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想通其中的關鍵,臉色都有些變了!葉限也看到了,心裡更是肯定顧錦朝是有話沒和他說的。
她站起身,看到窗外的西府海棠已經開始落葉了,多事之秋,如今她也不好置身事外。錦朝想了片刻,才跟葉限說:「蕭先生肯定是暗中投靠睿親王了,他出的主意多半是顧應睿親王的。我看睿親王未必是謀反,說不定是設了圈套讓你們鑽……世子爺聽我一言,凡事都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相信謀逆之言!蕭先生的話……更是一句都不能信!」
葉限沉默了一下,顧錦朝不想把話說明白,肯定有她的苦衷。但是她說的這些已經夠清楚了,睿親王是不是真的要謀逆,這事還有待考慮。要想知道蕭岐山究竟在下什麼棋,還要看睿親王的動作。
過了好久,他才淡淡地說:「……我小的時候不愛說話,更不喜歡出門。師父就從山裡捉了狸貓和野兔的幼崽陪我玩。他還會草編蚱蜢、蜻蜓,夏天的時候從山上摘山楂給我做糖葫蘆,帶我去河裡捉魚,他從石子下摸出的河蟹只有銅錢大小,炸著吃很香。我有一次被蛇咬了,他很著急,我從來沒見他這麼著急過……他親自幫我吮了毒,自己卻差點死了。」
錦朝聽著葉限說話,沒有出聲。
蕭岐山是陪他長大的……這樣的情分,怎麼可能淺得了呢。
葉限的側臉有種淡淡的光輝,如玉的秀美,他垂下眼眸繼續道:「我以前一直和師父住在貴州,讀書認字都是他開蒙的,我一直覺得他是難得的好人,甚至還嘲笑過他的善舉……這樣的人,他為什麼非要報仇呢。我竟然從來不知道,他能狠心到這個份上!」
錦朝低聲道:「……人心隔肚皮!」似乎也只有這句話能安慰他了。
葉限站起身,對錦朝笑了笑道:「這些話。我當沒說過,顧大小姐也當沒聽過吧。」
外面等著的葉限親信很快幫他挑開帘子,又親自給他披了披風。兩人隨即消失在妍綉堂。
錦朝鬆了口氣,隨即又覺得悵然若失。葉限最後那句話……分明是要和她生分的。也好。她從此後就在祖家生活了,葉限再像以往一樣和她往來頻繁,恐怕會惹人詬病。
顧德昭過了會兒過來找她,看了妍綉堂的布局,很是滿意:「……你看,你祖母還是待你不薄的。」顧錦朝笑著點頭,「父親怎麼離席了,可喝過菊花酒了?」
顧德昭淡笑著說:「你五叔那個性子,還有不纏著別人喝酒的!我要不是守制,也能灌他個底朝天的……我是聽說你離席。以為你不舒服才來看看的。下午你祖母要帶著大家去寶相寺所在的東韶山登高賞秋,你要是不舒服,我就和你祖母說一聲,不去就好了。」
錦朝覺得馮氏還有有一點做得很好的,她待嫡子庶子都不分伯仲。兄弟之間是很恭敬的。
父親回了祖家果然比在適安好,至少這裡有人陪他喝酒下棋,談論詩詞政事。漸漸的,他就能從母親的死和宋姨娘的事中解脫出來。至少不會想著以宗教作為寄託了。
錦朝就說:「女兒沒有不舒服的……這才來祖家,也不能任性行事,父親覺得呢?」
顧德昭就哈哈大笑:「行,父親不讓朝姐兒任性了。你來陪父親喝一杯酒吧!」
又帶著她回到外院,見過了顧家二爺和五爺。顧錦朝抬頭看了一眼,二爺顧德元和父親長相相似,不過更穩重些,眉宇之間很冷淡。五爺顧德秀笑眯眯,人卻長得十分俊朗。玉樹臨風的。
……難怪葉氏會嫁給他了!
