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朝抬頭看著葉限,他一向都是不動聲色的。現在神情卻很驚訝,漸漸的又有些怒氣。
他在生她的氣,捏著她手臂的手都握緊了。
「你怎麼不說話!怎麼落到謝思行手上的!他到底做沒做什麼?」
他連聲問她,恨不得揪著她讓她趕緊說清楚。
顧錦朝長得好看,要是這些人敢對顧錦動手腳……葉限心裡翻騰著一股冷冰冰的怒意。
顧錦朝輕輕地笑了笑說:「你先坐下來,我再和你說清楚吧。」
葉限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她。
顧錦朝拉了拉他的衣袖,葉限才不再和她對峙,坐到了旁邊的圈椅上。
他剛坐下,似乎又看到了什麼,眉頭深深地皺起。突然抓住她的手:「手怎麼流血了?」
顧錦朝垂下眼。剛才她趁著謝思行沒注意,從腰帶上扯下幾個南海珠子,沿途灑了幾粒。但是謝思行給她餵了葯,如果不是疼痛,她無法保持清醒。她也不知道有用沒用,只能孤注一擲了。
雨竹逃脫之後,肯定沒多久就回到宛平了。陳三爺得知自己出事字後,會派人來找自己,那就算是她留下的證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那裡去……
自己被謝思行擄走,還不知道後面會如何。或許她會名聲受損,但對於顧錦朝來說這都不是問題。前世被發現和繼子有私她都能活下去,她覺得人活著才什麼都有可能。所以她肯定不會為了保全名聲去死的。
葉限深吸了口氣,冷笑道:「顧錦朝,我算是服你了!」
他大步走到槅扇旁邊。
……
裡頭久久沒有動靜,最先覺得詫異的就是李先槐。
感情這謝思行還真帶了個了不得的人過來!
自己的主子他最了解了。一般是不近女色的。這謝思行究竟帶了個什麼天仙回來,讓他在裡面呆這麼久!李先槐百思不得其解。
謝思行也覺得奇怪,他原本帶顧錦朝過來。一是看她長得好看,若是遇到個重美色的,難免會被她的外貌所打動。要這世子爺不重美色,他可以用陳家的女人做很多事,利用價值相當大。
……這長興候世子爺不像重美色的人。應該不會在裡面這麼久才是。
外面的人都垂手站著。沒人敢說話。
槅扇終於吱呀了一聲打開了,葉限擦這手走出來了。
謝思行心中一喜,向他拱了拱手:「世子爺可還滿意?」
葉限卻根本沒理他。叫了謝原:「立刻去拿些紗布傷葯,再給去請郭太醫過來。」
謝原看到葉限手上有血,忙拱手而去。
葉限才看向謝思行,那目光看得他心中一冷。謝思行暗道不妙。葉限這表情可不像是高興的樣子!他後退了一步,輕聲道:「世子爺可是受傷了?」
葉限沒有理他。而是轉向李先槐,直接指了指謝思行:「立刻給我抓起來,捆了扔到耳房裡,你親自守著他。等一會兒我過來問話。」他說完又回了廡房。門嘭的一聲關起來。
謝思行臉色一青!
他厲聲道:「葉世子,我敬你是個人物。你這是要幹什麼!」
謝思行死都想不到,葉限看到那人之後會讓人把他抓起來!那女人究竟是什麼人?當初他就訊問過那幾個護衛。他們只說是陳家的夫人,別的半個字不肯透露。謝思行料想顧錦朝這麼年輕。應該是陳家某個少爺的夫人,他也是真的自大了,沒把顧錦朝放在眼裡,連問都沒有問過她!
現在看來,葉限明顯是認識這個女人的!
李先槐卻沒有那麼多糾結,他有個良好的習慣。管它究竟是什麼事!反正世子爺吩咐了就是對的,照他說的做准沒錯!這麼多年的經驗證明這句話完全正確。所以他立刻從袖子中抽出隨身攜帶的彎刀,向謝思行撲過去。
李先槐的動作快,謝思行卻比他更快,腳底一蹬就露出了匕首,連連腳踢李先槐的彎刀!
