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哲寧和寧萌趕到現場時,戰鬥已經結束了。但從凌亂的現場以及何狗屎已經高腫的右臉可以窺見當時戰鬥的激烈程度。
盛哲寧從小護士們嘴裡七拼八湊地知道了事情的梗概:夏淺本來是和何狗屎坐著在聊天,可兩人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打了起來。夏淺畢竟是女人,兩人拉扯沒一會兒就落了下風,眼見著人就要被何狗屎壓在身下,慕研慕醫生回來了。
慕研從小就是個暴脾氣,這個時候看見從小一塊玩到大的鄰家小妹被男人壓在身下哪兒還忍得住?上前就是一記左勾拳,再加一記右勾腿,夏淺也趁勢翻爬起來,一腳上去就踹在何狗屎的屁股上。
慕研一米八八,身材又壯,拎何狗屎就跟拎小雞似的,這樣一來,情勢驟變,兩人之間的拉扯瞬間就變成了何狗屎單方面的被挨揍。何狗屎也不傻,見狀便大聲嚷嚷道:「救命啊,醫生鬧事打人啦~」
夏淺唯恐今天的事影響慕研的工作,急中生智上前就厲聲道:「你還要不要臉?明明是你先在這鬧事,說要慕醫生賠錢。我跟你說慕醫生不在辦公室你就又打又砸的,怎麼現在反倒倒打一耙?」
圍觀人群大多不明真相,一聽這話就以為又是醫鬧,瞬間對何狗屎指指點點起來。也合該何狗屎倒霉,前兩天醫院才剛出了起醫鬧事件,兩名老醫生被鬧事者打到骨折,另外還有一名護士因此流了產。此刻見又有人來鬧事,路過的醫生護士們便情緒微微激動起來,終於一名年輕的男醫生按捺不住,上前加入了混戰……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知不覺中加入混戰的醫生護士就多了起來,你踹一腳,我捶一拳,後來還是夏淺和慕研看勢頭不對,才將眾人拉開了。而此時,何狗屎臉也腫了,腿也瘸了,最搞笑的是門牙還掉了顆。他捧著牙嗷嗷亂叫之際,盛哲寧和寧萌趕到了——
一見這兩位主兒,夏淺還是略心虛,畢竟這事是她挑起的,剛才引起群憤的話也是她說的。盛哲寧詢問小護士鬥毆過程時,夏淺就一直躲在慕研身後,盡量減少存在感。
可剛來的遲早還是會來的,聽完小護士們的敘述後,盛哲寧清亮銳利的黑眸就直接戳穿了慕研的胸口,射向其身後的夏淺。
「是這樣嗎?」盛哲寧語調清冷,聽得出是動怒了。
夏淺抿唇,正躊躇著該怎麼回答,慕研就道:「跟夏淺沒關係,人是我揍得,那顆牙也是我敲下來的,你們有什麼直接沖我來。」
寧萌本替何狗屎擦著嘴角的血,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出,將手上的紙巾一扔,道:「行啊!那沒什麼好說的了,報警!」說完,寧萌就真的摸出手機要打110。夏淺見狀終於按捺不住,跳出來道:「不能報警!」
寧萌纖纖玉指稍頓,抬眸道:「為什麼?」
夏淺嘆息,還能為什麼?總不能她闖了禍,讓慕研替她擔著吧?兜轉間,夏淺在腦子裡快速過了遍詞,這才啟齒道:「其實這事吧,最開始就是我和何之雋言語上有些不和,情緒失控下才動的手。慕醫生也是看我一個女人被男人揍,實在不像話,這才出手想把我們兩人拉開。可是你懂的,拉扯過程中多而不少會有些碰撞,所以才傷著了何之雋。至於後來的事嘛……純屬誤會。」
見夏淺滿臉純良,寧萌呵的冷笑出聲:「純屬誤會?那之雋臉上這些傷,還有這顆牙算怎麼回事?」
夏淺摸了摸鼻子,嘀咕:「我不都說了嘛,拉扯過程中難免有些碰撞。」
「你——」
夏淺打斷寧萌,繼續道:「何之雋,我也是為你著想,你再怎麼說也算公眾人物,去警察局的話你就不怕這事明天被媒體報出來嗎?還有,你可別忘了,是你、先、動、的、手!」
聞言,何狗屎驀地一愣,下意識地抬頭剛好與夏淺審視的目光撞到一塊。電光石火間,何狗屎似乎看到夏淺嘴角輕輕地、輕輕地往上揚了揚。他一激靈,再定睛去看,那笑容卻已消失不見。
見狀,何狗屎情不自禁地戰慄。沒錯,不能去警察局……現在,媒體曝不曝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夏淺手裡有那段錄音!!如果他違背了她的意思,天知道她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把錄音公布出來。到時候,他才真是別想混了。
這頭,寧萌還替老公說著話,「先動的手怎麼了?先動的手你們打傷了人也得賠!不僅要賠償還得道歉,我——」
寧萌話說到一半就感覺有人拉她的衣袖,一回頭髮現竟是何狗屎。何狗屎搖頭道:「算了。」
寧萌瞪眼,「怎麼能算了?老公你的牙都被他們打掉了。」
何狗屎本來就是打落了牙齒往肚裡吞,現在偏偏寧萌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只氣得他雙眼通紅。站起身來,何狗屎跳腳道:「我說算了就算了!!!哎,我現在要去看病,隨你要幹什麼。」
說罷,何狗屎轉身就一瘸一拐地走了。寧萌石化原地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怔忪半晌這才一邊喊著何之雋一邊追了過去。見此情景,夏淺知道這事算是糊弄過去了,心裡大石落地,可剛剛呼出口氣來,她就聽涼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呵,夏小姐好本事。」
聞聲,夏淺心裡咯噔一聲響,一抬頭就見盛總大人正黑著張臉陰陰瞅著她。呵呵呵,她怎麼把這位給忘了?