席間顧錦瀟在和顧錦賢說話,看也沒看她一眼,顧錦賢卻抬頭向她眨眨眼。二爺還有一對雙胞胎的庶子,年齡只在五六歲的樣子,穿著同樣的福祿壽夾襖。長得胖乎乎的。顧德元看到兩個庶子,就跟錦朝說:「……兩個孩子在這兒也不方便,正好麻煩侄女帶他們去宴息處里。」宴息處里是女眷吃席的地方。
錦朝點頭應諾,照顧慧哥和瑞哥嬤嬤就把他們抱起來,跟在錦朝後面去了宴息處里。
「……去父親那桌吃酒,正好帶兩個堂弟過來。」錦朝笑著和大家說。等把孩子放下來,兩人一致地走到馮氏面前先請了安,然後才和二夫人請安。
二夫人笑了笑,抱過慧哥和馮氏說話:「您看,慧哥又長胖了!」
馮氏不冷不淡地嗯了聲,卻招了慧哥和瑞哥過去,笑著問他們話。兩個孩子都回答得乖巧有禮,馮氏看到他們新穿的夾襖,就問:「……這夾襖可真漂亮,是你們母親給你們新做的?」
瑞哥懂事些,忙道:「母親說天冷了,給我們做新衣裳,怕凍著我們了!」
這還沒到冷的時候,就迫不及待把做的夾襖穿上,分明就是想討巧的。錦朝看他們說話小心翼翼的樣子,感嘆庶子也不容易,小小年紀,說話竟然比顧憐還得體。
顧家女眷分了兩桌人,二爺和五爺的三個庶女、顧瀾、顧漪、顧汐是一桌。馮氏和夫人、嫡女又是一桌。馮氏讓兩個孩子和她們同席吃飯,問起五夫人的孕事:「……你生過一胎了,這也該順順噹噹的,再給我老太婆添一個,孫子孫女都是好的!」
五夫人笑得十分溫婉,二夫人臉上卻僵硬了片刻。她特意討馮氏歡心,馮氏不理會。五夫人什麼都不用做,馮氏自然會眼巴巴湊上去問她,還不是看著她背後的長興候家!
錦朝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吃自己的。馮氏拿捏人是最準的,看樣子肯定沒少拿捏二夫人。她目光一撇,卻看到顧憐的手微微向後伸去,握住了顧瀾的手,似乎遞了什麼東西給她。
兩個人動作很快,遞完東西就如常吃飯。
錦朝不動聲色地轉過頭。
葉限回了玉柳衚衕後,就在書房裡靜坐著。他把下巴靠在椅背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瓷缸里的烏龜,溫溫吞吞地伸出了腦袋,又慢慢地縮了回去。陽光一絲絲從槅扇里漏下來,又漸漸地退走了。斗轉星移,已經是天黑了。
高氏的丫頭語芹過來了,高氏叫葉限過去。
葉限漏夜前去,還沒來得及給高氏行禮請安,高氏就冷聲讓他跪下,「……你祖父說不讓你出門,你倒是好,攜令李先槐帶你去顧家!我問你,你是不是去見了顧家那個大小姐!」
葉限頓了頓說:「母親多思了……兒子只是去看看長姐而已。」
高氏氣得手都在抖:「你以為我不知道,我讓許侍衛偷偷跟著你呢!顧錦朝剛從適安搬到大興,你就眼巴巴地去看人家,還躲到了人家的閨房裡去。你說,你是想害了她的名聲,還是想害了你的名聲!」
高氏出身書香門第,最是重視名節聲譽了。
葉限抬頭看著高氏,心下一驚,當時他和李先槐就察覺到有人跟著,但是兩人都以為是蕭岐山的人,並沒有理會。沒想到高氏還派了人跟著他……果然是不放心他啊!
高氏笑了一聲:「我倒錯了,你怎麼能壞了顧家小姐的名聲呢。她這樣的人……這樣……」高氏一時沒想到該怎麼說,「驕橫跋扈,不知禮數的人。你這是要壞自己的名聲啊……你長姐還是她伯母,你這樣作為,可是要等你長姐在顧家人面前抬不起頭嗎?」
「我原先覺得你任性妄為,卻也沒想到你定要和顧錦朝扯上關係……母親的話你是聽不進去了?非要氣我你才甘心是不是?」高氏想到兒子一向都是油鹽不進,心中更是氣急。他父親和祖父這些天忙成這樣,他倒好,還跑到人家姑娘的閨房裡去了!這要是被別人看見怎麼得了。
葉限還是沒有說話,他的確是去見了顧錦朝,這沒有什麼可辯駁的。他更不能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說給母親聽。這些習慣都是跟父親學的,長興候從來不讓官場上的事煩擾高氏。
高氏自己氣了會兒,見葉限跟鋸嘴葫蘆一樣不吭聲,指著正堂外面的青磚讓他去跪:「……跪兩個時辰,然後去書房抄,這幾天除非我發話,不然你休想離開這兒!」
葉限皺了皺眉,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候。他要是被困在高氏這兒……蕭岐山的事該怎麼辦!高氏這兒可不比他的聚風堂,他能夠任意出入。「母親……孩兒抄書倒是無所謂,但是孩兒有要緊事要做,恐怕不能呆在您這兒……」
高氏哼了聲:「葉家還不至於要靠你當家。好好給我呆著!」
葉限略一思索,就道:「……如此便算了,孩兒寫字慣用那隻墨竹的狼毫筆,母親請之書幫我送過來吧!」他走到正堂外,一展衣袍乾淨利落地跪下來,一聲不吭。
高氏看著更是氣惱,葉限這脾氣……也不知道誰能管得了!她揮手讓語芹去找之書拿毛筆,還能有什麼辦法,管不住也要管,總不能讓葉限翻天了。
ps:
有機實驗課上到一點半~,實驗課最沒有人性了,這章所以有點遲~~>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