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讓你來開。我就坐在旁邊陪著你。」陳墨白知道一切關於沈川的事物對於沈溪來說都有著十分特別的意義。
「不,我不介意。我只是怕你不喜歡我和大哥的改裝設計。」沈溪回答。
陳墨白愣了愣:「我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喜歡與否竟然對你那麼重要。」
「當然重要。如果你不認同我們的設計,那就更不會願意開我們設計的賽車了。」
「原來你還沒放棄說服我呢?」陳墨白失笑。
「越是說服自己放棄,就越會不甘心。」沈溪咬住自己的下唇。
「好吧,讓我來感受一下。」
她認真的樣子,讓陳墨白也不由得認真起來。
車子行駛出了車庫,來到了大街上。
雖然無法高速奔跑,但是陳墨白能感覺到被加固和調整重心的底盤,制動的流暢感以及轉向時候的半徑距離都相當優越。這對兄妹幾乎改進了這輛車所有的缺點。
他不得不說,陳墨菲的眼光真的很好,一直就認定了沈溪是她所需要的人才。
路上顯得有些清冷,而家家戶戶的燈光卻泛著暖意,投射下來,路燈一片一片略過沈溪的臉,陳墨白偶爾會側過臉來看向她,而她則專註地看著前方。
沈溪側過臉來,發現對方正看著自己,於是開口問:「你為什麼看著我啊?」
「因為你真的很好看。」陳墨白淡淡地一笑。
「哦。」很顯然,沈溪並沒有將陳墨白的話當真,大概是覺得他又在調侃自己了。
「你看,人真的很奇怪。我說假話的時候,你們都以為是真的。可是當我說真話的時候,你們都覺得是假的。」
「你說我好看是真的嗎?趙小姐還有林娜都比我好看。」
「好看其實沒有固定的標準,而是一種主觀感受。」
「哦。你也很好看。」沈溪說。
陳墨白笑了,幾分鐘後,車子開到了沈溪所說的廣場。
廣場邊是一棟八層樓的商場,商場的頂部是倒計時的掛鐘。
led顯示屏正在倒計時。
不少年輕的情侶們擁抱在一起等待著零點的那一刻。
陳墨白和沈溪去得太晚,被擠在了很遠的地方。沈溪的個子本來就不高,在人群里完全被淹沒。
「你看得到嗎?」陳墨白側過臉來問。
沈溪搖了搖頭。
陳墨白彎下腰來:「到我背上來。」
「我很重的。」
陳墨白輕笑了一聲,嘲笑她的體重:「就你的身高,除非吃成相撲運動員,不然能有多重?」
「我吃掉了一隻火雞。」
「火雞加上你也不重。」
「那好吧。」沈溪來到陳墨白的身後,微微一跳,陳墨白很有默契地撈住了她的腿,將她背了起來。
「看到了嗎?」
「看到了。」沈溪趴在陳墨白的肩上,伸長了脖子。
在商場的大門前有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表演,雖然只是童話,但這是商場幾年以來平安夜的傳統活動,前來看的情侶和家庭有很多。
有不少父親將孩子駕到了肩上,擋住了沈溪的視線。
「啊……」沈溪在陳墨白的耳邊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被擋住了?」陳墨白抬起頭來問。
「嗯。」
不過也沒有辦法了,誰要自己長得不高呢?
