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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尤芳吟的東家

所屬書籍: 坤寧(寧安如夢)

一張琴要價三千兩, 燕臨付錢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下。

勇毅侯府家底厚實可見一斑。

以前是懵懂不知,燕臨理所當然地對她好,她也理所當然地享受著燕臨對自己的好;可重生回來後, 她卻知道自己還不起少年這一份赤誠的喜歡, 也不當理所當然地受著這一份好。

這張琴她不該收。

可是待要拒絕,改叫棠兒拿銀票來付時門,姜雪寧又忽然猶豫了一下,心念一轉, 竟把先才的想法壓了下去,默不作聲地接受了這張琴。

那呂顯收了錢一張張地點著銀票,整張臉上都是笑容, 只對燕臨道:「就知道小侯爺出手是最闊綽的, 滿京城這麼多主顧,我呂照隱最樂意見到的便是你!往後常來, 須知琴這玩意兒上癮,若喜歡上之後,有一張還想要兩張, 學琴不夠往後還要學制琴。都到我這裡來, 要什麼有什麼,保管不叫小侯爺白跑一趟。」

燕臨翻了個白眼。

姜雪寧整個人卻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呂照隱!

那不是謝危後來發動宮變時最得力的黨羽之一呂顯嗎?

燕臨管著兵, 呂顯管著錢。

後來的燕臨是掌握禁軍的統領, 而呂顯則在她幽禁宮廷之時被謝危破格提拔上來,成為進士從商又由商而官的第一人,當了新一任的戶部尚書……

上一世尤芳吟為了保命, 向朝廷捐了自己八成的財富以充國庫,便是由此人經手打理!

先前進這幽篁館時, 燕臨不曾介紹過此間主人身份,直到方才呂顯自己無意間吐露了自己的名姓,這才叫姜雪寧聳然一驚,窺見了一點燕臨窺不見的端倪。

這時再看呂顯,感覺便全然不同了。

剛才只覺得這人言語大膽而放肆,生意做得很有趣;此刻再看,卻覺得這種大膽而放肆未必沒有幾分恃才傲物、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超然。

呂顯點完了銀票,滿意地點了點頭,駕輕就熟地把銀票往懷裡一揣:「數沒錯兒。」

燕臨便道:「那我們告辭了。」

三千兩的大生意可不是時時能有,呂顯把個市儈商人的精明演繹了個淋漓盡致,堆著滿面的笑,親自把他二人送到了門口。

姜雪寧跟在燕臨後面,抱著琴下樓。

不成想樓下快步上來一人,跟他們撞了個照面。

一看,是謝危身邊的劍書。

她眼皮便跳了一下。

劍書常跟在謝危身邊,且習得一身好劍術,燕臨是見過他也知道他的,看見他便道:「謝先生又著你跑腿來了。」

劍書向他一禮,也笑:「正是呢。」

說罷目光一轉,又看見跟在他身後的姜雪寧,原本要繼續邁開往上去的腳步又停得一停,向她道禮:「寧二姑娘好。」

姜雪寧微怔,頷首還禮。

燕臨聽著這話卻是忽地一挑眉,覺出一種微妙,用略帶幾分奇異的目光看了劍書一眼:「寧二姑娘」是什麼稱呼?

但劍書好像沒覺不對,道過禮便匆匆上樓去了。

幽篁館內,呂顯剛準備關上門,給自己倒上一杯小酒,慶賀慶賀賣出了一張這麼貴的琴,可兩手才剛放到門上,就看見劍書過來。

他眼角一抽,立刻加快了動作要把門關上。

豈料劍書眼疾手快,直接上前一掌卡在了門縫裡,向呂顯微微一笑:「天還亮著呢,呂先生怎的這樣急著關門呢?」

呂顯心裡罵「練武的果然皮糙肉厚怎就沒夾死你」,面上卻已一臉驚訝好像才看見劍書一般,笑得親熱極了:「呀,劍書啊!這不是沒看見你嗎?怎麼樣,你家主人壞了一張琴,在家裡氣死了沒有?」

