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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鐵樹銀花

所屬書籍: 戀戀匠心

蘇靛藍回到梁波身邊,梁波笑著道:「談得怎麼樣?」

蘇靛藍解釋:「梁老師,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梁波呵呵笑:「沒事,沒事,我們懂!」

蘇靛藍:「……」有苦說不出。

之後,節目繼續拍,蘇靛藍一直回憶陸非尋最後的話。

他在開導她?

整個第七期的拍攝,蘇靛藍一直與梁波、符金花在一起,攝像師極少捕捉到蘇靛藍與陸非尋在一起的畫面。

「第八期節目,我們走進湘城周邊的小村落,今天大家不比賽,就在少數民族村寨探訪傳統工藝。我們安排了三十多位手藝人,隱藏在不同的地方做手藝,誰找出的手藝人最多,誰在第九期的比賽就享受額外加分優勢。」

一個星期後的第九期拍攝,劉東昇又玩起了老套路。

節目開始錄製時,蘇靛藍也看到一周未見的陸非尋。

網上的謠言還在醞釀,期間蘇慶雲果真收到了幾封「警告信」,是《留住手藝》的香粉寫的,讓蘇靛藍不要總騷擾陸非尋,如果實在不想做手藝,就退齣節目,否則拿慶雲堂顏料工作室開刀,讓這門手藝徹底從世上消失。

蘇慶雲打電話和蘇靛藍說這事,問蘇靛藍:「你和那個陸非尋,真有感情了?」

電話里,蘇靛藍依舊笑嘻嘻的樣子。

「沒有。」

「女孩子要矜持一點,出格的事情不能做,我們做顏料的人,做人也要堂堂正正,你不要去騷擾人家,知道沒有?」

「爸,我知道了。」

於是,第八期一開拍,蘇靛藍就主動選擇了位置,陸非尋站在右側第一位,那她就自覺到左側去。

星光太璀璨,而她還不夠優秀,不會去拖累星光。

符金花看到蘇靛藍站在自己身邊,倒是很高興。

羅超笑著問:「今天青年組是要把我們老年組和中年組包圍嗎,搞個瓮中捉鱉?」

蘇靛藍笑呵呵地走過場,倒是劉東昇看著屏幕里高低不一的隊形皺眉頭,但最後也沒說什麼。

節目很快開始。

今天的節目流程和春遊相似,大家走走看看,都想隨機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隱藏的手藝人。遇到手藝人之後,完成相應的任務,拿到傳承人的「傳承文書」。

蘇靛藍為了不與陸非尋同時出現在一個鏡頭裡,走得也就稍微快一些。梁波和符金花走得慢,不一會她就落單了。

今天的拍攝地叫什寒,中國十大最美村落之一。兩個村子並挨在一起,上面是苗村,下面是黎村,中間由一叢竹林隔著。

關劍軍與羅超談論的聲音有些大:「我們先進苗村看看,那邊好像有個手藝人。」

這話一出,梁波和符金花也感興趣:「我們也去看看。」

三十多種非遺工藝隱藏在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可能不遠處偽裝成收稻穀的婦人,就是節目組特別安排的傳承人。

