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道:「珊瑚姐,你且等一等再去尋三姑娘,我有話跟你說呢。你瞧見沒有,今天四姑娘可是一步都不離開大太太呢,往日里可沒那麼親近。」
珊瑚道:「瞧見了,唉,不是太太肚子里托生的怎麼辦呢,只能如此了。還是咱們姑娘命好,甭看老爺平日里不管不顧的,對三姑娘的婚事還是極上心的。」
瓔珞冷笑道:「老爺是惦著讓三姑娘攀高枝兒去呢,我聽說老爺想把三姑娘嫁給永昌侯。」
珊瑚吃了一嚇,道:「永昌侯?他……他都多大年紀了?能當三姑娘的爹了!」
瓔珞道:「四十齣頭,前年死了老婆,如今要娶填房呢。正值兵部候補提了他的缺兒,掌了實權,老爺就動了心了。」
珊瑚遲疑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瓔珞道:「昨兒個二老爺跟太太說的,太太死活不肯答應,老爺還打了太太一巴掌,說此事就這般定了,無轉圜餘地,還說永昌侯能看上三姑娘是天大福氣,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你昨天到大太太跟前幫著操持,故而不知道罷了,眼下還瞞著三姑娘,倘若她知道,還指不定鬧出什麼事來呢!」
「這事只怕不成罷,別說太太不答應,老太爺、老太太也不一定應允的。」
「那也不一定,永昌侯雖說年紀大些,但年富力強,逢年過節的都要進宮受皇上召見的,立了些戰功,也頗有頭臉,跟咱們大爺也是老相識,聽說家底子厚實著呢,還有一座大園子。填房也是正經的主子奶奶,永昌侯夫人,進宮都要穿從三品的命婦霞帔,咱們老爺不過才是個五品,若不是林家的根基在這兒,三姑娘還算高攀了。」
「話倒是不錯,倘若真當上永昌侯夫人,那體面尊貴卻是連二姑娘都沒法比的。二姑娘不過才嫁了鎮國公的二公子,襲不得爵,只能自己掙命搏個功名罷了。」
後來二人又絮絮說些什麼,林東綉全然沒聽見,只是怔怔坐在那兒。那個沒有見識,沒有頭腦,沒有口齒的林東綾竟然尋得一門上等體面的婚事!憑什麼?莫非只因為她是太太肚子里托生的,投了個好胎?除了出身,她哪一樣不比林東綾強!
林東綉攥緊了手裡的靶鏡,方才的春風得意,躊躇滿志盡數化成了灰。
林東綉年紀雖小,卻比誰想得都明白,女人家么,成親嫁人不過找個後半生的指望,那人風度翩翩英俊少年,不過是錦上添花,最終還是要瞧他官職大小,家世幾何。她庶出的長姐林東紈倒是嫁了個瀟洒的白面書生,雖說也是官宦子弟,可到底差了一截,如今夫君讀書不成,家裡用度都要看婆婆臉色,少不得自己拿嫁妝貼補,過得不順心隨意。跟她閨中相好的小姊妹,本是個家裡不受待見的庶女,行動做事都縮手縮腳的,後來嫁了個五旬的鰥夫,可正經掌著實權,從此搖身一變,穿金戴銀不說,渾身的氣派都出來了,與原先判若兩人。她默默看在眼裡,便發誓要找一門貴婿,管他年歲大小。如今她萬分瞧不起的林東綾竟然得了這樣一樁姻緣,林東綉心裡又羨又妒,頗不是滋味。一時也沒了打扮的心思,懶懶的將胭脂和鏡子收了,掀開帘子往外走。
珊瑚和瓔珞早已不見人,林東綉無精打採的往回走,忽然心灰意懶,縱然她在酒宴上再壓倒眾人又如何?高門第的如何瞧得上她,那門第差些的,又豈是她願意屈就的。她自幼就是爭強好勝的性子,一心要出人頭地,如今在婚事上矮了林東綾一頭不止,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林東綉越想越煩,筵席也不去了,心事重重的走到園子里。只見白柳橫坡,樹葉逐黃,小徑上已有點點落花,雖是秋高氣爽,艷陽高照,林東綉也覺得蕭瑟凄清,忽見有一眾穿紅戴綠的丫鬟手捧著大托盤,上有珍饈美味,從抄手游廊上款款而過,心裡愈發難受起來,暗道:「也只有正房太太肚子里托生的女兒成親才有這樣氣派的場面,我這樣沒人疼沒人憐的,不知今後要流落到什麼地方去。」
自傷自嘆,穿過湖上一座曲橋,往一處假山來,想到這裡有一處羅雪塢,原是給曹麗環住的,後來曹麗環搬了去,這地方空下來便成了擺放花草之處,前些日子她跟林東綾還到此處挑了兩盆花,因想:「這屋裡有盆秋海棠,開了碗口大的花,正好剪一朵簪在鬢髮上,配我這衣裳正合適。如今只有打扮出眾才能脫穎而出,保不齊能碰到什麼機緣呢。」便往羅雪塢來,到門口卻見門鎖了。