劍書不由臉黑:「不勞呂先生操心。」

呂顯眉目里那幸災樂禍便又浮了上來,道:「想買什麼?」

劍書道:「不買東西,有事。」

呂顯一聽這茬兒臉色一變,立刻要把他卡住門的手推出去,截然道:「我沒錢,你趕緊走。」

劍書動也不動一下:「燕小侯爺不才剛走?」

呂顯撒謊不眨眼:「那琴不值錢。」

劍書冷冷地笑,竟將手放了,作勢要走:「那我回去跟先生說你三個月前的賬目上,有一筆五千兩的出賬不對。」

「哎哎哎,有錢,有錢!」呂顯二話不說連忙拉住了他,將他往屋裡拽,「真是,你說你,年紀不大,學得謝居安那樣老成有什麼意思?哪怕跟刀琴一樣也好啊。動不動就拿賬來威脅,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說吧,什麼事兒?」

劍書顯然已習慣了呂顯的德性,情知事情緊急,也不耽擱,言簡意賅道:「漕河上翻了船。」

呂顯忽地一震:「什麼船?」

劍書道:「絲船。」

呂顯兩隻眼睛都冒了光:「什麼時候?」

劍書道:「三天前。消息是加急傳來的,京中還沒幾個人知道。」

呂顯頓時撫掌大笑:「好!」

劍書道:「先生說,前陣子京中絲綢商人聯合起來把絲價壓得極低,如今漕河上運絲上京的絲船翻了,京中生絲之價必漲。若能趁著消息還未傳開,以低價購入生絲,待消息傳開絲價漲時出手,當能大賺一筆。只是前陣子壓價,許多商人扛不住,多已將手裡的生絲販出,只怕市上已所剩無幾。」

呂顯琢磨了一會兒,把京中一應大小商人的名字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扯開唇角一笑,眼底竟是熠熠光華,只道:「有的,還有一位!」

*

許文益見著尤芳吟走進來時,被她憔悴的臉色嚇了一跳:「您這是幾天沒好好睡覺了啊?快來人給尤姑娘端杯熱茶上來。」

尤芳吟揉了揉眼睛,坐了下來。

下面的夥計立刻把茶給端了上來,也難免用藏著幾分擔憂的眼神看了她幾眼。

此地乃是江浙會館裡的一間客房,由江浙商幫的商人們在此設立,專容納江浙兩省上京來商人留宿、談生意。

許文益便是蘇州南潯的絲商。

兩個月前他就上京了,只因江浙一帶做絲綢的大商人聯合起來壓低生絲的進價,搞得蠶農不滿,他們這些以販絲為生的中小商人亦無以為繼,只好逼得北上。誰想到京中大商與江浙大商也沆瀣一氣,加之入京的中小商人太多,絲價不漲反跌,竟只有去年市價的一半!

別說賺錢了,就連付給蠶農的成本價都不夠!

許文益今年三十六歲了,即便沒有學人蓄鬚,一張臉上也看得出有些了風霜痕迹,眼角都是細細的皺紋。更不用說連日來絲價不漲,他滯留京城,睡著今天的覺卻不知明天的太陽會不會升起來,實覺得每一日都在油鍋上煎熬,連眼神里都透著一種沉沉的壓抑與焦慮。

他的身家性命都在這單生意里。

去年學人販鹽賠了不少,今年從蠶農手裡買絲時都拿不出錢來,還好他是南潯本地商人,又與當地蠶農往來過數年,大家都知道今年行情不好,但願意信任他,只收了他一成的定金,把這一年產的生絲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讓他上京買個好價錢之後再回去付訖餘款。

生意場上,誰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可家鄉的蠶農卻願意先給貨後收錢。

許文益是個有良心的商人,也不願辜負背後鄉親們的信任。可天知道他來到京城,四處詢問生絲市價時,有多絕望!

