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容嘉上苦笑著,「誰不喜歡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歡的事?但是我既然享受到了家庭給我提供的優越的生活,就應該旅行我的義務,維護好這一艘大船,讓她繼續朝前航行,直到沉沒的那一天。」
「那我們怎麼辦?」馮世真問,「你讓我等你,難道是等到船沉了後再來搭救你?還是你覺得半年後你們容家就會倒台?」
容嘉上沉默了,雙手無力地垂落。
馮世真注視著對面的青年。容嘉上正站在一盞走廊燈邊,微弱昏黃的燈光自斜上方照下,他大半面孔都沉浸在幽暗之中,輪廓分明,顯得那麼憂愁和沮喪。
馮世真的心軟得發疼,卻也知道,容嘉上是不會和自己走的。
「嘉上,你是屬於藍天白雲的人,你就應該駕駛著飛機,高高飛翔在天上,去追逐不管什麼你想追逐的東西。而你對家庭,確切是,對你父親的妥協,只能讓你一步一步被他拖進他的那個陰暗、卑劣、醜陋的世界裡。我厭惡痛恨你的父親,但是我不想將來有厭惡你的一天。」
馮世真一口氣說完,悠長嘆息。
「發生了什麼事了?」容嘉上問,「世真,你竟然會開口讓我和你私奔。你一貫最理智克制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馮世真用力咽了一下,啞聲道:「是我一時衝動了。也許是空腹喝了香檳的錯。」
「怪酒精?」
「那你還想如何?」馮世真譏笑,「難道是我愛你愛得太瘋狂了,等不及你處理好你家那一攤子爛事,只想拉著你私奔?」
低笑聲戛然而止。容嘉上伸手一把將她拉進懷中,捏著她的下巴,咬住她的唇,將她密密實實地吻住。
馮世真抽氣,身軀卻已經被男人鐵箍一樣的手臂困得死死。踉蹌之間,人已經被推到了牆上,雙手十指緊扣,灼熱的吻鋪天蓋地,放肆地吮吸,貪婪地掠奪。馮世真在男人臂彎里顫抖著,在吻與吻之間拚命地喘息,感受著容嘉上的唇舌沿著頸側來回掃蕩,撩起一串串火花。他尖銳的犬齒隔著薄薄的皮膚貼著脈動的血管,不輕不重地咬著,彷彿在試探著穿透這層肌膚的力度。
「至少……就只是今晚……」馮世真在迷亂之中做著最後的掙扎,「離開這裡……我就都聽你的……」
容嘉上自喉嚨深處呻吟了一聲,彷彿為了抵抗這甜美又罪惡的誘惑般,重重地在馮世真的肩膀是咬了一口。
「嘶……」馮世真疼得輕顫。
溫熱柔軟的唇隨即覆在牙印上,憐惜地吻著,撫平了疼痛。
馮世真知道她已沒了機會。她放棄地長嘆著,抬手摟著容嘉上的肩膀,摸了摸他微微汗濕的後頸。
「我會記著的。」容嘉上說著,放開了懷中人。
「你今天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他臉頰潮紅,眼中狂熱未退,有條不紊地整理著衣領,「會有讓你兌現的一天的,世真。」
「你想得美。」馮世真無力地靠在牆上,看著她英俊而躊躇滿志的情人,搖了搖頭,「今天的提議,過期不候。」
容嘉上勾唇一笑,抬手撫了一下那雙被自己蹂躪得艷紅的雙唇,「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我很感動。但是有些事,我是必須去做的。在你看來,我可以不要家族,只要前途。但是在我看來,我兩樣都能要!我要保住家業,我要實現理想——」
他上前欺了一步,狠狠地盯著馮世真,就像荒野的餓狼在幽暗中盯著志在必得的獵物。
「你,我也要!」
馮世真的心有一瞬停止了跳動。
容嘉上低頭,在馮世真的額頭落下一個吻,繼而利落轉身而去。
馮世真獃獃地站著,望著青年挺拔的身影沒入一片絢爛輝光的光明之中。
馮世真過了許久才回到了大廳里,隨手自侍者盤子里端起一杯酒,仰頭喝了大半。