「明年給你扛個梯子來。」陳墨白好笑地說。
「明年你還會在嗎?」沈溪小聲問。
但是陳墨白卻聽得很清楚。
他沒有回答她,而是將她放了下去,蹲在了地上。
「你坐到我肩膀上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肩頭。
「什麼?你扛不動我的啊!」
「你個子又不高,重心低。」
「可是……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周圍坐在父親肩膀上的都是幾歲的小孩啊。
「等你坐上來了,就會有別的女孩也坐到男朋友的肩膀上,你不會是唯一一個的。」陳墨白好笑地說。
沈溪笑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是她還是興緻勃勃地跨坐到了陳墨白的肩上。
陳墨白慢慢站了起來,沈溪是有點害怕的,她趕緊抓住他的耳朵,抓得很緊。
「喂,我耳朵都要被你抓下來了。」陳墨白抬起手,扣住沈溪的腿。
「哇……好高!有點害怕」沈溪緊張了起來。
但是表演卻看得很清楚。
而且真的如同陳墨白所說的,有幾個離得遠的情侶,男朋友也讓女朋友坐到了肩膀上。但沈溪是第一個,她莫名感覺到驕傲。
當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煙花表演開始。
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人們齊齊仰望。
沈溪發出感嘆,陳墨白不需要抬頭也知道她的表情。
一朵玫瑰花忽然在黑夜中開放,驚呼聲此起彼伏。
人潮輕微涌動,有人撞了陳墨白的肩膀一下。
沈溪在高處搖晃著,她生怕自己會向後栽倒,於是向前調整重心,而她的鼻子則撞在了陳墨白的額頭上,嘴唇彷彿觸上了他的鼻樑。
感受到對方鼻樑的微涼溫度,沈溪驀地想起了陳墨白隔著餐巾紙親吻自己的觸感,血液里像是有無數的小細流在橫衝直撞,心臟差一點跳出胸口。
「啊呀!」沈溪捂著嘴巴和鼻子直起腰來,
陳墨白卻笑了:「差一點就來了個蜘蛛俠之吻。」
「蜘蛛俠之吻是什麼?」
「你沒看過《蜘蛛俠》?」陳墨白好笑地問。
「沒有。」
「那你現在困不困?」
「不困。」
煙花的爆裂聲很響亮,沈溪必須靠在陳墨白的耳邊才能聽清。
「那我們回去就看《蜘蛛俠》。」
「好!」
煙花表演持續了半個小時之後就結束了。
陳墨白將沈溪放了下來,他們回到沈溪的公寓。
「你聖誕節期間收留我沒有問題吧?」陳墨白坐在沙發上一邊調著電影頻道一邊問。
「可以啊。就像你收留我一樣,我收留你!你是專門聖誕節來看我的嗎?」
「你不知道?馬庫斯先生什麼都沒對你說嗎?」陳墨白露出略微驚訝的表情。
「他跟我說了新年快樂,叫我按時吃飯,有事給他打電話。」
「好吧。我算是專門來看你的。」
「嗯,既然你是專門來的,我會好好款待你的。」沈溪拍了拍胸口,「你可以睡我大哥的房間。不過……你只是來過聖誕節的,為什麼要寄這麼多的行李來?」
「因為我喜歡穿自己穿習慣的,用自己用習慣的。」
沈溪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寄那麼多東西來。
「開始這也太多了吧?你得住多久啊!」
春夏秋冬都有啊!這是要在家裡走秀嗎?
「來看吧,我點播了蜘蛛俠。」
「我來了!」沈溪來到沙發上,和陳墨白並肩坐在一起。
陳墨白的腿很長,直接架在了茶几上。沈溪抱著抱枕,蜷著腿。
「蜘蛛俠是一個很超現實的存在,你應該覺得這樣的故事很沒有邏輯吧?」
「如果將所有科學的部分假定為符合現實的,那麼這個故事就很有邏輯。」沈溪回答。
陳墨白笑了:「你比電影有意思。」
「這是誇獎還是調侃?」
「真心誠意地誇獎。」
「可是除了你,沒有人覺得我比電影有意思。」沈溪皺著眉頭說。
「這取決于欣賞的角度。」
電影中那個經典的倒掛之吻出現了。
女演員的表情相當投入,陳墨白本來以為沈溪會很不好意思,但沒想到她卻伸著腦袋看得很認真。
「你會覺得這樣的親吻很浪漫嗎?」陳墨白問。
「我會覺得有點無奈。如果她知道蜘蛛俠的身份,她還會那麼動情地吻他嗎?」沈溪反問。
陳墨白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有時候我們離一個人太近,反而會看不清楚。比如彼得·帕克一直就在瑪麗的身邊。瑪麗看不懂彼得的內心,卻崇拜和愛慕著蜘蛛俠。」陳墨白側過臉來說。
「所以……瑪麗吻蜘蛛俠的時候要是把他的面罩整個摘下來……」
「那就沒有這個經典一吻了。」
「哦,說不定瑪麗會揍蜘蛛俠一頓。」沈溪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陳墨白按住眼睛,啞然失笑。
看完了電影就到了凌晨三點多了,陳墨白撞了撞昏昏欲睡的沈溪:「回去房間睡覺了。」
「不睡,我們看第二部。」
