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從寮房裡找出筆墨紙硯,寫了一紙放妻書交由趙學德,趙剛搓著手問道:「雖是和離,可名聲到底有礙,你看……」
林錦樓淡淡道:「我們口中不會蹦出趙家一個『不』字,隨你們去說,只有一節,不可辱沒林家的名聲。」
趙學德鬆了口氣,林錦樓這麼說等若瞞下了趙月嬋偷情之事,看了郝卿一眼,又問:「這人該如何處置?」
林錦樓笑得一臉譏誚:「由趙家處置罷。」說完頭也不會的走了出去。
趙學德被林錦樓臉上的笑刺得心口發疼,狠狠瞪了趙月嬋一眼道:「還不趕緊把衣服穿上!」臉色陰毒,朝郝卿看了過來。郝卿渾身哆嗦,顫聲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趙剛上來拿了團衣物把郝卿的嘴堵了個嚴實,湊到趙學德耳邊低聲道:「待會兒拿個口袋把人裝了,再捆上石頭,往江里一扔,保准神不知鬼不覺。」
趙學德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道:「手底下乾淨利索些。」
趙剛領命,當下便尋了個口袋把郝卿裝了,暫且不提。
卻說林錦樓走了出去,將心腹親兵胡來招到跟前,低聲道:「人到哪兒了?」
胡來壓低聲音道:「方才傳了消息過來,這會兒人已經出了江蘇,就要到安徽了。」
林錦樓點了點頭,長長出了口氣。當日趙學德找林錦樓相商抓捕太子之事,林錦樓只當他是玩笑,可細細查下去卻大吃一驚,原來太子確在這金陵城中,落髮為僧做了個和尚托著缽雲遊四方。林錦樓年幼時曾進宮見過太子,記得他右眉之上有一點血紅的痣,如今一見正是半分不差。當下便陷入進退兩難之境,八王爺已坐穩帝位,羽翼漸豐,太子只怕很難東山再起,押寶在太子身上只怕不妥。可太子曾厚待過林家,做人不可忘恩負義,正所謂「遜王有恩,今上難違」了。
林錦樓到底是殺伐決斷之人,見太子在紙上寫了「江山依舊,到老皆空」八個字,便知太子已無起事之心,即以金銀財帛相贈,命心腹打點行囊送太子一行人出城,至關外安家落戶。
轉回頭他便謀劃來開,前些日子他早出晚歸,故意不住在家中,派人暗暗盯著,查出趙月嬋在外做下多少醜事。他本打算捉姦在床,一刀結果了乾淨,可這般做了難免不顧大局,傷了林趙兩家和氣。如今有了這一樁由頭,林錦樓便乾脆做個局引趙氏父子來,當面撕虜乾淨,過後讓林昭祥再給趙月嬋的祖父趙晉去信表白,僅得罪趙學德這一支,日後與趙家其他幾房還有舊情可敘。
方才他滿心厭惡的狗皮膏藥終於甩脫,林錦樓只覺渾身暢快,看什麼都順眼,裝模似樣的命手下人搜查甘露寺。
香蘭在風地里站了多時,只覺手腳都凍木了,見林錦樓忽從屋中出來,開始大肆搜查,心中驚異道:「莫非林錦樓不是來捉姦的,這寺里真有什麼反賊?」可遙遙望去,又見林錦樓滿臉愜意,不似要抓反賊那等如臨大敵之態,心中又狐疑。生怕他瞧見自己,悄悄的隱到一叢梅樹後面去了。
當下有個濃眉大眼,穿著體面的兵差走了過來,問道:「你是何人?在此處做什麼?」
香蘭忙道了個萬福,說:「小女子是來廟裡燒香的香客,本是在客堂吃茶,見寮房院子里幾枝梅花開得好便過來看看,只是忽然官老爺們來了,又守著門不讓出,便只得留在此處了。」
問話的正是胡來,他上下一打量,見眼前的女子穿著碧青的緞子出毛斗篷,說話斯文有禮,雖頭上戴著兜帽遮著半張臉瞧不見長相,卻能見得是富貴人家出身的,說不準是哪個小姐,便揮揮手道:「出去罷,這地方是和尚住的,小娘子家家的日後少來。」
香蘭求之不得,又福了一福便要走。只聽背後有人道:「留步!」
香蘭身上一僵,這正是林錦樓的聲音!
香蘭哪敢「留步」,反倒加緊了步子,卻見眼前一暗,林錦樓已快走兩步擋在了她的跟前,因他身形高大,便將香蘭遮在陰影里。
香蘭駭了一跳,兩條腿都軟了,身上微微打顫,死死的低著頭。只見面前出現一隻手,上頭拿了條蘭花宮絛,上頭拴了個五色如意香囊,林錦樓懶洋洋問道:「這可是你的?」
香蘭一瞧,這可不就是她在裙上系著的東西,想來方才帶子鬆了,香囊便掉在地上。香蘭壓低聲音含糊道:「多謝官爺。」便要伸手去取。
林錦樓原也想把香囊還她,卻見這女孩兒雖戴著兜帽遮著臉兒,抬頭卻能微微露出精緻的下巴和一點嫣紅的小嘴兒。這嘴兒他瞧著眼熟,恍惚一瞬,便想起原先叫香蘭的丫頭便是這樣的小嘴兒,粉艷艷的想叫人親上一口。
林錦樓驟然蹙起眉峰,問道:「你叫什麼名兒?」伸手便要去除香蘭頭上的兜帽,正此時,寮房的門忽然開了,趙學德從中走出來道:「林將軍,可搜到反賊了?」林錦樓已交了放妻書,趙學德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稱「賢婿」,便以「林將軍」稱之,心裡卻不是滋味——多好的一門親事,林錦樓年紀輕輕便封了四品將軍,日後前途無量,趙月嬋這個孽障,本就是四品命婦了,他便是四品將軍的老丈人,可恨竟沒這個福!
