕人,卻從遙遠的川中家鄉來到了應天,跪在了御階之下,帶著自認為無辜的倔強,更帶著進入仕途的渴望,等待著朱元璋對自己前途與命運的裁決。

朱元璋的臉色慢慢地恢復了正常,他往後微微一仰,讓身子舒展開來,說道:「你一個後生小輩,又如何知道鐵笛秋的心性與行事。沈光禮!」

沈光禮跪下:「臣在。」

朱元璋道:「暫且收監,下次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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