沈溪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說不睡覺。
陳墨白好笑地側過臉去嘆了口氣,他知道沈溪的腦袋裡在想什麼:「你放心,等你醒過來我保證我還在。」
「嗯……」沈溪的眼睛半閉了起來,但還是堅持著不肯睡。
「好吧,我看你還能堅持幾分鐘。」陳墨白好笑地說。
果然,《蜘蛛俠》第二部才放了不到五分鐘,沈溪的腦袋就向著陳墨白的方向歪了過來,直接倒在了他的大腿上。
陳墨白動了動腿,沈溪的眉頭就蹙了起來,伸出一隻手抱住他的腿。他只能無奈地取過自己留在沙發上的毛呢大衣,蓋在沈溪的身上。
蜷縮起來的沈溪顯得很小,幾乎被大衣完全罩住了。
還好暖氣足。
陳墨白握著遙控器將電視機關掉了。他低下頭來看著沈溪的側臉,食指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
「我穿著淺咖色的毛衣呢。你都沒認出來……是不是完全忘記我們以前的約定了?」
沈溪完全睡死了,感覺不到對方的騷擾。
陳墨白扣住自己的額頭,搖了搖腦袋:「算了,睡覺吧。」
他向後仰去,靠著沙發的椅背閉上眼睛。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沈溪是被隱隱傳來的《鈴兒響叮噹》的音樂聲吵醒的。
要更重的是,她肚子餓了。
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忽然想起什麼的那一刻,她猛地坐起身來,瞌睡蟲全醒了。
「陳墨白!」
「……我還在呢……」
對方的聲音懶洋洋的。
沈溪死死地盯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伸出手用力在他的臉上掐了一下。
「你掐我幹什麼?」陳墨白扣住沈溪的手腕。
「看你是不是真的!」
「那你不是應該掐你自己嗎?如果疼的話,就不是在做夢。」陳墨白好笑地按了按自己的腿。
「哦……」沈溪呼出一口氣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還好你沒走。我還要繼續說服你加入我們的車隊呢!」
陳墨白笑了起來:「馬庫斯先生是真的沒有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麼?」
「聖誕節之後,我就會簽約你們的車隊,成為你們的賽車手。」
陳墨白的話音落下,沈溪僵在那裡,張大了嘴巴,完全回不過神來。
他緩慢地起身,腿被沈溪的腦袋壓得發麻。
「看不出你這根豆芽菜,全身都輕飄飄的,腦袋倒挺有分量。」
沈溪轟地離開沙發,跟在陳墨白的身後:「你說的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陳墨白忽然用手摁住她的額頭,將她摁出了洗手間:「我要上洗手間,你確定要參觀嗎?」
沈溪趕緊搖頭。
隔著門,沈溪仍舊不斷地問:「是真的嗎?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你不是說不會跟我來嗎?」
陳墨白又笑了,只是沈溪看不見。
「我說不會跟你來,並沒有說過不會來找你。」
一邊洗臉,一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陳墨白想起最後和姐姐告別的情景。
她說:「你已經離開f1了,為什麼還要回去呢?就是因為媽媽不在了,所以你覺得就能肆無忌憚了對嗎?你覺得我對你的關心就不那麼重要了嗎?」
「我只是去開賽車,又不是去自殺。還是你想說開f1和自殺沒有區別?其實你心裡知道賽車並沒有那麼危險,你只是希望我留在你的身邊而已。」
陳墨菲那一刻的眼神,他永遠忘不了。
「姐姐,你只是一個人奮鬥得很辛苦,需要一個讓你毫無顧忌去信任的戰友而已。我與你血脈相連,所以你希望我成為那樣的一個人。我知道你也很孤獨,即便我在你的身邊,大多數的時候你還是孤軍奮戰……因為我不是那個最懂你的人。只有我離開了,你才能給其他想要了解你的人接近你的機會。」
「……你是個壞孩子。從小你就是個壞孩子……」陳墨菲低下頭來,捂住眼睛。
她哭了。
但是她很清楚,這一次,無論什麼原因都留不住陳墨白了。
而對於陳墨白來說,除了一往向前,再無退路。
沈溪沒等陳墨白出來就興奮不已地撥通了馬庫斯先生的電話。
「馬庫斯先生,陳墨白要加入我們車隊,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這個當然是真的……我只是開玩笑請他來陪你過聖誕節,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沈溪用力地點頭:「對!他就在我的洗手間里!」
「就在你的洗手間里……會不會有點危險?」
「什麼危險?」
是我家水管會爆掉還是洗手間的天花板會塌下來?