見林錦樓轉眼間便同個女子在說話,手臂高抬,彷彿要摸上去,趙學德愈發不悅,沉了聲道:「林將軍還請以大事為重。」
香蘭心裡怦怦直跳,趁機往後退了半步,頭垂得愈發低了。
林錦樓頗不耐煩,心道這寺里有個狗屁反賊,不過是引你過來看你閨女如何偷賊養漢。可到底還要給趙學德兩分顏面,手便伸了回來,面無表情道:「趙大人只管放心,這裡圍得跟鐵桶似的,反賊插翅難飛。」
趙剛道:「還請林將軍主持大局,借一步說話。」上前拉了林錦樓的手臂,說有人搜到一幅字畫,恐是反賊所作的,林錦樓臨行前看了香蘭一眼,口中道:「站在這兒等著!」話音未落便讓趙剛稱兄道弟的拉走了。
香蘭微微鬆一口氣,偷眼瞧林錦樓走遠了,提了裙子撒開腿便跑,從寮房的院子跑出來,只見王婆子還在客堂處焦急等著。王婆子一見香蘭喜得好似天降鳳凰,迎上前道:「我的好姑娘,你上哪兒去了?」
香蘭上前一把抓了那王婆子道:「裡面有官兵,說是要拿反賊,只怕刀槍無眼,咱們還是快些走罷。」
王婆子早就瞧見有官兵了,如今一聽「拿反賊」、「刀槍無言」也著了慌,跟香蘭一道急急忙忙的往外奔。出了山門便瞧見王老頭揣著手坐在車轅上,香蘭和王婆子上了車,便命立即回宋府。
車行了一段,香蘭才敢偷偷掀開帘子往外看,見四周靜悄悄的,方知後頭沒人追來,不由鬆了口氣,軟著身子靠在車壁上,此時才發覺冷汗已將貼身的小衣浸透了,額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香蘭掏出帕子拭了拭,一低頭瞧見裙帶子上空空如也,有些心疼自己丟的那宮絛和香囊,可轉念一想丟了那身外之物,也總好過被林錦樓抓走,心裡又有些安慰。
待進了金陵城,香蘭又往後瞧了瞧,見無官兵追來,這才放了心。回到宋家只關門閉戶,一心一意忙著過年。
卻說林錦樓被趙剛纏了半晌,心中十分不耐,可少不得支起耳朵聽著,待他出來時卻發覺院子里那梅樹下半個人影兒都沒有了。林錦樓大怒,將周遭的小兵喚過來道:「人呢?站在樹底下的人呢?」
那小兵懵懵懂懂的不知林錦樓說得是什麼,胡來聽見林錦樓怒喝,連忙過來道:「那姑娘已經走了。」
林錦樓瞬間沉了臉,奈何雜務纏身,便只得將此事暫放到一旁。
甘露寺上下全翻了一遍,自然沒找到反賊的蹤影,卻在一間屋內找到一幅山水圖,寥寥幾筆,在空白處題了「江山依舊,到老皆空」兩句詩,底下蓋著皇家大印,似是太子之作。趙學德如獲至寶,登時跟打了雞血一般,將寺里的僧人盡數召集來詢問,一問才知,此人是個雲遊和尚,半個月前住在此處,早已不知去何方了。
趙學德連忙將這信箋八百里加急寄給他祖父,又打算在金陵城裡上下搜查。林錦樓心中冷笑——太子早已讓他送到外省了,不幾日出了安徽便入河南地界,一路向西北便可出關,蹤跡杳杳便再難尋覓了。就算趙學德將金陵城翻過來也找尋不見。
忙忙碌碌整整一天,林錦樓回家時已是申時。因趙月嬋不在家,鸚哥便瞅准了時機上前伺候,奉上她親手做的枸杞湯,見林錦樓餓了,便命廚房又重新熱了些吃食。林錦樓草草用了些便要換衣裳,打算跟長輩稟明與趙月嬋和離之事,鸚哥服侍他穿衣,剛脫下大氅便聽「啪」一聲,那系著蘭花宮絛的香囊從衣袖裡滾出掉在了地上。
鸚哥連忙撿起來,林錦樓卻一皺眉,一把奪了那香囊,徑直出去命廊下當差的小幺兒將雙喜和吉祥喚來,厲聲道:「去給我查,原先那個叫香蘭的丫頭讓哪個人牙子買了去,如今在什麼地方,三天之內必須把人給我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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