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嘉上回過神,急忙挽起了她的胳膊。兩人依偎著,沿著掃去了積雪的街道往不遠處的飯店走,有好一陣沒有交談。北平的夜不如上海繁華,又因下雪,路上行人甚少。兩人的安靜被無限擴大化,彷彿整座城市都隨著他們寂靜了下來。
良久後,容嘉上嗓音低啞地說:「我想給你一個承諾,世真。但是我現在還沒有信心自己是否能兌現這個承諾。我並不是在尋找什麼借口。但是我太年輕,遠不夠強大到為你支撐一切。我……」
「嘉上……」馮世真開口。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事。」容嘉上繼續說著,一臉焦躁,「我不想讓你失望。你給了我那麼多,而我卻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給你的……」
「嘉上。」
「我想給你很多東西,想把能給的一切都給你,想讓你快樂。我不是我爹,我對你是認真的……」
「嘉上!」馮世真拉住了容嘉上,擋住了他的路。
容嘉上深深呼吸,在昏黃的路燈下凝視著她。
馮世真望著他,柔聲說:「發生了這麼多事後,我明白了一點。其實我並不想向你索要任何承諾。我可以對自己負責,不需要把將來的人生依靠在男人的承諾上。而且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了。」
「什麼?」容嘉上問。
馮世真微笑著,抬手撫上情人英俊的臉龐,說:「你。」
容嘉上閉上了眼,低頭蹭著她冰涼的手掌,像一頭忠誠的狼低下了高貴的頭,徹底向征服他的人投降。
「你知道嗎?」馮世真愉悅地回憶著,秀麗的面孔在朦朧的路燈下顯得格外動人,「當初我在舞池裡第一眼遠遠看到你的時候,我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念頭:要是能和這樣的翩翩公子談一場戀愛,該是多美好的事呀。你那時候就像照著雪山的一束光,而現在,我正沐浴在光芒下。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容嘉上凝視著馮世真,目光里蕩漾著溫暖的波光。
「我有什麼好的?一張皮相?一份骯髒的家業?世真,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馮世真微笑搖頭,「我覺得你聰明、正直、有思想,有情有義。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無限可能。你將來定會有所作為的,嘉上。我指的不是繼承家業。你會另有建樹,你會創造出屬於你的天地。」
「世真……」容嘉上的心跳得有些失控。
「當然。」馮世真俏皮一笑,「我也確實愛你俊俏的容顏。你如果不是長著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蛋,我大概真不會冒險從孟家的槍下把你救下來。」
容嘉上大笑,一把將馮世真抱了個滿懷。
「所以,將來我年老色衰,你就會移情別戀?」
「很有可能。」馮世真摸著他的臉笑嘻嘻,「所以請務必保持住呀,容大少爺。女人的心,真的很善變的。」
碎雪在路燈的照射下就像偶爾划過夜空的流螢。容嘉上用大衣裹住馮世真,和她在無人的街道上纏綿地接吻。天寒地凍,萬籟俱靜,他們清晰地聽著彼此激烈的心跳。
「我愛你,世真。」容嘉上說,「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馮世真溫柔地回應,「沒有什麼事是永恆不變的,我們所能做的,就是認真地走下去,做到做好,然後看命運會怎麼安排。」
他們頂著雪跑回了酒店。容嘉上生怕馮世真著涼,半哄半逼著她喝了兩口威士忌,然後把她拽進了浴室里。
微醺的馮世真顯得那麼柔順,臉頰潮紅,眼睛裡蒙著一層水光,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人笑。
這樣可口的愛人放在眼前,血氣方剛的容大少爺怎麼忍得住。馮世真第二天在容嘉上的臂彎里醒來,渾身綿軟酸痛,一眼就看到滿地散落的衣物和浴巾。她還來不及臉紅,就又被剛醒來就興緻勃勃的情人拽了回去。
等到容嘉上終於吃飽喝足放過馮世真,洗完澡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客房服務已經把早餐送到了。
馮世真正縮在沙發上打電話。
「是的,舍監的辦公室里有台電話……放心,屋裡很暖和……」
馮世真穿著一條新做的縐紗旗袍,在這暖氣十足的室內穿正合適。旗袍是最新的樣式,裙擺遮著膝蓋。她筆直纖細的小腿交疊著放在沙發墊上,白凈的肌膚在室內柔和燈光下散發著珍珠般的光澤。
容嘉上走過去半跪在沙發邊,情不自禁地俯身親吻那柔美的肌膚。
馮世真把腿縮了一下,瞪了容嘉上一眼,一邊對著話筒說:「同事們都很好。反正是短期代課,要做得不開心,下續期不做就是了。」
容嘉上靠著馮世真躺下,頭枕在她柔軟的小腹上,像一頭挨著主人撒嬌的大狗。馮世真淺笑著,手指輕輕撥弄著他濕潤的頭髮。
「你讓媽媽不要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嗯,好的,大哥再見。」
掛了電話,馮世真俯身捧著容嘉上的臉吻了吻。兩人起身去用早飯。
隆冬和大雪給了人充足的不出門的理由,而學校給馮世真安排的工作並不多。她白日里工作半天就忙完了,便順理成章地住進了容嘉上包下的套房,和他整日廝守。
容嘉上並不是來北平度假的。他每日都還要抽出大量的時間處理公司業務,而且每隔兩三天就要動身坐飛機回一趟上海,去開會或者出席商務談判。
借來的那架私人小飛機派上了大用場,極大地方便了容嘉上來回奔波。一大早,馮世真還在夢中的時候,他就動身出發,在飛機上用早餐,然後在上海忙上一整日,晚上再匆匆趕回來。馮世真總會等著他回來,等得睡著了,再被情人的吻喚醒。
「繼續睡吧。」容嘉上憐惜道。
「別走。」馮世真抬起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回床上。
淡淡的疲倦被拋到九霄雲外,兩人繾綣擁吻,直到再也沒有布料隔在他們之間。
年輕健康的好處就在此時彰顯出來。容嘉上白日里奔波了一整日,回到愛人身邊,依舊有精力陪著她盡情纏綿,不知疲倦。
容嘉上有兩個親信秘書,一個姓黃,留在上海替他坐鎮,一個姓陳,跟著他來了北平。他們把飯店套房的客廳充作了臨時的辦公室,每日打電話,收發電報,總要忙個半日。
馮世真從不過問容嘉上的工作,也不去打攪他們。她每天都會煮一壺咖啡或者大吉嶺茶,然後出門上班。下班回來後,她則抱著自己從書店裡淘來的各種小說,坐在卧室的窗台上,安靜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