大家熱熱鬧鬧地去了,蘇靛藍頭也不回地往上走。

突然,蘇靛藍穿過竹叢時被竹枝勾到了衣袖。蘇靛藍停下來整理,卻怎麼也取不下來。

這時,後頭伸出一雙手,熟悉的氣息紛沓而至。

蘇靛藍抬頭,看到陸非尋。

「陸老師,不用。」

陸非尋笑道:「扯了半天了,還沒弄出來,確定不用?」

「真不用,謝謝陸老師。」

蘇靛藍打定主意,不能再給觀眾留話柄,回答的語氣也像好學生面對老師一樣,中規中矩。

反之,倒顯得陸非尋態度親昵許多:「可是我已經幫忙了,那我再幫你掛上去?」

蘇靛藍:「掛……」你妹。

旁邊跟拍的攝像師跟著笑出聲。

蘇靛藍只好道:「不用了,已經取下來了就取下來吧,謝謝陸老師。」

蘇靛藍繼續低著頭往前走。

蘇靛藍走了兩步回頭看,陸非尋沒有跟上。蘇靛藍鬆了一口氣。

黎村裡只有幾十戶人家,因為村落依山而建,高低層次各不同,蘇靛藍走進一家敞開門的院子,裡面曬滿了苞米,一院子的黃橙橙特別好看。

蘇靛藍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卻有意外發現。

院牆邊放著兩塊木板,新得過分耀眼,蘇靛上前翻看,隨即興奮跑去敲門。

「您好,有人在嗎?我想學藝!」

一位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走出來,看見蘇靛藍:「你想學藝?」

男人笑了笑:「你是第一位來我院子的嘉賓,沒想到還真被你看出來了,眼睛挺厲害啊。」

蘇靛藍:「院子里曬了苞米,苞米都是新鮮的,應該是掩人耳目的道具,院子打理得很乾凈,從邏輯上講,住的人很喜歡整齊,但偏偏牆邊放著兩塊木板。木板是新的,應該是做手藝用的工具,而且是為我們準備的,對嗎?」

「沒錯,你很聰明,這個徒弟我收了!」中年男人爽朗大笑。

他其實也是國家級傳承人,節目組邀請他來時,他還挺猶豫。這會兒開心得不行,對著蘇靛藍道:「你要是能完成我布置的任務,我手裡的傳承文書就送你了。」

蘇靛藍高興應好。

「我這門手藝叫做蒼南夾纈,你去把那兩塊木板搬過來,自己想辦法搬到後院去,那邊有一池染缸水,旁邊還有一個工藝小冊子,自己想辦法按照冊子上的流程,把成品做出來。什麼時候完成任務,我什麼時候把東西給你。」

蒼南夾纈是一種在織物上印花染色的特色傳統手工技藝,始於秦漢,盛於唐宋,是中國雕版印染、印刷的源頭,中國印染技術之母。做的時候,需要用兩塊木雕刻板把白布固定,再放進染缸中浸染。

在古時,先有彩色夾纈,後來才漸漸演變成藍白色的夾纈。是一門很有藝術價值的非遺工藝。

「我給你透個底,今天要錄一整天呢,其他傳承人的任務也不好完成,我這裡還算比較輕鬆簡單,你快去做,我等著你。」

「謝謝老師!」

「不客氣。」他也沒想過要為難小姑娘,但是規矩擺在這裡,他也不能幫忙。

中年男人笑嘻嘻去喝茶了。

蘇靛藍運氣好,一進村就找到了任務點,做得快的話,還真有可能拿下額外加分。

想到這是節目組的慣常套路,蘇靛藍小跑著去搬木板。很快,蘇靛藍發現這就是個坑。

夾纈所用的雕板有大有小,節目組準備的這兩個是做被面的雕板,足足有兩米高一米五寬。整個木板都能把蘇靛藍蓋住了,更別說共有兩塊這樣的木板,她還要往後院抬。

蘇靛藍使了吃奶的勁兒,艱難之下才把木雕刻版抬出一米遠。

院子里圍滿了人,攝像師們不能上前幫忙,大家看著都於心不忍,只有蘇靛藍還在認真埋頭苦幹。

蘇靛藍汗如雨下,突然一雙手從背後探出,恰好覆住蘇靛藍的手,順著她使勁的地方用力,面前的雕板被抬起。蘇靛藍下意識說:「謝謝。」

這一瞬間,又撞入陸非尋帶笑的雙眼。

「陸老師?」

「舉手之勞。」

蘇靛藍急忙退了一步,不想在大庭廣眾下靠得那麼近。

陸非尋也不惱,幫她接住木板,沉穩地把東西往後院抬。

蘇靛藍看著陸非尋幫忙,心裡感謝卻又怕給他惹麻煩。

「陸老師,只搬一塊就好,你先去忙別的事吧。」

「怎麼,你害怕?」

蘇靛藍意外地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在問:你到底想幹嗎?

