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高海失眠了,他的記憶回到了十幾年前。
記者會之上,記者們拿著話筒懟在他面前,閃光燈伴隨著咔擦咔擦的聲音一直在耳邊鼓噪著,連珠帶炮的追問和諷刺就一直沒有停過。
「高海你被譽為東方的詹姆斯,是覺得自己不如詹姆斯,對自己沒有自信才服用興奮劑嗎?」
「你不覺得你服用興奮劑很對不起喜歡你的粉絲還有你的同伴以及教練嗎?」
「你服用興奮劑之前有想過會被檢測出來嗎?」
「……」
「……」
無數句追問讓高海不勝其煩,他的目光由遠至近,慢慢的看向面前的記者,多麼想說一句,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從來沒有服用過興奮劑。可他在同伴面前說過很多次他們都不肯相信,何況這群陌生人呢,這一刻他多麼的無助。
突然記者群一陣涌動,門外走進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長相頗有一番義正言辭的味道,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身形筆直,長手長腳的走起路來大步流星,這個人就是高海的教練詹祥,只見他一出現就帶走了一部分記者的目光,同時高海也眼神期望的看著他。
一個記者帶頭轉問道:「詹教練,請問你對你的球員高海服用興奮劑有什麼看法嗎?」
詹祥轉過臉定定的看著講台上的高海,眉頭微微皺起:「以高海的實力他不服用興奮劑也可以打贏任何隊伍,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聽說高海那張服用興奮劑的照片也是你手下的球員舉報的是嗎?」
詹祥沒有直面記者的問題,而是走到高海面和他並肩而戰:「我相信高海不會服用興奮劑的,那張照片一定是有什麼原由。」
高海的心彷彿被溫暖包裹著,他的手慢慢的握拳,即便教練相信他不會服用興奮劑,可他也不能拖累自己的教練,下定決心般,他慢慢的看向這群擠擠攘攘的記者們:「我宣布退出籃球隊,以後也不會以籃球隊員的身份參加任何比賽。」
此話一出,閃光燈拚命掙扎著裹向高海,他的世界似乎再也聽不到那句……高海,球給你了,上……
十幾年的時光一晃而過,轉瞬之間高海也到了和詹祥一般的年紀,他從回憶當中抽離出來,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鏡子里的自己已經不是年輕時候的自己了,歲月化作溝壑爬上了他的面孔,鬆弛的皮膚,略微發福的身材,甚至身體也不如以前了,而唯一不變的是他的污名沒有散去。
與此同時沒有睡著的不只是高海一人。
男生宿舍315,趙敬名正在床上輾轉反覆著,說實話,隨著比賽的拉近,不只是高海還有張弛他們都將希翼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在此之前他們也了解過飛鴻隊的實力。
這是一個從入學來就被譽為神話的隊伍,不得不說姜偉很知道利用人才,隊伍裡面的五個隊員每一個人在進入寧大之前在高中都是被稱為最有天分的籃球選手,姜偉廣納賢才幾乎將學校的天才球員納入了囊中。在飛鴻隊開始打比賽後,他們直接將寧大所有內部籃球隊都掃蕩了一番,結局是場場勝利。
趙敬名又翻了個身,作為投籃型的選手,他必須側重於防範對方的大前鋒,據他了解,飛鴻隊的大前鋒龍雲是一個身高一米九的男人,不僅體格健壯實力也相當不錯,這讓趙敬名有些壓力。
隨後,他又翻了個身。
寂靜的空氣里傳來林柯的說話聲:「趙敬名,你能不能不要翻來翻去了,你這樣我怎麼睡?」
趙敬名乾脆坐了起來:「快比賽了我睡不著。」
林柯的聲音涼絲絲的:「你睡不著就能贏了飛鴻隊嗎?」
「贏不了。」
林柯翻了個身背對著趙敬名:「那你還不快去睡。」
趙敬名繼續道:「林柯你就不緊張嗎?」
「比賽有輸有贏我不擔心,我只是擔心你,如果你打不好比賽,我想一下用什麼方式收拾你比較好。」
「……」趙敬名迅速的躺了下去:「晚安!」
比賽倒計時兩天。
一個意外的插曲闖入了閃電隊,那就是有個家長來到了大一年級主任劉子濤辦公室,說自己的兒子因為將學習時間拿到了練習籃球上,導致同一個學科連續兩次掛科,此話一出,劉子濤不得不重視起來,可當家長說出學生的名字,劉子濤表情有點為難,這位家長的孩子正是閃電隊的王晨,王晨馬上就要參加省級比賽為市爭光,學校也十分重視這件事,兩者權衡,他這個年紀主任十分為難。
劉子濤打起了官腔:「李女士,你兒子王晨在同年級專業當中屬於十分優秀的學生,掛科在學生當中屬於很普遍的事情,補考就好了,你放心,至於打籃球,這屬於德育體美多方面發展,應當予以支持。」