原來羅雪塢的婆子們都四下散去吃酒耍樂,她便轉到後門,剛到窗戶底下,便聞得當中有細細說話之聲,彷彿一男一女。林東綉嚇了一跳,這內宅內院,怎會有男人出現?便大著膽子將窗戶紙捅破,往裡一瞧,只見林東綾正和一個年輕男子相偎在一處。
林東綉幾乎唬破了膽,蹭蹭往後退了兩步,胸口怦怦直跳,卻又忍不住乍著膽子湊過去往內看。
那男子生得容貌英偉,身強體健,濃眉大眼,通直的鼻樑,未啟唇便帶三分笑意,身上穿靛藍直綴,瞧著眼生,不似見過。原來這人竟是畫眉的哥哥杜賓,他讀書不成,卻會舞槍弄棒,極擅鑽營,因她妹子之故,林錦樓也提攜了他一把,此人頭腦聰明,為人風流洒脫,極會揣摩上意,因他辦了幾件得力的事,林錦樓也逐漸器重,隱有提拔之意。杜賓在林府走動便頻繁起來,他又是個心極大的,央告畫眉求林錦樓提他做正八品的外委千總。畫眉同林錦樓張了回嘴,見他神色不快,便不敢再提了。
杜賓便想走林錦亭的門路,孰料林錦亭富家公子口角做派,杜賓這等人他壓根瞧不上眼,連見都沒見,他連去幾次都吃了閉門羹,不過在小花廳里枯坐。孰料竟碰見了林東綾。
林東綾因有王氏驕縱,在家霸道慣了,也不顧內外有別,來前頭尋林錦亭,不想在花廳遇見男客。只見那人生得儀錶堂堂,風流不羈,她正是情思魂縈逗的年紀,乍一見這等外男,便先紅了臉龐,忙退出去,末了眼睛偷偷朝杜賓一溜,十分有情的模樣。
杜賓乃花中老手,哪有不明白的,聽外頭丫鬟叫她「三姑娘」便知她是林家三小姐,立時動了心思,往卧雲館去得更勤了,果真又再碰上林東綾,杜賓趁機百般撩撥,眉目傳情,趁人不備,將自己早就備好的荷包扔到林東綾裙子底下。林東綾撿起來回去一瞧,只見荷包內有兩首情詩,一首贊林東綾美貌,另一首傾訴相思之情,另有一塊龍鳳玉佩,正是取「龍鳳呈祥」之意。林東綾又是得意又是驚喜,本也沒想理睬。孰料杜賓隔三差五便來,林東綾又忍不住去偷偷去看。就這樣兩人便勾搭一處了,不久便情思纏綿,如膠似漆。
春節後,林錦樓提拔杜賓做了親兵,杜賓來往林家便愈發頻繁,混入府中與林東綾幽會。
杜賓推了推林東綾道:「中午開席,你該回去了,我也該走了。」
林東綾皺眉道:「你就這般不樂意見我?」
杜賓笑道:「怎麼會,我日日夜夜都惦記你,否則怎會冒險來看你?只是你確該回去了,我回頭再來。」
林東綾冷笑了兩聲,賭氣別過臉。
杜賓連連賠笑,問道:「怎麼好端端的,又慪氣了?要不,我晚上再過來?只是這園子到晚上便上了鎖,我翻牆進來是方便,你來卻不容易了。」
林東綾道:「不知外頭有哪個小妖精蒙了你的眼,讓你急赤白臉的要走,把我丟在這兒不顧,你好歹才來一趟,都不肯陪我再呆會子。」說著便哭了起來。
杜賓忙賭咒發誓道:「我心裡只有妹妹一個人,為著你,我把我娘子都休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只恨我這輩子沒投好胎,沒到富貴人家裡去,故而沒臉到府上提親。我心裡頭只盼著能和妹妹比翼雙飛,再沒有女子能入我的眼了。」打起萬般的柔情哄她。
林東綾道:「今兒我二姐姐成親,趕明兒個就輪上我,讓你來我家,你百般的推脫,誰知你心裡有沒有我,只會說些沒用的話來哄!回頭我嫁了旁人,你才心甘情願不是!」
杜賓道:「我要娶你,你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除非有別的法子……」
林東綾睜著淚眼問:「什麼法兒?」
杜賓親了親林東綾的臉,眼裡精光閃爍,附在林東綾耳邊說了些什麼。林東綾立時羞得滿面通紅,罵道:「呸!呸!說這個羞人答答的東西!」
杜賓把林東綾摟到胸前,低聲道:「好妹妹,你還不懂我的心?唯有木已成舟,才能讓咱們白頭偕老……」說著去親林東綾的嘴,反身將她壓到羅漢床上。林東綾起先掙扎,杜賓卻將手伸到她褲兒內撫弄,連連親吻,不多時林東綾渾身便化成一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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