陸非尋:「抬不動就不要強求,這麼倔強做什麼?不會找我?我就在附近。」

陸非尋挽起袖子往外走,繼續幫忙搬剩下的一塊。

蘇靛藍看了一眼正在拍攝的機器,攝像師們正在重點跟拍。

蘇靛藍急了:「陸非尋!」

陸非尋停下腳步。

蘇靛藍急道:「你忘了嗎?我們說好的。」

「說好尊重你的選擇?」陸非尋,對著鏡頭掃了一圈:「攝影機都拍到了,是我主動幫忙,現在是我的選擇。」

陸非尋故意似的,輕輕說:「是我管不住自己,主動來幫你了。你讓觀眾們有問題,來找我。」

陸非尋表情高冷,說的話卻很貼心,蘇靛藍的心砰砰跳。

一個小時後,蘇靛藍順利完成蒼南夾纈傳承人布置的任務,沖忙趕往另一個地點。

走之前,蘇靛藍向攝像師東哥打聽:「陸老師呢?」

「陸老師在做任務。」

蘇靛藍問時恰巧路過一個院子,陸非尋坐在院子里,認真和老師傅學習花絲鑲嵌技藝的樣子撞進蘇靛藍眼裡。

老師傅將拉出來的素絲交到陸非尋手中,陸非尋將三四股素絲搓製成各種花絲。

東哥說:「蘇老師,剛才陸老師幫了你,你要不要過去幫幫忙?這個花絲鑲嵌比較考驗人的耐性與眼力,現在京都博物館裡的那頂明萬曆皇帝金絲翼善冠,就是用這種細金工藝做出來的,對於男人來說,有點太為難人。這個活看起來比你剛才做的要輕鬆,實際上難度更高。」

蘇靛藍站著一動不動,目光一直落在陸非尋身上。

他用修長的手細細揉絲,最後掐成精細的圖案,再用鑷子填進寬口杯里。

陸非尋動作很輕,一絲不苟,嚴謹的工作態度讓他整個人都氣度不凡。

蘇靛藍搖搖頭:「不用了,小東哥,陸老師不需要我,我看他做得挺好的。」

蘇靛藍離開後,陸非尋的跟拍攝像師說:「陸老師,剛才蘇老師路過,停下來看了你幾分鐘,可能是想進來幫忙。」

幫忙?

陸非尋回頭,門外哪裡有人?

「是嗎?」陸非尋沉笑。

兩個緊挨的少數民族村落里,節目組一共準備了手推綉、緙絲、絨花、皮影、扎染、打樹花、甌塑、花絲鑲嵌、雕版印刷、剪紙、蒼南夾纈、蠟染、篆刻、斑銅工藝等三十幾種非遺技藝,任務難度相當,做起來一個比一個耗時。

從上午進村,一直到傍晚六點,蘇靛藍才做完四個任務。

蘇靛藍打聽了一下,其他老師的進度也差不多,目前拿到傳承文書最多的人是羅超,與她一樣,也是四份。

蘇靛藍問東哥:「今天錄製有時間限制嗎?最晚的集合時間是幾點?」

東哥:「劉導說八點在村口集合,現在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兩個小時……」蘇靛藍皺起眉頭。

她上一個任務是做絨花,聽起來是挺簡單的,就只是掐絨花,誰知道絨花工藝竟然是先把蠶絲煮熟,然後染色,又需製作銅絲,將熟絨勾條。在絨花工藝里,熟絨勾條這一步驟一做就是一整天,與陸非尋接下的花絲鑲嵌任務不相上下。

