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陳嘉想到蔣琰連這半截銀子都拿來還他,想必是心中十分不安,不想讓她為難,對來送銀子的小廝道:「你回去跟你們家表小姐說,銀了我收到了,餘下的五十二她不必急著還,我一時也沒什麼要用銀子的地方。」
小廝點頭,回府稟了蔣琰。
蔣琰鬆了口氣,為怎麼儘快還陳嘉的銀子犯起愁來。
金銀首飾是決不對當的,不然外面的人還以為哥哥嫂嫂虧待了她。
每個月的月例只有二十兩銀子,最少也有攢三個月,那時候已經快過年了。
誰家的債務還拖到過年之後?多不吉利啊!
可如果這三個月里有了人情來,那年前就還不成銀子了……
她想想都覺得心中不安,不由得暗暗祈禱過年之前家裡的三姑六舅千萬不要有什麼事。
可事情往往是你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沒幾日,陸家傳出陸大奶奶小產的消息。
陸家子嗣就單薄,竇昭聽了都為陸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著急。
她想到宋宜春之所以在蔣琰的事上保持沉默,全賴了兩位老夫人對他的壓制,蔣琰又是嫁過人的人,她帶了蔣琰一同去陸府探望陸大奶奶。
蔣琰卻有些擔心,道:「我去適合嗎?」
她現在畢竟身份不明。
「合適!怎麼不合適?」竇昭只好委婉地道:「兩位老夫人特別的憐憫你,沒有出席宋翰的婚事,也是為你抱不平,你去了,兩位老夫人只會高興,沒有嫌棄的道理。這人和人之間。是越走動越親近的。」
蔣琰就覺得自己空手去不好。
竇昭笑道:「你放心,我早就以你的名義給你準備了一份補藥,到時候嬤嬤們會送給陸大奶奶的,你只管跟著我去就行了。」
蔣琰只穿了身衣裳進的府,就是那身衣裳,還是陳嘉給她買的,她有多少家底,竇昭最清楚不過了,又怎麼會讓蔣琰破費?
想到這裡。她想到前幾天蔣琰差了人去見陳嘉的事。
為了讓蔣琰覺得頤志堂就是她自己的家一樣,她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竇昭並沒有讓人把蔣琰的一舉一動都告訴她,可蔣琰畢竟住在頤志堂,有些事情就逃不過竇昭的眼睛。
她故作輕鬆地問蔣琰:「你找陳嘉做什麼?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
蔣琰怎麼好把自己向陳嘉借錢的事告訴竇昭。那豈不是讓竇昭幫她還銀。
她道:「我讓他在我打聽黎亮的事。」
竇昭在這件事上沒有宋墨那麼的劍拔弩張,頗能理解蔣琰的心情,因而笑道:「你放心,你哥哥不是那不明是非的人,他可能會一時氣恨黎亮,但黎亮畢竟維護過你,等他氣消了。他就會想通了。」
蔣琰不住地點頭。
哥哥的確沒有傷害黎亮。
她不禁暗暗自責起來。
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連嫂嫂都這麼相信哥哥,自己跑去問陳嘉哥哥怎樣處置黎亮了。
還好哥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要是哥哥知道自己和陳嘉說了些什麼,肯定會傷心的。
想到這裡。她越發覺得自己給黎亮送銀子的事不能讓哥哥嫂嫂知道。
如果哥哥嫂嫂知道了,定會覺得是她不相信他們,懷疑他們虐待了黎亮。
到了陸府,陸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都在。
兩位老人家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的。
陸大太太更是自責。道:「我既然知道她有些不舒服,就應該讓她卧床消息的。誰知道她是有了身孕!」
陸大奶奶忙安慰自己的婆婆:「這件事怎麼能怪您,是我自己不小心,您這樣說,我可羞得無地自容了。」
陸老夫人道:「好了,好了,你們都不要自責了。這人和人之間是要講緣分的。這隻能說明這孩子和我們家沒有緣份。」然後對陸大太太道:「你這些日子就把家裡的中饋管起來,不要讓湛兒媳婦插手了,讓她好生休養。」又對陸大奶奶道,「你什麼也別想,把身體養好,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兩人點著頭,神色間卻始終難消愧色。
陸老夫人留了竇昭和蔣琰在屋裡開導陸大奶奶,自己和寧德長公回了宴息室。
那邊苗安素知道竇昭和蔣琰出了府,動了起來。
她吩咐柳紅用糖哄了拂葉到她屋裡玩,自己則有躲在隔壁的廂房裡偷聽柳紅和拂葉說話。
七七八八地扯了一通之後,話題就轉到了宋翰的婚禮上。
柳紅道:「竇家那麼有錢,又是宋家正經的姻親,怎麼二爺成親,還那麼小氣,禮都不隨一個。難道就不怕世子爺責怪嗎?」
拂葉嚼著嘴裡的窩絲糖。
這糖真甜!
