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便是曾經被吳委明稱為人中龍鳳之一的詹東圳,B市東正集團的老闆。
以前和吳委明共事時寫意發現他全身上下優點挺多,但是評人的嘴巴卻很毒,不過他卻放過了詹東圳,只說他沒有厲擇良那麼老辣,顯然他對這人印象還不錯。
「你……」詹東圳遲疑了下。
「沈寫意小姐現在是我們公司的律師。」厲擇良介紹。
不知道為何,只從上次車禍以後,厲擇良對她的態度突然變得疏遠、冷淡了起來,每逢看到寫意都是千篇一律的表情,彷彿多她看一眼就要染病上身一樣。
本來因為上次的「樓梯門」事件在傳他倆緋聞的大嫂小姐們,這回又紛紛猜測:「估計是厲先生又換口味了。」其原因是:男人對粗茶淡飯先有新鮮感,吃多了以後,才發現原來還是山珍海味好吃些。
顯然,她們將寫意納入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粗茶淡飯一類。
「哦。」詹東圳應道,「我們正好去吃飯,既然大家都認識,寫意就一起吧。」
「我吃過了,剛好回辦公室加會兒班,你們去吧。」寫意說。
厲擇良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從他的臉色根本無法判斷這人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是既然厲擇良沒發話,厲氏這邊沒有人敢附和。
詹東圳彷彿看出了眉目,笑著對厲擇良說:「厲總,讓你的律師給我一個面子吧,不然當著這麼多的面,我這臉可就丟大了。」
厲擇良身後的小林偷偷瞄了詹東圳一眼,看這男人表面上文文弱弱,皮膚很白長得斯文好說話的樣子,但也著實夠聰明的,只要厲擇良一發話,哪還能容寫意反抗?
「那就去坐坐吧。」果然,厲擇良直接就下了道聖旨。
於是,他們一起去吃飯。吃飯的過程非常壓抑,她被厲擇良分配在了一個角落,容不得她搭半句腔。房間里除了詹東圳很多人在吸煙,當然以厲擇良這個煙槍為首。
寫意很討厭煙味,更厭惡吸二手煙。
「詹先生和沈律師認識?」厲擇良隨口問。
「我們是老鄉。」寫意說。
厲擇良「哦」了一聲,又掉頭看詹東圳。
詹東圳笑道:「我和寫意還有些淵源。」
這回,厲擇良又「哦」了一下,意味深長,隨後卻笑說:「如果涉及到沈律師的隱私,我怕還是不聽為好。」
寫意分別瞧了兩人一眼,下了個定義:男的一旦假起來,真的很噁心。
厲擇良旁邊的詹東圳還在被厲氏的人輪番勸酒,臉色越喝越青。她不禁有點擔心,他原本就是個煙酒不沾的人,但是一旦人在商場上有時候也身不由己。
所以,寫意一直覺得詹東圳不適合做一個商人。
詹東圳是以一種低姿態來A市與厲氏談判的。大家都有種習慣,你若酒喝得不多,便顯得不真誠,所以他應付得很艱難,而厲擇良的眼神就像個坐在台下看好戲的旁觀者。
「那我適合做什麼?」以前他問她。
「做個書獃子不錯。」她為他的人生設計了書獃子這個職業。
反觀厲擇良,好像天生就是做這行的,那些商場中的爾虞我詐、笑裡藏刀,或者是落井下石都是他的強項。她又看了眼厲擇良,雖說她是厲氏的人,但是她一定會站在詹東圳的東正集團那邊。
酒過三巡之後,詹東圳上洗手間。
寫意看著他的背影不放心,便隨後跟了出去,她走到洗手間之前的拐角,卻被詹東圳拉進了一個漆黑的空包間。
「我就知道你會跟來。」詹東圳說。
「你喝醉沒?」
「還好,暫時受得了。」詹東圳說著捧起她的臉,「你老是蹙著個眉毛幹嗎?」
「東圳……」
「突然聽你這樣叫我感覺還挺生疏的。」詹東圳笑。這時,酒意上頭,詹東圳突然覺得有些暈眩,他彎下腰將額頭放在寫意的肩膀上,「我有點頭暈,讓我靠靠。」
寫意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你喝酒不該逞強的。」
「我可不想做什麼都落下風。」
「什麼下風不下風的,喝多了。」
聽見她的數落,詹東圳會心一笑,「以前從沒想過有一天寫意也會這麼溫柔,我就是不想什麼都輸給他。」
「好了,好了,便宜也被你占夠了,我們倆同時消失再不回去的話人家會懷疑的。」
寫意輕輕推開他,詹東圳也順勢起身。
兩人一同去,進門的時候詹東圳示意她先走,自己則靠在牆邊等一會兒。
「喂。」寫意推門前回身叫了他。
「嗯?」他抬頭。
「東圳,謝謝為我做的一切。」寫意說。
「我們還用說那些?」他沖她一笑。
寫意推門入座,看見厲擇良似乎也是剛剛進門坐下來,一個人在吸煙,眉頭緊鎖。
她坐了好一會兒,詹東圳才慢慢回來。詹東圳的精神已比出去之前好了一些,不知道是否在她進來以後,他又獨自一個人回去吐過。她曉得有些人要是喝得難受的時候去吐一吐,會舒暢許多。