蘇靛藍辛苦將半成品的熟絨勾條以後,還要打尖、傳花,好幾道工序下來,花了近四個小時才把絨花製作的任務做完。

蘇靛藍想贏,對身邊的人問道:「小東哥,離這裡最近的任務點是什麼?你給我指個路唄。」

「這……劉導在對講機里聽著呢,我可不能說。」東哥笑眯眯地拒絕,眼睛卻一直往山上瞟,還眨眨眼睛。

蘇靛藍一直在村裡轉悠,從山腰到山頂,現在已經在高處的這幾棟屋子了。

再往上走幾分鐘就是最高的民居,那裡還沒人去過。

「謝謝你啊,小東哥!」

蘇靛藍笑得讓人一酥,小東哥格外受用。

蘇靛藍拔腿就往上面跑。

一棟稍顯破舊的院落,一位年過五旬的老手藝人正在抽旱煙,悠哉地等著人來。沒人來他也不急,反正已經閑坐一整天了。

「老師傅,您也是手藝人對嗎?」

老人看了蘇靛藍一眼:「女娃子?」

因為錄節目的緣故,蘇靛藍做了造型,看起來俏麗可人的,像街拍的時尚小姑娘,壓根不像手藝人。

老人放下旱煙擺手拒絕:「這門手藝你做不了,你還是下去吧。」

東哥道:「蘇老師,剩下的任務點有點遠,趕過去要半個小時,而且難度也……」

說實話,都到錄製尾聲了,剩下的都是挑揀下來和挑戰失敗的手藝,哪個會容易?這裡是因為地方太偏了,所以沒人特意從苗村趕過來。

蘇靛藍笑眯眯地說:「您先給我講講是什麼手藝吧?可以嗎。」

「哎,你這女娃子怎麼就不聽勸。我就實話和你說了吧,看到院子里這個爐了嗎?燒鐵水用的,我這門手藝是打樹花!」

「打樹花?」

老人敲了敲旱煙斗,彈出煙灰,慢悠悠地說:「就是你們年輕人說的鐵樹銀花,最近一個大火的電視劇里不就有嗎?我孫女老跟我嚷嚷,爺爺,你的手藝上電視了。」

「古代的煙花?」

「對。」老人往燒鐵爐看了一眼,「把鐵水灑到天空上,或者打到牆上,讓鐵水散開成小水滴,打成樹花的樣子,所以才叫打樹花。這鐵水有一千六百多度,不小心就把你給燙傷了,要是毀容了怎麼辦?」

「好吧。」

老人以為蘇靛藍放棄了,嘆了一口氣:「我等了一天,看來是沒辦法帶著手藝上電視了。不說你怕不怕燙,光那一勺子鐵水就有六七斤重,就算有防護措施,你這細胳膊細腿的也抬不起來,走吧……」

「我想試試,就算真的失敗了也沒關係。」

老師傅吃驚:「你真要試?」

蘇靛藍走過去,真心實意地示好:「就當讓它上個電視吧,好不好?」

東哥忍不住插話:「老師傅,蘇老師的意思是她試試,能成功就成功,不能就算了,攝像機在這拍著呢,會往外播的。」

「成,那我這就給你準備東西去,你試試。」老師傅態度大變,開心地放下煙斗,跑去準備。

蘇靛藍笑著說:「謝謝小東哥。」

「嘿,謝什麼?明明是你好心想幫老人家,不過你真不打算競爭獎勵了?實在不行,現在趕去另一個地方,可能還來得及。」

蘇靛藍眨眨眼:「爭呀,雖說力氣不大,但一定會好好學,萬一真的打出一道鐵花呢?」

小東哥給蘇靛藍豎了個大拇指。

蘇靛藍看到老師傅拎出來的一桶鐵水時,明顯感覺到了難度。

陸非尋踩著夜色走進院子,一眼就看到黑暗中圍著鐵水的兩個人。

燒得滾燙的鐵水發出紅光,把手藝人和蘇靛藍的臉頰照得紅亮。蘇靛藍彎著腰,望著眼前的大桶發獃。

「這柄木勺是打樹花用的,和普通木勺不一樣,經過特殊處理,你握住手柄這裡。」老師傅在認真指導,「打樹花講究技巧,沒經驗打不成,你得先練練。」

「還有,這門手藝最講究一個站功,打樹花時必須站得穩,要不然鐵水一灑,全澆到你身上了。打的時候方向也有講究,一定要打得乾脆利落,還要打得細,鐵水要在空中散開,還要散得又小又勻,這樣鐵水掉下來的時候已經冷卻了,才不會燙到你……」

老師傅講得認真,蘇靛藍聽得認真。

周圍溫度太高,陸非尋走近,甚至能看到她額頭細小的汗珠。

蘇靛藍拿著木勺,嘗試舀起滿勺鐵水,又熱又沉。蘇靛藍本能地退後兩步,穩住身體。就在這一瞬,不小心撞進陸非尋的懷裡。

蘇靛藍回頭一看:「陸老師!」

「需要幫忙嗎?」

「你什麼時候來的?」

老師傅高興起來:「哎呀,這小夥子來得好,這活確實不適合女娃子干。」

老師傅看著陸非尋:「你來和我學!」

「老師傅,這不行……」蘇靛藍連忙拒絕。

「你就聽我的!要不然他打成了,我把傳承文書給你,絕對不讓他搶你功勞!」老師傅急忙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靛藍是不想在一起做任務,老師傅才不聽,熱情地對著陸非尋說:「我把傳承文書給她,行不?」