不虧是從宮中傳出來的方子做的。
和夫人屋裡的一模一樣。
可見這位二夫人下足了錢!
算她聰明,知道從夫人身邊的人打聽。若是問樨香院或是二爺身邊的人,只怕一年半截也打聽不到什麼!
她嘴裡還含著糖,卻叉著腰大聲辯道:「竇家才不是小心呢!你看看竇家給大少爺的表禮就知道竇家多有錢了,他們又怎麼會在乎這點小錢!不過是因為前些日子家裡發現了些事,大家都在傳二爺是國公爺從外面抱回來了,為了讓二爺成為嫡子,國公爺把二爺和蔣夫人生的大小姐給換了……世子爺為這件事都和國公爺翻臉了,如果二爺的婚事竇家的人再來湊熱鬧,世子爺才會不高興呢!」
柳紅駭然,不由朝著隔壁望了一眼。
拂葉頓時明白過來。
不是苗氏在隔壁就是苗氏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季紅在隔壁。
念頭閃過,她就聽見隔壁傳一聲瓷碎的聲音。
柳紅緩過氣來,勉強露出個笑臉,道:「你騙人吧?府里的夫人生產,不知道圍著多少人。就算是瞞得過蔣夫人,也不可能瞞得過蔣夫人身邊得力的嬤嬤們?你可別唬弄我!」
「我唬弄你做什麼?」拂葉不悅地道,「你要是不相信,隨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要不然,碧水軒的表小姐怎麼會長得和蔣夫人一模一樣?表小姐大歸,為什麼不回蔣家要來投靠宋家?夫人為什麼不抬舉二太太要抬舉表小姐?」
陸家大奶奶小產,按道理,夫人應該邀了妯娌苗氏一起去陸府探望才是,怎麼會撇了苗氏卻帶上了表小姐?難道夫人就不怕陸家的舅老爺和舅老夫人責怪?
苗安素心裡亂糟糟的。拂葉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一個人默默地坐到了掌燈時候,丫鬟們過來點燈,刺目的燈光才讓她回過神來。
「二爺回來了嗎?」苗安若問季紅。
宋翰又沒有什麼差事,可成親的第四天,他就借口國公爺功課督促的嚴回了書院讀書。每天早去晚歸。比國子監的學生還要用功。
季紅有些不自地道:「二爺回來了,在小書房裡換衣裳。」
宋翰成親之前慣用的東西都搬去了小書房。
苗安素聽著恍然,道:「是不是棲霞她們在服侍?」
季紅點頭。
苗安素勃然大怒。
她睡自己的丫鬟,卻從讓從前的丫鬟服侍,這是什麼道理?
難怪她這裡是青樓楚館不成?
苗安素拔腿就要往小書房裡去,卻被季紅死死地拉住:「二太太,你才剛嫁過來。若是鬧出什麼動靜,不是您的不是也成了您的不是。何況二爺現在身份尷尬,您這樣,只會讓二爺記恨!」
苗安素冷靜下來。
等到宋翰回屋。笑語盈盈地問他用過晚膳了沒有,親自給他端了洗腳水,等上了床,又溫聲細語地把竇昭帶著蔣琰去了陸家的事告訴了他。並試探他道:「您說,你該不該也準備些東西去探望探望陸大奶奶?」
宋翰的表情頓時變得晦澀難明。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大嫂是宗婦。這些事自有她安排。她邀你,你就去。她不邀你,你就不要隨便亂走,免得失了禮數,被人笑話。何況陸大奶奶小產的事又沒有專程來通知你,你去湊什麼熱鬧?」語氣顯得很不耐煩,一轉身,躺了下去。
苗安素望著涇渭分明的兩床被褥,委婉的眼淚直轉。
她也翻過身去,背對著宋翰躺下了。
宋翰的心思全被竇昭帶蔣琰去了陸府的事佔據,根就懶得理會苗安素。
竇昭,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管怎麼說,他明面上也是英國公府的二爺,她卻半點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帶著蔣琰去了陸家也沒帶苗氏去!
他們想幹什麼?
是不是要逼他放棄英國公府二爺的身份才甘心!
他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指甲掐入了掌心都沒有知覺。
從陸府回來的蔣琰卻很為難。
她們和陸大奶奶聊了會天之後,就到晌午。陸家留飯。陸老夫人請自設宴款待她們。陸家的幾個小字輩都到了。嫂嫂每個孩子打賞了一個封紅。
她當時就慌了。
還好嫂嫂早有準備。
早就給她準備了打賞放在映紅的手裡,她才沒有出醜。
陸老夫人還說,等過幾天,陸大奶奶坐完了小月子,再請她們過去吃飯聽戲。
這次她不知道,沒有自己準備封紅,下一次,難道還讓嫂嫂幫她打賞不成?
雖然每個孩子不過打賞了兩個一兩的銀錁子,陸家四個孩子,也不過八兩銀子。可這樣一來,她年前就不能還陳嘉的銀子了。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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