進侯府之前要搜身。他不敢明著把刀呆在身上。謝思行慣用的是長刀,這把匕首是他最後防身用的,他用得很不熟練。何況李先槐也不是簡單人,幾招就試出了謝思行的路子,露出嘿嘿的笑容:「你功夫啷個好,可惜惹了咱們世子爺!你還是束手就擒吧,侯府里機關重重,你就是打得過唔,你都出不切!」
興奮得滿口川蜀方言。
謝思行冷笑:「屁!打得過我再說吧!」
他剛說完就覺得後背一疼,手上動作一慢,回頭看到暗處有個護衛正舉著弩箭。
葉限倒是真不忌諱以多欺少!謝思行恨得牙痒痒,早知道就應該把所有人都帶來,他倒要看究竟誰橫得過誰!怕就怕這種不講道義又不擇手段的人。
謝思行四面被圍攻,就算他武功再高也沒辦法,很快還是被李先槐給捆起來了。
李先槐抹了把汗,心想謝原這弟弟的確很厲害。如果就他一個人打,恐怕還真要讓他跑了。
捉到了就好,李先槐提著謝思行去耳房了。
……
傷口被灑了傷葯,又纏上了紗布。
屋子裡只點了一盞燭火,看上去昏黃不清的。
葉限細白的手指繞過一圈又一圈的紗布,顧錦朝看他一言不發,心裡不由得想。葉限心思敏感,也很細緻。這種事情好像非常擅長……倒是有點像當初她在顧家的時候,兩人還來往的場景了。
那天他親手殺了蕭游的時候,夜裡來大興見她。
等她走出幾步,他就差點就因為身子弱倒了。顧錦朝其實是看到了的,但是她並沒有說。
現在,她在思考謝思行的事情。
其實這一切已經很明朗了,陳三爺前世身殞四川,葉限肯定有參與,也許還有別人。前世葉限的父親、祖父都因為睿親王而事。他肯定恨張居廉黨,也恨陳彥允。
想到這雙白皙修長比女子還好看的手,上面曾經沾滿了鮮血,有陳家的,張家的,無數人的。
他沒有做過這些,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呢!
顧錦朝清醒過來,連忙提醒自己。
她把自己的經歷給葉限說了一遍,也沒有講得太詳細。然後才道:「世子爺,你能給三爺帶個信嗎?讓她知道我在這裡……我被劫持的事,恐怕……」
她已經嫁做人婦,清白自然很重要。
其實,他這樣幫她敷藥也是不對的。葉限抿了抿唇,輕聲說:「我知道,這事不會傳出去的。」
葉限這才明白,陳彥允為什麼要封城。
顧錦朝不見了,他怎麼會不動怒呢,估計現在都要殺人了。想不到謝思行這群人膽子還真大,竟然敢動顧錦朝。
郭太醫連夜趕來。
葉限給顧錦朝安排了個住處,顧錦朝躺在幔帳里,只伸了一隻手出來。
她有些忐忑,聽說有些精通醫理的人,甚至可以用脈象來判別人。不過也不知道這郭太醫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聽出來也不敢說。幔帳外她聽到郭太醫說:「這位姑娘身體倒無大礙,想必是受了點風寒,又有氣血兩虧之兆。我開幾副葯吃了就無事了。」
葉限讓人送他出去了,兩個小丫頭才撩開了幔帳。
「你先休息著,這兩個丫頭就伺候你。」他淡淡地說。
顧錦朝喊住他:「世子爺……你……這裡是侯府,我恐怕不便在此吧!」
要是讓別人發現,她才是怎麼都說不清了。
葉限沉默了好久,卻苦笑:「陳彥允也算是運籌帷幄的人,卻連你都護不了。你還要向著他嗎?」
葉限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嫁給陳三爺,自然要向著他。何況顧錦朝現在是真的喜歡他,聽不得別人說他不好。她獨自在外擔驚受怕這麼久,真的很想他……
顧錦朝正要說什麼,葉限已經很快轉過身了:「放心,明早我就派人去告訴他。」
他再任性,也不到會糊塗的地步。
他讓人端了晚膳過來。一碗白粥、涼拌筍乾,好幾樣精緻的點心。
顧錦朝手受傷不便,就讓小丫頭服侍著喝粥。她已經沐浴過了,靠著羅漢床吃飯,葉限就坐在對面看著她吃。顧錦朝吃菜口味挺重的,那道涼拌筍乾、梅乾菜糕餅吃得最多。喝粥也不安靜,把勺子里的粥喝到嘴裡,小貓一樣的動作,好像吃得很香的樣子,他看得都有點餓了。
顧錦朝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這感覺怎麼有點怪異。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和葉限相處過。
葉限正看得入神,問她:「你吃飽了?」
顧錦朝總不好說是他看著的緣故,推開了粥碗點點頭。
葉限有點失望,他看著還覺得挺好玩的。就像給他的鸚鵡餵食一樣,不……比給他的鸚鵡餵食還好玩。
他正要讓丫頭打水來給顧錦朝洗漱,李先槐匆匆在外面通稟。
葉限不耐煩地擰了眉往外走。
「不是讓你看著謝思行嗎?過來幹什麼。」
李先槐簡直急得要火燒眉毛了,忙幾步走近,說:「世子爺,陳三過來了!」
他補充道:「和鄭國公一起來的,現在就在外面等著。說是有要事……侯爺、老侯爺都睡下了,屬下看到衚衕外面還有他們帶來的官兵,咱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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