「嗯。」

老師傅又對蘇靛藍說:「你看,人家小夥子說行。」

面對淳樸的老手藝人,蘇靛藍只好強顏歡笑。

「好,好……謝謝陸老師。」聲音小得跟蒼蠅似的。完了,又要上熱搜了。

蘇靛藍對陸非尋小聲道:「陸非尋……」

「嗯?」

「你又來湊什麼熱鬧?!」

陸非尋沉默不語,眸子里卻點著笑意。

「我真的要被網友們打死了!」

「不會。」陸非尋語氣溫柔。

「胡說,怎麼不會!」

陸非尋挑著眉:「都是我主動的。」

蘇靛藍:「你……」誠心的吧?

那一頭,老師傅拿出兩套節目組特意準備的防護服,積極的很。

「你們穿上,我這就帶你們去打樹花的地方!」老師傅這才打算真正開始教授打樹花這項非遺技藝。

要想真正學會打樹花,需要幾十年的功力。節目組設置的任務要簡單許多,只要把樹花打起來就可以。

蘇靛藍和陸非尋穿好防護服,兩個人帶著頭盔,跟行走太空似的。

陸非尋面色從容,心情不錯。

蘇靛藍看著兩人的樣子,也忍不住咧嘴笑:「節目組真是……」

陸非尋把木勺遞給蘇靛藍:「先練練。」

兩個人先用水來試驗,木勺里舀滿清水,先朝著天空灑去,盡量找對角度,不讓水灑到自己。練了大概四十分鐘,蘇靛藍氣喘吁吁道:「每一門手藝都不容易,古人的智慧和技藝真是令人驚嘆。」

陸非尋看著一旁的鐵水:「這門技藝也傳承幾百年了。」

蘇靛藍:「我終於明白《留住手藝》特意安排這一期的目的,很多非遺技藝在淺嘗輒止的學習過程里,就能感受到屬於中國的美和高超到令人驚嘆的中國匠人工藝。」

距集合時間只剩半小時的時候,東哥過來提醒:「得趕緊做任務了。」

蘇靛藍和陸非尋走到空曠的地方。

老師傅也把鐵水送過來,手把手教,示範了幾次之後,就把勺子交到陸非尋手裡。

蘇靛藍說:「陸老師,加油。」

「嗯。」

「注意安全。」

在香雲紗染整工藝里,有一個步驟就是綳布,曬莨時經常鍛煉臂力,控制力道也是製作香雲紗的基礎技巧之一。

陸非尋沉聲:「不用擔心。」

「好。」

蘇靛藍也拿起木勺,她也要打樹花,不過只是輔以配合。

在工作人員和老師傅的注視下,蘇靛藍和陸非尋終於開始挑戰,木勺伸進桶里舀出鐵水,手臂使勁朝上一揚,漫天的鐵花灑落下來,像是一場盛世煙火。

山頂上灑開鐵樹銀花,點綴了整個夜空,美得驚心動魄。

蘇靛藍站在樹花之下,抬頭看著頭頂的花火,感慨道:「真好看啊。」

陸非尋將最後一勺鐵水往天空上打,鐵花紛沓如流星墜落,像是煙花般包圍著蘇靛藍。倆人站在核心圈子裡,樹花落下的一瞬,彼此與外界隔絕。

蘇靛藍觸景生情問:「陸非尋,你陪喜歡的女孩子放過煙花嗎?」

「沒有。」

「嗯?好無趣。」

陸非尋沉聲:「但是我為欣賞的女孩打過鐵樹銀花。」

蘇靛藍微微一愣。

「就在這一刻。」

陸非尋聲色冷清,火花完全落下的一瞬,蘇靛藍像是早戀被老師抓到的孩子,心慌意亂地看向別的地方。

攝像師把剛才的畫面全錄下了,蘇靛藍看了看腰間的耳麥,又回想那剛才的對話……

完了,又要出事了……

第八期節目,蘇靛藍如願拿到第一名。

回酒店的路上,蘇靛藍一直心不在焉。大家都在開玩笑:「靛藍終於贏一局了,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啊。」

