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宇他們在公交站等車子時,看到個阿婆在賣茶葉蛋,小風爐上燉著鋼盅鍋,深褐色湯汁里浸泡著雞蛋和豆腐乾,咕嘟咕嘟像魚在吹泡泡,她拿起小圓鐵勺,在新煮的雞蛋殼上輕磕出蜘蛛網狀的裂縫,舀幾勺湯汁澆在裂縫處,再把煮透變色的撈上來,茶香味兒也變得雲牽霧繞。
這真是一分錢逼死英雄漢啊!梁鸝咽咽饞唾水不看,對面廣場有人在地上平平整整擺開一塊白布,一身輕薄的白衣白褲,往白布盤腿一坐,伸手把四喇叭一摁,舒緩清幽的音樂響起,他開始閉目靜心養氣,紋絲不動。旁邊豎著一塊招牌,上寫氣功大師,下面大概是名字之類,被行李袋擋住了。
梁鸝問他倆:「你們相信氣功有神效么?」又道:「外婆前些天被張阿奶拉去看氣功表演,回來講真的很靈驗,跟著大師搓搓眉毛,就感覺到眉心熱了。」
陳宏森笑起來:「你現在用手指搓搓眉毛,不用氣功,眉心也會熱。」梁鸝瞪他一眼,看在眼裡卻十分的嬌俏。
自昨晚親吻過她後,他有意無意就會看向她的嘴唇,似乎有些食髓知味。
「吃不吃茶葉蛋?」轉移視線隨意地問。「要!我要吃兩隻。」梁鸝一口答應,他把她親了,她虧大了,吃兩隻茶葉蛋不為過。
於是他三人、人手兩隻茶葉蛋上了公交車,吃得車廂內一股子茶葉蛋味兒,下了車看見弄堂口,喬母、陳母和沈家媽都在,一個鄉人自行車后座吊著兩麻袋,一袋香粳米,一袋血糯米,他捧起把血糯米吆喝:「江南水鄉好氣候,上好的糯米,做糯米粥、糍飯糰或紅棗糯米飯,香噴噴,糯得沒話好講!」
陳母和沈家媽經不起誘惑,圍著討價還價,各買了幾斤香粳米和血糯米。只有喬母獃獃站著,站成了一座雕塑,待他們走近,又忽然活了,急步迎過來問:「阿宇啊,儂去啥地方啦,曉得姆媽要急死了么?」她又想掉眼淚,又抑忍住,喬宇先還面無表情,忽然看見她的頭頂,燙鬈的頭髮是烏黑的但髮根卻是一茬茬灰白色,他的心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猛得揪緊,姆媽在他眼裡自小至大似乎永遠是那個模樣,她是擅於偽裝的,喜歡染髮,染得油黑髮亮,她的臉很小,巴掌大的地兒擠滿眉眼口鼻,哪還有皺紋的容身之地。其實這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啊,姆媽沒曾逃過歲月的蹉跎,皆凝在灰白的髮根,凝在細密的魚尾紋,凝在鼻翼兩側的淚溝,凝在微垂的嘴角,凝在脖上的頸紋,她終是風吹雨打老去了,把青春與活力交換給了他。
他瞬間在心底做了一個隱密而偉大的決定,主動挽住姆媽的手,低聲道:「此趟是我太意氣用事,以後不會了。」喬母嗯了一聲,嗓音還有點抖:「回來就好!餓了吧?我包了儂最歡喜吃的蝦仁小餛飩。」他倆說著話走遠了。
「阿鸝啊!來拎米。」沈家媽喊道。
「森森,拎米!」陳母買得最多,包下鄉人的米各半袋。
「買噶許多做啥?吃又吃不完,梅雨天生霉。」陳宏森說歸說,還是將兩袋子扛上肩膀,看到梁鸝拎得走路吃力,開口問:「要我幫忙么?」
梁鸝本想說不,但一想到被他親了,虧大了……「好!」立刻給他添磚加瓦。自己則抱起花盆邊一隻黃狸貓兒,邊走邊擼毛,眉眼含笑,頓感人生快意!
張愛玉自報名空乘後、狠狠心把夢龍的母乳斷了,夢龍到點就咂吧嘴唇到處找,餵奶瓶吃兩口覺得味道不對,就吐出來,驚天動地的嚎哭,她有時聽得心軟,想抱過來喂一次,沈家媽此時表現出豪橫的態度,乾脆把夢龍抱到她房間里強制斷奶,不吃就餓著,夜裡也陪睡,過了幾日後,夢龍開始眼淚花花地吮奶瓶,吮一陣想著傷心了,就哭會兒,哭累了再繼續吮,算是把這個坎度了過去。
母乳雖是斷了,但張愛玉卻並不好受。這天夜裡,沈曉軍回來的晚,先去姆媽房看夢龍,已經困著了,回到這邊來,洗漱乾淨後,打著赤膊掀開蚊帳上床,見愛玉側身朝里躺著,扳她肩膀也不肯回頭,不由笑著湊近親她頸子:「哪能?生我氣啦?飯店生意太忙,回來的晚了,儂想怎麼罰我、都悉聽尊便!」張愛玉突然翻過身來,眼淚汪汪的。
沈曉軍唬了一大跳:「受啥委屈了?還掉金豆子!」張愛玉解開睡裙紐扣,雖然是夫妻,還是難為情,咬著嘴唇輕聲道:「胸前又脹又痛,困不著覺,怎麼辦呢?」沈曉軍伸手撥開她的衣襟,飽滿鼓脹的兩團滴粉搓酥,看著分外結實。他想想,湊近她耳邊出主意,張愛玉聽了臉紅,卻也無旁的法子,一任他的胡作非為。
這樣過去兩個禮拜,沈家媽一大早洗衣裳時,看到愛玉內衣上黃黃白白乾涸的奶漬,就把搓衣板一放,起身上樓進房,愛玉在喂夢龍吃豬肝青菜粥,沈曉軍坐在旁邊看環球時報,再打量兒媳婦眉目嬌媚,自有一種風情暗送的韻致。她開門見山問:「論理奶水早該斷了,怎麼還在流?內衣上皆是。」
張愛玉滿臉通紅,一聲不吭兒,沈曉軍笑道:「愛玉脹奶連覺都困不著,怕得奶結,我就幫伊解決了。」
沈家媽朝他頭頂拍兩記:「盡幫倒忙!儂這樣一直吃,伊的奶水就停不下來。還怎麼減肥,怎麼去參加空乘選拔賽?」
沈曉軍笑道:「長見識了!」
沈家媽又朝愛玉道:「等些我陪儂去醫院配些退奶的藥劑吃,很快就好了。」說完出門蹬蹬下樓去,繼續洗衣裳。
張愛玉瞪了沈曉軍一眼:「盡出餿主意!」
“餿主意?”沈曉軍接過她手裡碗勺,喂夢龍最後兩口,似笑非笑道:「儂不是開心的不得了。」
「不要面孔!」張愛玉把擦嘴帕子往他懷裡一扔,扭著腰自顧下樓去幫著晾衣裳。
梁鸝被轟隆的雷聲驚醒,天色驟暗,狂風大作,暴雨將到,她想去隔壁間提醒舅媽收衣裳,睡衣也沒換就開門往外走,哪曉得樓梯間的老虎窗開著,風呼呼地灌進來,酷熱之氣一掃而空。
她就聽身後呯得巨響,急忙回頭,房門已經關閉闔死,她鑰匙也沒帶,舅舅舅媽房間鐵將軍把守,這才想起來,是帶夢龍回娘家去了。沈家媽則大清早就往龍華寺燒香拜佛,這樣的天一時半會也難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