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鍾率領的十人小隊策馬轉過一個山坳時,探子回報,前方官道上有大隊人馬正往廣平府方向行去,看旗號似是鏢局在送貨,但是敢在這兵荒馬亂之地押送大筆貨物的鏢局,規模必定很大,名氣也必定很大,然而這一隊人馬打的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威海鏢局」的旗號,這其中必有問題,需要特別注意。
雷鍾賞識地打發那探子再探,下令全隊戒備,同時想,這一批探子到底都是孟大人親自訓練了半年的,聞一知十,見微知著,用起來真叫得心應手。
半個時辰後探子再次回報,那一隊鏢師押運的貨物應是糧食,估計可能有三千餘石。
糧食!三千石糧食!從哪兒冒出來的?魚腸軍怎麼沒聽到半點消息?
雷鍾心中警鈴大作,一揮刀,全隊加快馬速,在廣平府的界碑前攔住了這一隊鏢師。
雷鍾他們穿的是普通南軍的盔甲,那隊鏢師停下來之後,其中一名管事滿臉笑容地迎上來說道,已經向駐守廣平三府的廖都督請得通關文令。雷鍾則呲牙一笑道,可惜咱們不歸廖都督管。那管事聽他口氣不善,臉色略略一變,正待再說,後方大隊中已有一騎飛馳而來,遠遠地便拱手笑道:「雷校尉,久違了!」
卻是楚碧天。
雷鍾一怔之下,楚碧天已經拍馬過來,管事識趣地退了下去。
楚碧天這幾年一直在各地遊學,號稱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幾年下來,氣質神情,大有變化,不復當年青澀,大有風流倜儻之意。
雷鍾清楚他的真正身份,不敢怠慢,拱手還禮,說道:「楚公子客氣了。」
楚碧天微微壓低了聲音道:「還請雷校尉回復孟大人,這三千石糧食和兩百斤藥材,是我託人就近從魯南收購的,準備運到廣平府,送給李師兄去賑濟災荒。」
雷鍾「哦」了一聲之後,目光在那些明顯並非善類的鏢師身上慢慢睃巡,一動不動地等著楚碧天的下文,
楚碧天瞧著他,忽地失笑,聲音放得更低:「雷兄,你現在的神情,真的很像你們那位孟大人。只可惜你的樣子實在太……」
雷鍾知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很像張飛,與錦衣衛諸人所熟悉的謹慎個性太不吻合,所以老早就得了個「張飛繡花」的綽號。但似乎也用不著楚碧天這麼當面提點吧?
楚碧天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揚起下頜指一指那些鏢師,很是得意地說道:「這些人一看就身手不錯吧?我跑了十七個山寨,才找齊這些人手,可惜這一路上沒人劫鏢,沒機會讓他們一展身手。」
雷鍾覺得自己的嘴角開始抽搐。楚碧天外表像個富家公子,誰想得到其實是個強盜頭子?有了這些被他打得心驚膽寒、強逼著來做鏢師的悍匪巨寇押送,還有哪路山賊膽敢來劫鏢?
臨走之時,雷鍾提起雲燕嬌失去蹤跡的事情,楚碧天的神情立時變得古怪,遲遲艾艾,良久才道:「我知道雲師姐可能幹什麼去了,不過我不能說。如果可以告訴孟大人,雲師姐自然會通知他的。」
雷鍾心念一動:「楚公子的意思是,夫人並不是遇到什麼意外?」
楚碧天「哈」地一笑:「意外?雲家的十八隊家僕都趕來廣平府了,就在我後面不到半天路程,現在只有他們給別人意外的,哪裡還有什麼人能讓他們有意外?」
雷鍾心中一跳。雲家這一回居然擺出這麼大的陣仗?是雲家還是海上仙山要有大變了?
楚碧天領著鏢隊揚長而去,雷鍾急忙率隊回營復命。
當晚回營復命的五個小隊,都沒有找到雲燕嬌的蹤跡,但是探得的消息令孟劍卿大費躊躇。楚碧天就近在魯南收購糧食與藥材,魯南一帶糧價與葯價飛漲;浙東鉅賈范福似乎有先見之明一般,早早便走海路運來大量糧食與藥材,囤積在魯東,正好接上魯南的虧空;范福又應廣平府江浙同業公會之邀,聘請一批因戰爭而失業的運河船夫,走水路將三千石糧食和兩百斤藥材運往廣平府賑濟災荒,那隊船夫途經微水湖時,順便挑了攔路搶劫的水寇劉七,鑒於此前連駐守此地的兩千水師都沒能剿滅劉七,孟劍卿懷疑那隊如此勇悍的船夫必有問題;兵部左侍郎奉命勞軍,途遇亂兵,行李盡失,數名屬下失蹤,而那隊亂兵也不知所終;近日來在廣平府附近出現不少遊方僧人,行跡頗為可疑……
孟劍卿本能地感到了風暴的醞釀。
第二天他將手上的探子都撒了出去,當晚,終於得到他想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