「怎麼樣?他不肯和你走?」孟緒安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馮世真好似被針狠狠扎了一下,放下了酒杯,「七爺早就料到了?」
孟緒安微笑著端詳她,柔聲道:「相信我,世真。他不肯,那是他的損失。」
「這倒未必呢。」馮世真把酒一飲而盡,譏笑道,「一來,私奔從來不會有什麼好結局,更何況我們倆又倉促又空著手。二來,雖然不知道容家今晚有什麼計劃,不過容嘉上做事慎密,也許真的給自己留有餘地也未知。倒是七爺,好似胸有成竹,等著讓我看好戲了。」
「是不是好戲,現在還不敢誇口。」孟緒安阻止了她再拿酒,手臂一伸,摟住了她的腰,不顧馮世真眼中的抵觸,將她拉進了舞池之中。
「你們女人,為什麼總是這麼容易被感情支配?」孟緒安摟著馮世真纖細柔軟的腰肢,目光自她紅腫的嘴唇落在肩上半遮著的齒痕上,眼眸逐漸深邃,「我親眼見過一個女人被愛情毀滅成不人不鬼的樣子。而她曾經也和你一樣,是一個笑起來讓空氣中都帶著花香的人。」
「七爺真是過獎了。」馮世真訕笑,「只是七爺口中的愛情,好似洪水猛獸似的。你難道就沒有見過美好的愛情嗎?」
孟緒安嘴角浮著一抹譏嘲,「要是洪水猛獸倒好,至少人人都知道避開。愛情就猶如最上等的馬蹄土熬製成的大煙,吸的時候心曠神怡、飄飄欲仙,等要斷了,卻會痛苦得生不如死。與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抽上第一口。」
馮世真不禁笑起來,「那可怎麼辦?要真喜歡上一個人,可是由不得你自己做主的。」
「誰說不能?」孟緒安不屑,「只有軟弱的人,才會連這點悸動都控制不住。」
馮世真啼笑皆非,「那若您真的上了癮了呢?」
孟緒安濃眉一挑,卻是不答。馮世真識趣地沒有再追問。
舞曲歡快流暢,美酒映著璀璨燈光。在客人們歡聲笑語之中,拍賣一輪接著一輪進行了下去,慈善酒會的氣氛越發熱烈。
橋本大少卻是有點支持不住了,在場邊的沙發里坐著,面色愈發青白。容芳林得了容定坤的叮囑,耐著性子陪著他,還親自倒了熱茶給他。橋本大少身子不好,但似乎性格十分溫和,談吐也頗風雅。容芳林和他坐在一處閑聊著,也能聊到一處去。
「大哥很喜歡芳林呢。」橋本詩織一副很是為兄長高興的乖巧樣子。
容太太卻對這個病秧子實在喜愛不起來,道:「我看令郎的臉色很不好呢,是不是要早點回家休息?」
田中太太本也想讓兒子先回家,可看他對著容芳林輕言笑語的樣子,知道兒子很喜歡這個女孩。長子常年病卧在床,沒有接觸過幾個年輕女孩,一直十分孤單。她便不忍心打斷這溫馨的時刻。再說,她先前一直在誇長子身體在康復,也不好轉頭就拆自己的台。
「他們年輕人有很多話要說。」容定坤笑著,「我們做父母的還是少干涉的好。」
「說的是呢。」田中太太強笑著,「放心,太一的身子沒問題的。」
橋本詩織倒也不急。橫豎橋本太一終於出了家門,她的安排就有了實施的機會。他此刻越勞累,就越容易發病。夜半三更,天寒地凍,就算及時送去醫院,都未必能救得回來。就算救回來了,怕也再起不了床。
真是的!從小就知道這大哥病得要死,卻一直苟延殘喘到今天。早就該如土的人了,卻偏偏擋在他們兄妹前面不讓道。該死不死,也別怪她出此下策了。
想到此,橋本詩織又朝容定坤那邊瞟了一眼。
容定坤不愧是老薑,從頭到尾他只做了邀請橋本家赴會一件事,卻是幫了橋本詩織一個天大的忙。這事怎麼看都是個意外,誰都不會背上責任。而她和容定坤不論誰想叛變,也都沒有證據去揭發對方。
橋本詩織朝壁鍾看了一眼,為了壓制住緊張的心跳,又忙喝了一口香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