蘇靛藍紅著臉,心情跌宕起伏。

蘇靛藍稀里糊塗過了好幾天。

第十期節目回歸棚拍,庄清清要來探班。

一大早,庄清清從臨城直飛湘城,到達電視台演播廳時,節目已經錄製了一半。

因為節目火爆,演播廳里坐滿了粉絲。

蘇靛藍請工作人員給庄清清留了座位,庄清清坐下之後,發現自己身邊是一位清秀帥哥。

庄清清喃喃道:「不愧是好閨蜜,真夠義氣!給我留了黃金第一排不說,還幫我安排了一位小鮮肉鄰座。」

楚譯聽到這句話,轉頭看了庄清清一眼。

今天是個人比拼環節。台上台下互動時,庄清清舉著燈牌瘋狂大喊:「蘇靛藍加油!蘇老師我們愛你,你是最棒的!!」

現場氣氛熱鬧,庄清清來勁了:「梁波老師加油!」

「符金花老師加油!」

「關劍軍老師加油!」

庄清清給其它嘉賓加油助威,唯獨故意漏掉陸非尋。

楚譯在一旁皺起眉頭。他今天也是來探班的,沒想到遇見這一幕。這是?遇到非尋哥的毒粉了?

楚譯補充道:「陸老師加油!陸老師你最棒!」

庄清清:「蘇靛藍!蘇靛藍!」

楚譯:「陸非尋!陸非尋」

庄清清終於忍不住看向楚譯:「帥哥,你怎麼回事呀,你是在故意針對我嗎?怎麼我一替別人加油,你就要蓋過我的聲音呀?」

「針對你?」

「對啊!」

「我為自己支持的嘉賓加油,不行?」

「你一個大男人支持陸非尋?」庄清清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楚譯:「……」現在的女孩腦子裡都裝著什麼?

「我是直男,你別亂猜。」

庄清清一下子看愣了,聲音也軟下來:「我也是支持我閨蜜,你讓我好好加個油怎麼了,聲音都把我的聲音壓住了……」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閨蜜?」

「你是?」庄清清也反應過來了:「你是陸非尋的助理?」

「你知道我?」

庄清清突然腦袋卡殼了,竟然不好意思說話了。

「你是靛藍的閨蜜,庄清清?那個當眾撓非尋哥的女孩?」

庄清清捂著臉低聲說:「完了,太丟人了。」

楚譯又不小心聽見了,突然覺得很好笑。

「有意思,和傳說中差不多,確實是嗆口小辣椒。」

庄清清忽地抬起頭,生氣道:「誰這麼向你形容我的?啊啊啊,蘇靛藍這個大壞蛋,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楚譯看了庄清清一眼,女孩身上穿著鵝黃色上衣和牛仔小短裙,青春靚麗。

「看不出來,果然人不可貌相。」

「啊啊,我那次打陸非尋,真是事出有因!」庄清清想了想,又改口道,「好吧……我承認自己是衝動了一點,可我那也受到教訓了,以後都不會了。」

楚譯被逗笑,露出一對小虎牙。

庄清清看呆了。

楚譯:「不打不相識,非尋哥現在應該會感謝你。」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謝我?」

楚譯一陣失落,笑了笑卻沒再說什麼。

節目錄製還在繼續。

最後兩個互動環節,楚譯和庄清清之間異常安靜。直到最後台上的六位嘉賓都出作品以後,兩個人才開始討論起來。

蘇靛藍和陸非尋錄製結束從台上下來,一眼就看到庄清清和楚譯,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在吵架。

蘇靛藍趕緊跑進觀眾席:「清清,你怎麼和楚譯吵起來了?」

「啊?」庄清清一臉無辜,「我們沒吵啊。」

楚譯:「確實,我們沒吵。」

「那你們?」怎麼還指手畫腳起來了?

「我們只是在討論誰是第一名。靛藍,最後大比拼時你要爭光啊!我說你鐵定能拿第一,他非要說只要有陸非尋在,陸非尋一定是第一名!」

「非尋哥當然是第一,非尋哥念書的時候,就沒考第二過!」

陸非尋:「沒有那麼誇張。」

楚譯:「那是有一次你發燒了,沒去考試!」

庄清清捂住嘴巴,第一次見識到陸非尋的厲害。

陸非尋看了庄清清一眼,難得地點頭問好。

庄清清再次受從若驚,臉都紅了:「陸……陸……」

蘇靛藍把庄清清拉到身邊:「清清!」

庄清清小聲說:「靛藍,我沒看錯吧?陸非尋主動和我打招呼了!」

這是庄清清第三次見到陸非尋,第一次倆人打架了,她把陸非尋給撓了。第二次她坐在座位上,而陸非尋在講台上,高不可攀。她是學生,他是客座教授。現在,大家彼此站在一起,像是久識的朋友。

