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立的傷口確實並不深。
被四百多個未接電話外加玄關的血跡弄得方寸大亂的沈驚蟄花了點時間終於恢復常態, 然後盯著傷口開始糾結要不要縫針。
「不用!」江立迅站起來迅速找了件t恤穿好,和沈驚蟄保持距離。
「許成龍乾的?」沈驚蟄拿著針線撇撇嘴。
「應該是。」江立想彎腰把丟在地上的雙肩包撿起來, 彎到一半發現沈驚蟄仍然在收拾自己的寶貝醫療箱, 問的很鬱悶, 「你不幫忙么?」
「你就不能坐好不要亂動么?」沈驚蟄比他還氣。
失血過多還走來走去,什麼毛病?
「玄關這樣很像兇案現場。」江立有點看不下去。
「留著, 我還能分析分析你剛才是基於什麼心態才會有力氣打電話沒力氣止血。」沈驚蟄語氣不善。
情緒歸位, 她開始有閑心秋後算賬。
江立摸摸鼻子。
「那伙人從我從黑市出來就一直跟著我了。」
「應該不是想要我的命, 只是把許成龍逼急了給我一點警告。」
很拙劣的轉移話題, 不過很管用。
沈驚蟄當然知道這人並不想要他的命, 刀片小而鋒利,兩人交匯而過用上肢體撞擊的力量, 找准位子足夠讓江立腸穿肚爛。
會在機場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動手, 會用這樣隱蔽的方法,足夠說明, 這只是一個警告性傷口,兇手應該常常接到這種任務, 處理的乾淨利落,傷口位置精準。
足夠讓江湖人三石先生處理好傷口狀態穩定的坐上飛機, 也足夠能讓三石先生吃足苦頭收下這個因為他太過囂張而得到的警告。
許成龍慣常的處理方式,他在拉開屋子機關的時候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為了避免回x縣被發現,他到機場之前甚至沒有試圖甩開跟蹤他的那伙人。
計劃之中的受傷,計劃之外的情緒。
沈驚蟄就一直這樣抿著嘴看他。
他很心虛, 脫了三石先生的偽裝後,他今天晚上表現的十分業餘,尤其在看到沈驚蟄牛仔褲上的污漬後。
她的老爺車壞了,為了能迅速的趕過來她騎了車,甩了一路的泥濘。剛才他打開門看到她的那個瞬間,她還在急促的喘氣。
折騰她,是他最不願意做的事,結果因為委屈加傷痛,他做的很徹底。
「你可以止了血再給我打電話。」沈驚蟄終於開口,趕在江立準備開口道歉之前,「今天的事換成我,我也會難過。但是發泄之前,我會先保證自己不會出事。」
江立低頭。
他現在這個樣子,有些像八年後第一次重逢的那個雪夜。
因為她的咄咄逼人,變得心虛迷茫又有些委屈的樣子。
沈驚蟄又一次抿嘴。
她又把自己放到了姐姐的位子,剛才的那通教訓,絕對不是一個女朋友應該對受傷的男朋友說的話。
更何況把江立拉到這種危險環境的人,是她和她弟弟沈宏峻。
可是作為女朋友,她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
「我現在應該做什麼?」想了幾分鐘想不出結果的沈驚蟄決定直接用問的。
他們兩個能單獨相處的時間太少了,她一點都不想浪費。
「……」江立抬頭,他剛才正在自怨自艾,沈驚蟄的轉折讓他想了一下才想明白她的意思。
「抱我。」他下指令。
他也不知道正常情侶在這種時候應該做什麼,但是他現在最想要的就只是一個擁抱。
沈驚蟄從回來到恢復理智,從頭到尾都沒有抱過他。
想到這個,江立就更有些委屈了,單眼皮耷拉下來,張開手臂。
……
其實他現在的傷口並不適合做這樣的動作,擁抱也不適合。
沈驚蟄咬著牙坐在沙發上猶豫。
然後看著江立的眼角耷拉的更加厲害。
……
所以戀愛的第一步,就是放下理智和常識……
最終很認命的走過去用熟悉的姿勢抱住江立的沈驚蟄在心底嘆了口氣。
她當然也想抱他。
只是理智不允許一個臨床醫學畢業的、解剖了四百多具屍體的法醫用這樣的姿勢去擁抱一個腰腹部傷口剛剛止血的病人。
但是,愛情允許。
抱住了之後,他的呼吸和他的味道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心裡突然就滿滿漲漲的,剛才一直七上八下的心情,也神奇的安穩了下來。
「然後呢?」沈驚蟄悶著聲音問。
拋棄了理智和常識後,這種安穩讓沈驚蟄開始眷戀。
「夠了。」江立聲音帶著笑,吻了吻她頭頂的發旋。
他要的也只有這樣而已。
哪怕站著其實有些頭暈,哪怕沈驚蟄再小心,這樣的擁抱姿勢仍然會讓他傷口一陣刺痛,可他真的就只要一個擁抱就夠了。
滿足了,才終於覺得全身脫力,江立站直了身子,晃了晃。
沈驚蟄迅速反應過來,鬆開他的懷抱,皺皺眉提議:「去床上抱?」
「……好。」江立被沈驚蟄舉一反三的能力嚇到,不過頭倒是點的很快。
床上更適合擁抱,沈驚蟄選了他沒受傷的那一邊,貼得密密實實。
「下次不許這樣了。」她嘟囔,聲音軟軟的,居然是像在撒嬌。