*
處理完現場的事情後,盛哲寧和夏淺沒有直接回病房,反倒去了樓下小花園。一路上,盛哲寧都緊繃著臉,半言不發。夏淺就是不動腳趾頭也看得出盛總大人生氣了,咳咳,今天是稍微過了點,不管怎麼樣動手打人還是不對滴。可是何狗屎實在是氣人,自己也是因為被他揍得摔在了地上才真動了怒。
念及此,夏淺幽幽道:「盛哲寧,我知道你在生我氣,可今天那種狀況我也沒辦法控制。後來何狗屎被揍得那麼慘真的純屬意外,要不是因為慕研及時趕到,說不定現在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了。」
盛哲寧本背對著夏淺,聽了這話轉過身來,挑眉,「說完了?」
「嗯,說完了。」夏淺望著盛哲寧,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帶到花園來到底想幹什麼,想了想,又道,「不過我——」
話未畢,唇已重重地壓了下來。夏淺「唔」地抗議了聲,然後便迅速淪陷。這是一個標標準準的濕吻,盛哲寧根本沒有給夏淺喘息的機會就直接攻城掠地。舌頭霸道地伸了過來,吸吮、糾纏……最後,趁著夏淺忘情之際,盛哲寧又在夏淺唇間輕輕咬上小口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吻罷,夏淺只覺渾身發燙,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確實有些腿軟了。還好的是,此時已夜深人靜,沒什麼人再來逛小花園,加上兩人本來就在不顯眼的角落,被人看見的幾率更是……咦,等等!這麼說起來,難道盛哲寧故意把她帶到僻靜的小花園來就是為了吻她?
夏淺被自己這個假設駭住,抬頭還來不及言語,這邊盛哲寧已沉聲道:「記住,以後就算要英雄救美,那個人也必須是我。」
夏淺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後這才獃獃地「啊」了聲。所以……盛哲寧剛才一直虎著臉只是因為吃醋的老毛病又犯了?那何狗屎——
聽見夏淺提到何之雋,盛總大人輕輕拍了拍女朋友的腦袋,淡淡答曰:「哦那個啊~打得好。」
聽見這個回答夏淺怔忪片刻,這才撲哧一下笑出聲。估計盛總大人想揍何狗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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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盛總大人終於順利出院。回家簡單收拾番,盛哲寧便表示要帶夏淺去個地方,夏淺不知道盛哲寧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還是乖乖上了他的車。原本以為去的地方不會太遠,誰料這一走就直接出了酈城,等到目的地時,已是下午兩點了。
泊好車,兩人下車。夏淺望著山腳一排排賣花圈紙錢的殯葬店就知道這兒是幹什麼的了。夏淺望向盛哲寧,擰眉:「山上是墓園?」
盛哲寧輕輕嗯了聲,這才微微眯眼眺望遠處。「我都見過你父母了,讓你也來見見我父母,不過分吧?」
夏淺:「……」
*
兩人在山腳隨便應付了頓便往山上走,這山也不高,約莫二十來分鐘兩人就到了墓園。夏淺跟著盛哲寧左拐西繞,老半天才到了其父母的墳前。
盛家父母的墳安放在半山腰的一小山丘上,山丘前有一棵銀杏樹,掩映著樹下的四座墳。夏淺正幫著盛哲寧在父母墳前上香,就見盛哲寧在另外兩座墳前也架起了香爐和供果。
在酈城老家,長輩們掃墓時都會給臨近的墳墓也上香,示意打擾了TA休息,盡請見諒。是以此刻見盛哲寧給另外兩座墳上香,夏淺也見怪不怪,可誰料盛哲寧一開口卻道:「爺爺奶奶,爸、媽,我帶女朋友來看你們了。」
夏淺聞言震驚,「這兩個……是你爺爺奶奶?」夏淺定眼一看,發現老爺子果然姓盛,而更令她訝然的是,老爺子老太太離世的年份竟和盛哲寧父母逝世的年份是同一年!所以——
大概是猜到了夏淺的心思,盛哲寧低聲道:「他們都是在同一場車禍中死掉的。」
夏淺呼吸驟停,片刻才聽盛哲寧接著說:「我好像沒和你說過吧?」
「什麼?」
「關於那場車禍。」盛哲寧語調平緩,似乎在說別人的故事般娓娓道來,「我那年剛滿十八歲,全家人為了慶祝我考上大學商量好出去自駕游。除了寧萌突發高燒,我、爸媽、爺爺奶奶都去了,然後,就發生了車禍。在我們被大貨車撞下山崖的瞬間,爺爺奶奶下意識地抱住了我,所以我活了下來,而其他人就……」