庄清清想了想,對陸非尋禮貌打招呼,還激動鞠躬:「對不起,陸教授!」

「沒事。」陸非尋聲音冷清,「過來看靛藍?節目已經錄製完了,我請你們吃飯。」

庄清清沒想到陸非尋其實這麼平易近人,趕緊答應:「好啊!唔……」

蘇靛藍趕緊伸手捂住庄清清的嘴:「對不起,我們倆有約了,謝謝陸老師。」

庄清清一臉搞不清狀況。

蘇靛藍:「走吧。」

「飯不吃了?」庄清清又被捂住嘴:「唔唔!」

蘇靛藍把庄清清拖走了。

楚譯:「非尋哥,你和靛藍鬧彆扭了?」

觀眾此時陸續離席,烏壓壓的人群中,陸非尋出聲喊住蘇靛藍。連旁邊的工作人員都聽見了,蘇靛藍不得不停下腳步。

陸非尋:「談一談下期節目?」

最後兩期節目是嘉賓組隊對戰環節,六位非遺傳承人將兩兩組隊,結合彼此的優勢,進行創新性技藝比拼,決出《留住手藝》節目最終特別作品。屆時,節目組也會開通投票環節,投票取得的收益將直接設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基金會,以行動去支持非遺。

這是《留住手藝》最重要的環節,大家都很看重。

關劍軍和羅超已經組隊,梁波和符金花也一直從第一期到目前都在一起,已經有組隊意向。目前只剩下陸非尋和蘇靛藍

蘇靛藍點點頭。

「在這談?」

「去化妝室!」

化妝室里有茶水間和沙發,庄清清和蘇靛藍坐著,陸非尋和楚譯站著。

蘇靛藍:「陸老師,你有什麼想法?」

陸非尋:「這裡沒別人。」

庄清清左看右看,不懂陸非尋這寵溺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陸非尋:「下期我們組隊。」

蘇靛藍猶豫。

陸非尋:「你不是說,想要做出成績嗎?手藝人最需具備的是匠心精神,要堅持手中的手藝,還要守住初心。」

蘇靛藍:「……」

「礦物顏料是顏料,香雲紗則是植物染料染整,兩種非遺技藝之間存在共同點,在物理形態上卻又截然不同。基於共通點創新,最易做出成績。」陸非尋語氣停了停:「所以,作為匠人最應該考慮作品,你要不要放下顧慮,和我合作?」

蘇靛藍最大的心事怕給他惹麻煩,還想獨立獲得大眾的認同,在沒有變得足夠優秀之前,不想與陸非尋並肩而行。

但陸非尋說的確實對,蘇靛藍如果拒絕組隊,反而違背初心。

蘇靛藍豁出去:「你說的沒錯,年輕非遺傳承人思路相通,而在目前所有參與節目的非遺技藝里,只有香雲紗與礦物顏料的共性最大,定位相似,碰撞出新穎作品的可能性也最大。」

礦物顏料如果與鏨刻技藝相結合,可能性很小,勉強結合,礦物顏料覆蓋在銀器之上,那麼鏨刻出來的花紋也會大失神采。礦物顏料如果與篾編製品結合,這和竹編漆器有什麼區別?礦物顏料彩繪竹籃?

如果和宣紙結,那就是一幅書畫作品,談何創新?礦物顏料與紡染織綉技藝結合……想都不敢想。

蘇靛藍咬咬唇,問陸非尋:「你有什麼想法?目前在節目里,我們已經嘗試過融合了。我們做過小掛畫,還做了礦物顏料手繪……」

在第四期節目錄製時,他們已經在街頭交出了礦物顏料與香雲紗融合的答卷。

「打破原有思維,另闢曲徑創新。」

「什麼?」

「觀眾投票環節,最重要的是給觀眾足夠的刺激。與其說是作品,不如說是商品,用營銷思維帶給觀眾新鮮感,打動觀眾的心。」

楚譯:「銷售戰,非尋哥擅長這個!」

「賣產品,賣創意,賣實用性。」

經過前十期的節目,礦物顏料和香雲紗的現有形象已經深入人心,想要給觀眾新鮮感,就要做出不一樣的作品,其實很不容易。

「還需要考慮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消費者的理性。」

蘇靛藍興奮道:「明白了,《留住手藝》的觀眾各年齡階層都有,作品要親民,因為投票的盈利會捐獻給現實中的非遺項目,大家還會同時考慮實用性,大年齡的觀眾會最先考慮到『創造出這個東西有什麼用?』,而年輕觀眾……」