王晨的母親叫李玉梅,常年生活在小縣城裡,平時撒潑打諢慣了,哪裡會聽得進官腔:「全面發展就全面發展,可也不能偏科,你看他一門課掛兩次,有這樣的學校這樣的老師嗎,我不管,你的讓我兒子退出籃球隊。」
劉子濤有些頭疼,正巧,這個時候鍾子閎來他辦公室送文件,便讓鍾子閎請李玉梅去他辦公室坐坐,讓他來交涉。
輔導員辦公室里,鍾子閎給李玉梅到了一杯水,隨後拿出了二維理論課的成績表,證明當時掛科的不止有王晨,還有其他一大部分的學生。
李玉梅一句話將責任捏的死死的:「別人也掛科我不管,但是我認為是那個什麼閃電隊影響了我家孩子!」
鍾子閎耐著性子進行勸慰:「李女士,你擔心孩子的成績我很能理解,可那次二維理論課的考點有些出人意表,掛科不能全然怪在閃電隊,是那次考試太難了。」
李玉梅不耐煩了:「你這個老師怎麼不關心學生的學習,反而向著那個籃球隊,那我問你,我兒子的空餘時間是不是在打籃球上面?」
鍾子閎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我兒子高中時候從來不打籃球,一次不及格都沒有,肯定就是打籃球的禍,必須退出。」
鍾子閎有些頭疼,這個關節眼上讓王晨退出閃電隊,不僅僅是閃電隊的損失,而且王晨的他自己的付出也會付之東流。
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來因對李玉梅,倏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來的人讓李玉梅心中一驚。
王晨陰著臉站在門前,垂於腿側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在鍾子閎的記憶力,王晨一直是一個乖乖學生,論入學時的分數,二維課的態度以及作業的按時繳納,還有籃球課上的認真訓練與進步,以優異二字形容都不為過,這樣的他和他那蠻不講理的母親李玉梅相比,倒是有點不像母子了。
王晨臉上的陰鬱絕對不是李玉梅第一次見到,他冷著臉:「該關心的時候不知道關心,這個時候又憑什麼讓我退出籃球隊,你有管過我喜歡什麼嗎?」
李玉梅面色一白,甚至都沒想到平時逆來順受的兒子說出忤逆的話,還是當著其他人的面,她向前幾步大聲道:「什麼叫不管你,你從小到大吃的飯穿的衣服都是哪來的,不是我和你爸爸掙來的,要不是你同學打電話我說你掛科兩次,我還真不知道你掛科了,你以前讀書哪有不及格過,凈丟我的臉。」
王晨冷笑了一下:「哪個同學,我的同學沒有人認識你。」
李玉梅想了一下:「一個叫做趙敬名的男生。」
王晨心裡一涼,一臉難以置信,他掛科誰都沒說,趙敬名怎麼會知道自己掛科,還會告訴自己母親,這不是給閃電隊找事嗎。
「李女士,你確定那個同學叫趙敬名嗎,是不是競爭的競,明天的明?」鍾子閎和王晨一樣的想法。
李玉梅點了點頭:「那不然還會是誰。」
鍾子閎大概知道是誰了,他走到王晨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你就不要懷疑趙敬名了,現在得想辦法讓你媽回家比較好。」
王晨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是還是十分配合鍾子閎的說法。
為今之計就只有騙一下王晨媽媽了,鍾子閎面不改色,:「這樣吧,李女士 ,你先回去,你兒子馬上要比賽了,讓他退出隊伍恐怕他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我還要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你看怎麼樣?」
李玉梅猶豫了一下,最後表情鬆懈下來:「行,那你快點。」
李玉梅走後,王晨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他追問鍾子閎:「鍾老師,真的是趙敬名嗎,我不相信。」
鍾子閎失笑:「如果讓你舉報對手,你會用自己的名字舉報,還是用對手的隊友名字舉報比較好?」
「當然是對手的隊友了,你的意思是飛鴻隊打電話給我媽說我掛科的事情?」
「不會是飛鴻隊,應該和將林柯關起來的人是同一個。」
答案已經明了,那個人只會是孫耀陽。
鍾子閎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既然孫耀陽這麼眼紅你們閃電隊,不奪勝是不是有點對不起他。」
王晨有些不明白:「可是你不是要勸退我嗎?」
鍾子閎抿了抿手中的咖啡:「我認為閃電隊省級比賽奪勝,可以用這個作為理由勸退的人應該是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