直到十一日前,他滯留京城,幾乎連住會館的錢都拿不出,終於覺著自己扛不住了,只想著把手裡那半船生絲賣出去,價錢低也無妨,能收回多少是多少,先帶回鄉里。

至於不夠的那部分只能先欠著,慢慢想辦法貼補。

但就在這種時候,就在這般絕境之中,尤芳吟出現了,然後給了他一個全新的希望。

這姑娘那天來時還戴著孝,兩隻眼睛紅紅的,把許文益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來求助的。

可沒想到她從荷包里直接掏出了四百兩,竟跟他說要買絲。

許文益也活了小半輩子,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主顧,一時都愣住了,半天反應不過來,又見這姑娘實在不是什麼大富大貴模樣,也不像是商戶家出來的女兒,心裡著實納悶。

他當時太想把生絲賣出去,也沒有多問,便以當時的市價賣了一些給她。

只是尤芳吟也就四百兩銀子,於他一船生絲而言,實在杯水車薪。

銀錢付訖後,許文益沒能夠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她:「如今市上生絲價格這樣低,且看情況說不準還要繼續跌,你一介姑娘家,連賬本都不大看得懂,四百兩銀的生絲可也不算是小數目了,你買了之後要怎麼辦?」

尤芳吟竟然回答說:「等半個月後漲了再賣。」

許文益當時渾身一震,腦袋裡千雷轟鳴,眼見著她答完就要走,出奇地失了態,追了上去,連聲音都在發顫:「姑娘何敢出此斷言?」

這尤家姑娘看著呆愣愣的,好像被他猙獰的臉色嚇到。

過了好半晌,才直直道:「給我錢的人說的。」

許文益更為震驚:「姑娘有東家?」

尤芳吟當時看著他,好像想了一會兒,覺得這個詞貼切,便點了點頭:「有。她交代我,拿著錢,今日來買進生絲,等半個月後賣出,能賺三倍。」

許文益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那豈不是比去年的市價還要高上一倍,是現在市價的四倍?

這尤芳吟的東家何許人也,竟敢說出這樣的話?

從商多年的許文益意識到,自己無意間也許逢著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自來做生意買低賣高,吃的是差價。

而價隨市變,所以生意場上消息靈通極為重要。

有能掌握別人不知道的消息的人,往往能在這裡如魚得水,撈著消息滯澀之輩一輩子也撈不著的好機會。

尤芳吟,或者尤芳吟背後這個「東家」,多半便是掌握著消息的人!

雖然不知為什麼掌握了這樣的消息卻只拿出四百兩銀子來做聲音,但既然遇到了這個機會,許文益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他想要冒險。

若半個月後絲價真的漲了,於他而言便是絕地逢生;若半個月後絲價未漲反跌,又能比現在跌到哪裡去,他的處境又能比現在壞到哪裡去呢?

所以乾脆豪賭一把。

許文益用尤芳吟付的四百兩銀子打點了渡口的船隻,也在會館續了半個月的房錢,索性放棄了低價拋售生絲的想法,還叫人買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連著一把算盤和幾本自家以前用過的賬冊,送給了尤芳吟,與她一道等著生絲漲價的那天。

這段時間以來,許文益也曾旁敲側擊,想問出她背後這東家的身份。

可尤芳吟這時嘴卻很嚴實,竟絕口不提。

若問到底為什麼會漲價,尤芳吟則只說:「不知道,東家沒提過。」

此刻許文益坐在了她的對面,望著她滿眼的血絲,掐指一算時間,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只剩下四天了。」

絲價非但沒有上漲,反而還跌了。

尤芳吟也是剛從商行問過價出來的,心裡知道,可她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不知該怎麼回這句話,一身僵硬的拘謹,兩手緊緊地攥著茶盞,悶頭喝茶。