「沒……沒什麼危險。哈哈……」
「可是馬庫斯先生,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車隊里也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我們打算保密,等到聖誕節之後來個大新聞!而且我不是跟你說過,聖誕節後車隊準備了大驚喜給你嗎?」
「我以為你會送我一輛法拉利……」
「……那個……你還是自己買吧……」馬庫斯心想法拉利要是真的落到了沈溪的手上,估計只會被大卸八塊,連螺絲釘都被卸下來。
掛了電話,沈溪臉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這簡直是新年最好的禮物了。
陳墨白走出洗手間,好笑地抱著胳膊說:「沈博士,你知不知道你笑得牙都快掉了?」
沈溪不搭他的腔,還是繼續笑。
聖誕節之後,陳墨白正式簽約馬庫斯車隊的消息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研發部門和機械師團隊都議論紛紛,而首席技術官昆汀也對陳墨白的到來抱有很大的期待。
最為興奮的莫過於沈溪的助理工程師阿曼達,她差一點沒有抱住沈溪狂吻。
「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埃爾文·陳真的加入我們了!」
當然,也有不少人處於觀望狀態。
陳墨白離開f1賽場快要兩年了,雖然離開前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成績,但是比起已經離世的亨特,還有被稱為「無冕之王」的溫斯頓,他在一級方程式的根基還不夠深。
但在去年的比賽中,馬庫斯車隊除了凱斯賓之外,另一位車手的成績十分不理想,這也直接影響到了車隊的總積分。隨著那一位車手的離開,馬庫斯車隊急需要一位有實力的車手,否則明年比賽的贊助將會銳減。f1是極為燒錢的運動項目,如果沒有足夠的贊助,他們甚至可能要退出明年的比賽。
「陳墨白不是最好的選擇,但也絕對不是最差的。至少他英俊的臉和讓人快要模糊記憶的光芒能夠為馬庫斯車隊帶來一定的贊助。比如睿鋒集團。」
一些主流媒體的評價讓車隊有些失望。
車隊召開的記者招待會上,陳墨白溫文有禮地淺笑,他琥珀色的眼睛給人以深不可測之感。
快門聲此起彼伏,但記者們的提問卻依舊銳利。
「埃爾文·陳,你已經將近兩年沒有駕駛過f1了,你確定在明年三月新賽季開賽之前能夠重拾狀態嗎?」
陳墨白的坐姿沒有絲毫改變,字正腔圓的英語讓原本喧囂的媒體安靜了下來。
「那要看達到怎樣的程度叫做『狀態』。到底是開著f1賽車順利跑完全程,還是拿到積分,又或者必須進入前三才叫狀態?」
「那麼你預計新賽季第一場比賽,你能拿到怎樣的排位呢?」
「這要看車隊的研發進度,團隊的配合,以及我的技術。不過馬庫斯車隊擁有非常優秀的研發和機械師團隊,我想第一場比賽作為回歸,我應該至少能在六到四名吧。」
媒體們有些驚訝。雖然陳墨白的目標並不是前三,但已經許久沒有駕駛f1的他竟然覺得自己「至少能在六到四名」,賽場上風雲變化,所駕駛的車的性能也在比賽成績中佔據著至關重要的位置,這到底是自信還是自負?
馬庫斯先生很懂得點到即止,無論媒體對再次回歸f1的陳墨白有多麼好奇,時間到了就和陳墨白一起離開。
「其實無論你的成績是怎樣的,至少我們有了話題。」
馬庫斯望著那些試圖追上來的媒體,十分滿意。
與此同時,其他車手也就此發表了意見。
名將佩恩說:「那麼多在f3和卡丁車取得耀眼成績的車手都未必有機會駕駛f1。埃爾文·陳得到了這個機會,然後他什麼理由都沒有,就離開了。但願這一次回歸,他能珍惜車隊對他的期待。」
而紅牛車隊的小將卡爾只是聳了聳肩膀:「馬庫斯車隊與其把希望放在陳墨白的身上,還不如全力配合凱斯賓。至少凱斯賓一直在比賽,他比陳墨白更年輕更有潛力。至於陳墨白的駕駛能力和狀態,這兩年的空白也帶來了太多的不確定性了吧?」
電視機前的阿曼達一邊咬著餅乾一邊皺著眉頭:「為什麼大家都不看好埃爾文呢?如果放在兩年前,佩恩和卡爾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們中國流行一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而我對於卡爾來說,已經是前浪了。」陳墨白來到阿曼達的身邊,抱著胳膊悠閑地看向屏幕,「沒想到我還挺上鏡。」
「是的,很多人對你的表現很好奇。貌似又來了不少贊助。」
這時候,鏡頭畫面又換成了溫斯頓。阿曼達頓時睜大了眼睛,就差沒把臉貼到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