夏淺默了默,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握住盛哲寧的雙手。她不知道家人對於盛哲寧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那場車禍到底給盛哲寧帶來了多大的打擊,但夏淺知道,在盛總大人無懈可擊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比誰都柔軟的心。它需要人呵護,也需要人疼愛。
抿了抿唇,夏淺看向四座整齊乾淨的墳墓,轉移話題道:「盛哲寧,你說,四位長輩會喜歡我嗎?」
盛哲寧呵笑聲:「喜不喜歡不重要,我就是來通知一下他們,這個就是你們未來的兒媳婦和孫媳婦。」
夏淺被盛哲寧的話逗笑,啟齒正想說什麼,手上卻一緊——盛哲寧反握住了她。夏淺覺得微微奇怪,抬頭就見盛哲寧正用清澈見底的眸子凝著她。
「盛哲寧你——」
「死了的阻止不了我和誰在一起,活著的更是如此。」盛哲寧話音落下,夏淺心裡當的一下,大腦瞬間短路了。咳咳,果然還是被看出來了嗎?她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呢~
其實,自從昨天盛哲寧寧萌兩兄妹交談過後,夏淺就一直想問盛哲寧是怎麼打算的。她知道不該懷疑盛哲寧的選擇,但昨天何狗屎欲言又止的那些話,兩兄妹這麼多年的相依為命……這些東西,的的確確都讓夏淺有些動搖了。她很怕盛哲寧一個意志不堅定,兩人就分道揚鑣。
深呼口氣,夏淺道:「盛哲寧,你這是在給我吃定心丸嗎?」
盛哲寧眼眸深邃,答非所問道:「你知道他們四人剛死的時候,我和寧萌到底有多難熬嗎?沒有時間憂傷,也沒有時間回憶,甚至連好好哭一場的工夫都沒有。每天需要應付的,就是窺覬我父母遺產的親戚們,趁勢想要奪走盛氏的股東們,還有閑言碎語說我是天煞孤星的無知婦孺們。更倒霉的是,那時候我還因為車禍重創被診斷出肝功能障礙,搞不好就要小命的那種。
「那時候,是寧萌主動提出切一部分肝給我。雖然後來我自己挺過來了,沒有真的進行活體親屬供肝肝移植術,但那個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要一輩子對這個妹妹好。因為沒有她,或許我支撐不到今天。」
夏淺:「……」
一陣寒風刮來,直吹得夏淺打了個擺。此刻,她腦子裡猶如滿屏亂碼的電腦,明明思緒萬千偏偏卻又抓不到半點重點。剛才,盛哲寧不還說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和自己在一起嗎?為什麼現在又突然說起兩兄妹當年相依為命的事?他想要表達什麼?又在暗示她什麼?今天帶她來上墳,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時間,夏淺腦子裡亂成一鍋粥。正手足無措,盛哲寧就又拍了拍她腦袋,柔下聲道:「夏淺,我記得是你說的吧?朋友是可以選的,親戚卻是與生俱來你沒得選的。喜歡或不喜歡,都得糾糾纏纏一輩子。」
夏淺歪頭,「所以?」所以真如何狗屎所言,老婆是可以換的,妹妹卻是一輩子的,盛哲寧在和妹妹交談過後,決定放棄她了嗎?
夏淺正糾結,卻聽盛哲寧澀笑道:「所以要麻煩你和我妹妹相處一輩子了。」
聽了這話,夏淺驀地一怔,抬頭就撞進盛哲寧篤定的眼神里。「夏淺,對於寧萌這個妹妹我沒得選,她和我之間的羈絆也是剪不斷的,所以如果讓我說為了你和寧萌斷絕來往,那肯定是假話。可是另一面,我需要你明白的是,我不是蠢貨,我有自己獨立的三觀和看法,不會因為誰的兩三句話就放棄自己的愛人。」
夏淺被他這麼一驚一乍,搞得是哭笑不得,無可奈何道:「盛哲寧,你耍我是不是?你說的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一點都不矛盾,」盛哲寧道,「夏淺,我今天帶你來就是要告訴你,我認定了你,也只有你。所以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我們之間可能和寧萌發生任何衝突,你都要記住這一點:我盛哲寧娶定了你。」
聞言,夏淺心裡瞬間開出潔白的小花。咳咳咳,這算不算變相的告白啊?雖然,在長輩們墳前告白詭異了點,但盛總大人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