意思一模一樣的教訓,換了個語氣就讓氛圍完全不同。
人的肢體接觸真的可以迅速拉近距離,談戀愛這種事,通過情侶之間的肢體接觸也可以無師自通。
起碼江立被這樣的撒嬌弄得十分不自在,在床上動了動,扯到了傷口嘶了一聲。
「活該!」驚訝於肢體接觸能帶來那麼多驚喜的沈驚蟄毫不自知的翻了個白眼,眼尾上揚,猶如勾人的狐狸。
「……」江立又挪了挪,忍著翻湧的情緒發現挪完了之後沈驚蟄就又一次貼了上來。
她在很認真的執行抱他的命令,所以她也忘記了他一個二十六歲的青壯年已經素了大半個月這件事。
江立內心默默的罵了自己一句活該,不抱希望的問:「縫針以後傷口是不是比較不容易裂開?」
「你傷口不深其實不用縫。」她剛才純粹就是有些手癢。
「哦。」江立訕訕的。
「你想幹嘛?」沈驚蟄抬頭,眯眼。
「……」江立不自在的轉頭,迴避沈驚蟄的眼神。
早知道不問了。
「……失血過多你還想劇烈運動,欠抽了是不是?」沈驚蟄眼神往下一撇就看到了江立不自在的原因,抬手就是一個毛栗子。
……
…………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打完毛栗子和被打完毛栗子的人都不想說話,剛才擁抱得來的戀愛心得一下子就又都被打回了原點。
「我覺得我可能改不了了。」沈驚蟄挫敗。
「我也覺得。」江立腦門被打的紅了一塊,很認命的開始自己揉。
沈驚蟄抬頭,下巴擱在江立的肩膀上,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幫他揉。
她最近重新找回了毆打弟弟的回憶,打毛栗子的動作十分嫻熟,力道也大了很多。
「你很擔心這個?」江立抓住了她的手,指尖穿過她的指縫,十指緊扣。
「最近有點。」沈驚蟄手指摩挲著江立的手背,「我看了幾本愛情電影。」
「……」這個回答是江立始料不及的,傻了一下,「啊?」
「老嚴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嫁不出去。」沈驚蟄一直在看他們十指緊扣的手,江立手很大,膚色卻比她白一個度,兩人都是細長的手指,纏繞在一起畫面看起來居然十分的賞心悅目。
「他說的是對的。」江立很嚴肅。
「……」沈驚蟄又白了他一眼,「所以我就看了幾本愛情電影,然後感覺我們不太像……」
「情侶?」江立幫她接下去。
這個詞說出口讓沈驚蟄掉了一地雞皮疙瘩,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
她總覺得這個詞不適合用在他們身上。
「我和你擔心的問題不太一樣。」江立笑,沈驚蟄糾結的樣子讓他的笑意看起來暖融融的,「我一開始就知道如果我們戀愛可能就會是這樣的,所以從來沒擔心過這個問題。」
他想像不出沈驚蟄患得患失的樣子,也想像不出她少女心泛濫抱著他撒嬌的樣子,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很少會考慮戀愛步驟的問題。
「我只是一直在擔心我在你心裡的地位。」那八年的拋棄是他唯一的心結,「不過最近連這個擔心都小了。」
沈驚蟄是認真的,這一點他無比確定。
她都已經認真到開始看愛情電影,甚至出現了那麼難得的不確定的樣子。
「我就是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不用去學電影了。」江立有些困,又有些暈,傷口的刺痛還有身邊女人柔軟的身體讓他心安無比,「拍電影的那些人,都不認識你。」
不知道她的好。
不知道她的堅定。
也不知道她偶爾無心的性感有多撩人。
「我們過程了一輩子,現在應該是享受結局的時候了。」江立拍拍她的臉,閉上眼,睏倦的打了個哈欠。
「我才不要和你猜忌誤會患得患失,你也不要學愛情電影弄點飛醋第三者給我鑒定感情。」江立最後那句話變成了夢囈,「老夫老妻就很好,我只要和你老夫老妻。」
他睡的很快,說完最後一個字一分鐘不到就有了很輕的鼾聲。
很累的一天,沈驚蟄做過抓捕,知道那種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是什麼樣的。
哪怕知道許成龍只是想要給他一個警告,這個傷他躲不掉,但是真的經歷的時候,那種恐慌其實能把一個正常人擊倒。
刀片劃入皮膚的感受是一瞬間的,沒人知道這傷最終會有多嚴重。
沈驚蟄輕巧的幫他蓋好被子,蓋的時候又盯著傷口看了半天。
刀片是兩面的,那個人在割破江立的肚子時,自己的手也一定會受傷。
她會幫她的男人報仇,她男人的委屈,不會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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