這架勢簡直看得人著急。

許文益苦笑了一聲:「尤谷娘先前說這四百兩銀子就是你全部的積蓄,如今絲價遲遲不漲,您就不怕這錢虧了,東家責怪嗎?」

尤芳吟想了一會兒:「若虧了,我以後攢夠再還給她。」

四百兩銀子里,有三百五十兩都是二姑娘給的。

她雖不知道二姑娘為什麼要救自己,又為什麼要給自己錢,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過往的十八年里,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也沒有遇到過這樣好的人,更不知道她為什麼當時用那種快落淚的眼神看著她。

想了很久,也不知要怎樣去報答。

但二姑娘教她做生意。

那也許,把生意做成了,賺很多很多的銀子,都捧到她面前,二姑娘就會高興吧?

許文益不知她是什麼想法,聽了這話頓時愕然。

過了片刻便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姑娘對她的東家倒真是死心塌地,錢本來就是東家給的,事也是東家讓辦的,賺了賠了都是東家的,如何虧了還要說「還」給他?

他叫人把準備好的賬本拿上來:「這是給姑娘準備的新賬本,我已讓我手下的賬房先生在上面做了寫標記,姑娘看起來會容易些,也明白些。不過姑娘總是熬夜看賬本,到底傷身,還是還適當一些。」

尤芳吟今日便是為取賬本來學的,雙手接過賬本時,連忙道了聲謝,又訥訥道:「近日來府里看得嚴,我可能這幾天都出不來了。若四天後許老闆也不見我人,便請您先幫我把生絲賣掉。」

許文益道:「不早不晚,四天後?萬一又漲了呢?」

尤芳吟搖了搖頭:「東家說這時候賣。」

許文益一窒,便答應了下來。

待送走尤芳吟,他重新坐下來,又是長長嘆了口氣。

身後的夥計皺著眉頭,對這件事始終充滿了疑慮:「老闆,我看著姑娘腦袋裡就一根筋,怎麼看怎麼像個傻的。有這樣好的事情,她的東家難道不自己做,要輪著我們來?」

許文益卻是咬了牙,目中一片孤注一擲的決然:「賭都賭了,這話休要再提。我覺著她話里說的這個『東家』只怕不是騙人。若撒謊也該圓得像樣些,沒有這樣忌諱深到不提的。」

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

這時眼底已是一片壓抑的憤怒與凄愴:「再說我若真拿著低價賣的那點銀子回去,又該如何面對鄉里蠶農的信任和託付?秋冬一過,明年又要準備桑蠶,若手裡沒錢,難道要他們吃西北風嗎!」

夥計頓時不敢再言。

許文益說過這一番話後反倒平靜下來,正待叫他再出去探探情況,沒料想外頭半開著的房門忽然被人叩響,竟有一名文士立在外頭,向屋內的他拱了拱手,道:「可是蘇州南潯,許文益許老闆?」

許文益覺他面生:「請進,您是?」

那文士自然是呂顯,進來一看他桌上擺著的茶還未撤,便知道先前有客,但也沒問,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來意:「在下姓呂,單名一個顯字。聽說許老闆手中有一船生絲,至今沒有賣出去。今日特地來訪,是想來跟您做筆生意,買這一船絲。」

許文益心頭忽地一跳,連呼吸都不覺一停,但面上卻不動聲色:「您出什麼價?」

呂顯道:「自是市價。」

許文益摸不清他來頭,只道:「市價不賣。」

呂顯眉梢一挑,忽然覺得情況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樣:「許老闆的絲不是賣不出去嗎?」

許文益道:「如今賣不出去,但也有您這樣一看就揣著大錢來的人來買。焉知再過幾天不漲呢?」

呂顯瞳孔便微微一縮。

他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了,卻偏一笑:「您好像知道點什麼。」

這時許文益已經敢確定尤芳吟那個東家說的是真的了!