蘇靛藍思考了一下:「年輕觀眾的喜好最容易捕捉,文創概念打得好,顏值足夠高,定位時尚,再賦予作品故事性,只要作品注入了靈魂,就容易獲得他們的支持。」

「嗯。」

蘇靛藍打開思路:「礦物顏料的製作核心是礦物原石,香雲紗的製作核心是薯莨汁與河泥,礦物顏料與植物染料……香雲紗和礦物顏料都來自大自然,像德順堂里有很多老師傅,這些年也沒有放棄過創新。他們不僅用薯莨汁來染色,還嘗試用其它天然植物染料做文章,如薑黃、鬱金、金櫻子、橡椀。我們不如做一個既有礦物顏料,又有植物染料的顏料盒?二合一怎麼樣?」

陸非尋默不作聲,蘇靛藍笑了笑:「就叫草石本心?」

「可以。」

「草是指植物染料,石是指礦物顏料,心之原本,回歸本心。」

「我看這個行!」當了好久空氣的庄清清激動地拍大腿,「不是有句話叫洗盡鉛華見本心嗎?你們倆就借這個顏料盒『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陸非尋:「原料上要用心,找一個噱頭。」

「噱頭?」

蘇靛藍真的開始認真思考起來:「礦物顏料的噱頭就是它的作品以及原料的珍貴性,植物顏料的噱頭是……」

「這些都不是噱頭,要找一個與節目相關,又能體現出這個作品獨一無二的製作細節。」

「那我們親自去山裡找原料?」

「嗯,這個可以。」

蘇靛藍興奮道:「我們親自去收集原料,在節目中呈現出來,觀眾們才能更明白它們的來源。一門手藝,只有觀眾真的從底子里了解它,才會記住它。」

只有親眼看見過程,才會對這樣的作品感同身受,才更有認同感。

「好。」

陸非尋應允得痛快,蘇靛藍也在亢奮中,完全沒看到陸非尋臉上的表情。一個性格冷冷淡淡的人,難得說這麼多話。

蘇靛藍思路發散:「『草·石本心』計劃做十種顏色,一半是礦物顏料,一半是植物染料,植物染料里要有薯莨,其它四種植物染料任選,最後搭配一顆礦物原石在這組作品裡,做成精緻的手鏈吊墜,怎麼樣?」

「可以。」

「在礦物顏料的選擇上……礦物顏料里有五種礦物色最具代表性,分別是石青、石綠、石黃、赭石和硃砂。這五種顏色差別大,也能體現出礦物顏料的多樣性,色彩鮮亮討人喜歡,我想用它們來做這個原料盒。」

「那我選花青藍、槐花綠、竹管藤黃、薯莨褐、茜草紅。」

這些是對應礦物顏料版的植物顏料色。

蘇靛藍心裡浮起一絲感動,想說什麼,卻被陸非尋打斷。

「槐花綠、薯莨褐、茜草紅。薯莨、槐花都是比較容易找到的原料,野生的茜草卻多出現在河北、河南、西北人煙稀少的地方。城市化程度太高的地區,找不到這些東西。而礦物顏料的礦石需要到山區尋找,那裡林深茂密,原生態深林植被豐富,多數也能遇到這些植物原料。」

陸非尋聲音冷清:「不是為了你。」

楚譯聽見,在心裡補了一句:騙鬼呢。

陸非尋:「那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

蘇靛藍沒多想:「好!我們選個時間去找原料,順便出個大自然色彩里的過渡色卡,把草本植物染料和天然礦物石顏料做對比,做出這套「草·石本心」顏料盒。讓舊傳統和新創意結合在一起,兩門傳統手藝都重新煥發出生機!」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戀戀匠心 > 第13章 鐵樹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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