寫意原本就已吃過飯,所以她壓根是一口也不想再吃,而且,在這裡她本來就無關緊要的,也沒多餘的人來注意她。房間里的煙霧瀰漫熏得她想吐,只求上帝讓這頓飯儘快結束。
她無所事事,但也總不能無聊地拿個手機出來打遊戲吧,那還不將厲氏的臉丟盡了?所以,她唯一打發時間的方式便是面帶微笑,裝作聚精會神地聽他們講話。
一會兒工夫,她也將東圳那邊的人的身份搞清楚了。
詹東圳身邊最親近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男秘書,姓李;另一個大概是公關部的經理姓趙,叫趙凌菲,三十歲左右,長得雖不是傾國傾城,但是那雙眼睛在顧盼神飛之間煞是迷人。
這個趙經理確實海量,所以大概就由她專門對付厲擇良了。美女勸酒,且先干為敬,哪還有男人不喝的道理。
也不知道是厲擇良酒意上來有些醉,還是他平時就喜歡和美女眉來眼去,此刻,竟和那個趙美女越聊越投機,寫意不禁在心中不悅地咒罵。她心中剛罵完,就見厲擇良有意無意地瞄了她一眼。
為了掩飾自己的腹誹,她急忙心虛地沖他傻笑一個。
這一下又正好落入趙美女的眼中。
「呀!厲總你看,我們把沈小姐給冷落了。」趙美女隨即站起身,讓服務員斟了兩杯酒,「沈小姐,既然你是東圳的朋友,也是我趙凌菲的朋友。難得有機會,我就借花獻佛借著厲總的地盤兒敬你一杯。」
很少有下屬這樣稱呼老闆的,寫意聽到略微意外,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
說著,趙凌菲一手舉杯一手將另一杯送到寫意麵前,「沈小姐,我敬你。」
這一句還未說完,就聽詹東圳阻止道:「凌菲,她不會喝酒,你就不要難為她了。」
趙凌菲二話不說就聽從老闆的話,可是這酒也沒有就這麼收回來了,於是眼波一轉又將話題轉到厲擇良身上:「厲總,你看你們的沈小姐不會喝酒,俗話說君子憐香惜玉,你是不是代個勞?」
方才,她敬厲擇良的酒,只要扯得出個理由,厲擇良都來者不拒。但是偏偏這一次他卻淡然一笑,「我看憐香惜玉的是詹總吧,我就這樣奪人所願終究不好。」
厲擇良不但讓趙凌菲碰了個軟釘子,還將皮球踢給了詹東圳。
幸好這個男人說話時候咬字清楚,不然讓別人將那四個字聽成奪人所愛,她沈寫意在公司還怎麼混?寫意心中一聲冷笑,好你個厲擇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洗刷我。
沒想到詹東圳卻也耿直,寫意看他那眼神就是準備喝了。她知道這些話和這杯酒於他詹東圳是無所謂的,但若是他這一杯替自己喝下去,指不準厲擇良以後沒完沒了地笑她呢。
於是,她起身,將她跟前裝橙汁的玻璃杯雙手端起來,「不敢請厲先生代勞。趙經理,我確實不會喝酒,現在就以水代酒與你干一杯,也算略表一下我的誠意。」說完,她咕嚕咕嚕地將一大杯橙汁喝了下去。
「詹總和我們沈律師不是單純的老鄉吧?」厲擇良靠在椅背上用清冷的手指抽了支煙出來,然後好似不經意地問道。
「我們倆一塊長大的。」詹東圳說。
「哦?那也算青梅竹馬了。」厲擇良意味深長地說。
這頓飯吃到很晚。
厲擇良安排人送詹東圳一行去酒店,目送完詹東圳以後,他故作體恤下屬,親切地問:「沈小姐一個人怎麼回去呢?」假惺惺地關心了她一下。
「我打車。」寫意識相地說。
他點頭,顯然對此回答基本滿意。
寫意在回家的計程車上接到詹東圳的電話。
「我們出來喝咖啡。」
「不要。」
「那就喝茶。」詹東圳馬上換了個提議。
「一天到晚就吃吃喝喝,剛才你怎麼不說,我都回家了。」寫意說。
「我想請你很純潔地喝杯清茶。」詹東圳說。
「你這人煩不煩。」寫意沒好氣地說。
「寫意……」詹東圳毫不氣餒,「我已經很久很久沒看見你了。」
「瞎說,明明是二十分鐘以前才見過。」
「……」詹東圳便不說話了。
「喂。」
「……」電話那邊仍然沉默。
「你別太小氣了,好不好?」
「……」
「冬冬!」她忍不住叫了他小名。
「……」他堅持到底。
「好了好了,我們喝茶。」
寫意投降。
這男人就愛利用她的弱點,誰讓以前老是她演皇帝,他演皇后呢?這些壞毛病都是被她給慣的。
約在詹東圳入住的酒店頂樓的旋轉咖啡廳里見面,寫意在門口就看見他坐在窗前靠里的位置等她。
詹東圳已經完全沒有在電話里跟她說話的那種孩子氣,臉望著窗外璀璨的燈火,神色若有所思。他的五官清秀,皮膚也很白,引得旁人頻頻側目。有個年輕的女士走過去搭訕道:「這位先生,這裡有人坐嗎?」
他彎起眼睛,溫柔地笑道:「對不起,我在等我的女伴。」說著指了指遠處走來的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