他整張臉都因為過於激動而泛起潮紅。

但聲音還是顯得整肅不亂,眼底一時竟含了淚光,也不知是對呂顯道,還是對自己道:「十一日前有人來買了我一批生絲,她的東家告訴她價會漲。到今天看見呂老闆來,我便知道,我賭對了……」

*

「砰!」

呂顯是一腳踹開斫琴堂的門的。

侍立在一旁的劍書差點拔劍劈過去,一見是他,不由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呂顯卻青著一張臉走了進來,端起那茶桌上已沏著涼了一會兒的猴魁便往喉嚨里灌,放下時茶盞砸在桌上一聲嚇人的震響。

這間斫琴堂挨著東面牆的地面上,十好幾張制琴用的木料整整齊齊地排著,謝危手裡拿著墨斗,穿著一身簡單的天青直綴,正站在那兒選看。也沒披袖袍寬大的鶴氅,還把袖子挽到了手臂上,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來。

聽見動靜便轉頭看來。

見是呂顯,他那清冷的長眉不知覺一皺,道:「沒辦成?」

呂顯道:「辦成了一半,但我今天見了鬼。謝居安,你老實告訴我,漕河上絲船翻了這件事是什麼時候出的,最早又是什麼時候傳到京城的,都有誰知道?」

謝危又轉回頭去看木料。

他把正中間那塊桐木翻了過來,道:「劍書沒告訴你嗎?三天前出的事,消息剛到京城還沒兩個時辰,知道的人除了送信的也就我、劍書,還有你。」

呂顯斷然道:「不可能!有人十一天前便找許文益買過了生絲,料定絲價會漲。我幾番旁敲側擊,許文益也沒說太多。但我出來之後找人打聽,這幾日來有一位姑娘進出會館,似乎在同他談生意。你道這姑娘是誰?清遠伯府一個誰也沒聽說過的庶女,叫尤芳吟。這姑娘背後似乎有個東家,但也沒打聽到是誰。若絲船在河上是三天前出的事,這人如何提前八天就知道此事?」

謝危摩挲著那塊準備選來做琴面的桐木板的手指一頓,聽了呂顯這一番話,輕而易舉便發現事情有詭譎之處。但他竟沒先問,反而道:「你剛才說辦成一半怎麼講?」

呂顯差點被他這一問噎死,憋了口氣,才回答:「許文益是個有腦子的,似乎猜著我來頭不小。畢竟京城裡能夠第一時間得到這種消息的人,一般人都開罪不起。他想結個善緣,也怕若有萬一的可能過幾天絲價不漲手裡沒錢回去,所以以去年的市價,賣了半船絲給我。」

謝危道:「也好。今年江浙一帶,蠶農苦不堪言,我等也不純為謀財,少賺一些無妨。」

可呂顯是個財迷啊!

他忍不住狠命扣著手指頭敲了敲桌:「謝居安!你搞搞清楚,這事兒很嚴重!漕河上絲船要出事,尤芳吟這個東家怎能事先預料?既能讓一個小小的尤芳吟來買絲,暗地裡未必沒有低價購入更多的生絲。很有可能漕河上絲船出事就與此人相關。未卜先知這種事我是不信的。要麼誤打誤撞,要麼早有圖謀!不管此人到底是在朝還是在野,只怕都不是簡單之輩。我看此事,不能作罷。一定得知道——尤芳吟的東家,到底是誰?」

謝危原也沒準備就此作罷。

他不過更關心事情有沒有辦成而已。

此刻面上一片淡漠,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只垂了眸光道:「的確不可小覷。既不清楚此人是誰,便著人查一查那伯府庶女。此人與她必有接觸,且與漕河上有些關係,做事又不敢明目張胆,說不準是哪個品階不高的小官。範圍很小,查起來容易。」

呂顯也是這樣以為。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事情好像沒有想的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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