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次突襲,浮玉島的戒備足比先前強了百倍。東方清奇帶著子弟們在周圍方圓百里御劍飛了許多來回,確定再沒有可疑人物,這才回島,又將島內弟子編成小隊,輪流在外巡視,一旦發現可疑情況,立即回報。
褚磊幾個他派掌門人也不曾歇著,幫忙視察島上人員傷亡,清點人數,忙得連飯也不曾吃。
璇璣他們幾個都或多或少受了傷,故而沒人委派任務過來。好容易挨到傍晚,各自逃過島上嚴密的監視,御劍飛往浮玉鎮。
年輕人聚在一起,縱然各自受傷,又為玲瓏和定海鐵索的事情掛心,到底還是有說有笑的,很有一番熱鬧。
原來陸嫣然回來這麼遲,是因為在路上尋找同門耽誤了不少時間。本以為同門是在太華山逗留,誰知自己一直找到了南山附近,才把他們追到。聽說是因為沿途聽到軒轅派的一些事,同門便去打探消息的。
「我看啊,那個軒轅派只怕真是出大事了。」陸嫣然喝一口酒,臉紅紅的,說話也大膽了許多,「聽附近的人說,幾個月前那裡動不動就有大批的人進出,像搞什麼慶典似的。誰知沒兩天派里就沒人了,成了個死城。我們本來說要進去看看,但又怕惹來是非,只在門口待了幾天,竟然真的沒半個人出入,裡面也沒一點聲音。我看……只怕和這個什麼定海鐵索的事脫不開干係,凶多吉少呢!」
禹司鳳搖了搖頭:「軒轅怎麼說也是天下大派,不可能無聲無息就被人滅門。這個門派從上到下都有點詭異,不是好兆頭,要小心。」
陸嫣然笑吟吟地丟他一個媚眼,可惜他卻像個瞎子,壓根沒看見,回頭替右手受傷的璇璣夾菜。
璇璣右手一根手指的骨頭被震裂,包的嚴實,連筷子都不好抓,只能用左手勉強「戳」點東西來吃,基本上吃不到美食對她來說不亞於酷刑,這頓飯更是吃得愁眉苦臉。
不過比起對面滿頭都包滿繃帶,吃飯還要把繃帶往下拉的鐘敏言,她卻悠閑多了。
浮玉鎮靠海,陸嫣然更是點了許多他們從未吃過的海鮮,有些連若玉他們這些也在海邊長大的孩子都沒見過。酒過三巡,老闆又端上來一大盆清蒸海蟹,通紅的殼子,前面的大鉗子看上去像剪刀一樣。
禹司鳳小心剝了一根腳遞給璇璣,她接過來,卻不吃,只是盯著發獃,半晌,忽然嘆了一口氣,輕道:「要是玲瓏在,可不知有多開心。她就喜歡吃螃蟹……」
她忽然提到玲瓏,別人也罷了,鍾敏言剛送到嘴邊的蟹肉再也吃不下,慢慢擱在一邊,心中酸楚無比。
陸嫣然見狀急忙打哈哈,笑道:「等她來了,我便請她吃更好的!這次嘛,就當咱們偷偷背著她吃嘍!」
鍾敏言勉強笑了兩聲,忽然不知從那裡生出一股豪氣,捏緊酒杯大聲道:「我鍾敏言若是找不到玲瓏,一輩子也不回少陽派!」
說罷將杯里的酒一口喝乾,催著陸嫣然趕緊再添。眾人紛紛叫好,陪他一起喝乾,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鍾敏言肩上忽然被人一拍,眾人急忙抬頭,只見杜敏行和陳敏覺二人戴著斗笠,笑吟吟地站在後面。
「咦?大師兄二師兄你們怎麼也來了?是要喝一杯嗎?」
鍾敏言把自己的杯子遞過去,杜敏行笑著推開,道:「師父有命,讓我和敏覺先回少陽派,通知上下加緊防範,只怕那些妖魔四處流竄作亂,跑去少陽派撒野。」
眾人心中都是一動,鍾敏言急忙道:「那……師父還交代了什麼沒有?那些妖到底是什麼身份……還有那個定海鐵索……」
陳敏覺倒是不客氣,搶過他的杯子喝酒,一面道:「這個誰知道!定海鐵索的事師父不是說咱們不好插手嗎?偏你有這樣多的問題!」
他又挑了根蟹腿,笑:「你們幾個,受了傷也不安分,還背著人出來喝酒。等我回少陽峰,再和師父師母告你倆的狀。」
眾人都拉他二人坐下喝酒吃螃蟹,勉強勸了幾杯,杜敏行擔心師父的命令,便催著陳敏覺先走了。幾個年輕人又吃了點螃蟹,只覺酒足飯飽,心情也舒暢了許多,又怕回去之後被人聞出酒氣,問老闆要了許多茶葉,放在嘴裡一通嚼,這才偷偷回到浮玉島。
璇璣喝了不少酒,回到屋裡倒頭就睡著了。睡到半夜,只覺外面風聲越刮越大,隱約有種讓人無法安心的波動在蔓延,她被驚醒,發覺半邊窗戶被風吹開了,外面樹影幢幢,隨風搖擺,發出沙沙的聲響。
夜半醉酒驚醒,最是口乾,她揉著眼睛下床倒水,夜風撲面而來,她猛然一驚——妖氣!
看起來下午果然還是讓一些妖魔趁亂混進了浮玉島。
璇璣披上外衣,提起崩玉從窗台上跳了下去。今夜的風很大,烏雲一團團,把月亮遮在後面,四下里安靜無比,只聞風聲。那風吹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妖氣時隱時現,捉摸不透,璇璣只得一點一點往前找。一直走到對面的庭院,忽見幾人坐在樹下談天,抬頭見到她,那三人也都是一愣。
「璇璣,」禹司鳳急忙走過去,「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璇璣愣了一下,「呃……我……你們不是也……」
原來禹司鳳他們三個少年男子隔了許久沒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只覺在那食肆里有女人在旁邊,聊得不痛快,故而又偷偷帶了酒,回浮玉島繼續聊。
鍾敏言翻著白眼,「問你吶!你問我們幹嘛?」
璇璣摸了摸鼻子,輕道:「我好像感覺到有妖氣,所以順著味道找過來。你們什麼也沒看見嗎?」
禹司鳳搖了搖頭,鍾敏言嘆道:「又是妖氣……浮玉島怎麼會有妖氣?你到底是從哪裡聞到的……」
若玉卻說道:「說起來,我好像剛才聽到一點什麼動靜,不過以為是風聲,所以沒在意。既然璇璣這麼說了,咱們不妨找找,萬一真有妖類混進來,也好提醒大家警戒。」
鍾敏言正喝著酒聊著天,很痛快,突然被打斷,也只得悶悶地進屋拿劍。
「喂,要是沒有妖,你可得賠我三壇好酒。」鍾敏言瞪了璇璣一眼,忽又想起那些他不願意想起的回憶,神色微微一變,後面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璇璣抓了抓垂在肩上的小辮子,為難地看著他,若玉笑道:「璇璣不要理他,他這人就是小孩兒脾氣。敏言,回頭我買幾壇好酒給你就是了,不要對女孩子這麼凶。」
鍾敏言撇了撇唇角,有些煩躁,提著劍走在第一個,道:「好了,走吧走吧!妖氣在哪裡?璇璣你來帶路!」
璇璣點了點頭,正要走,忽覺頭頂上方的天空亮了起來,橘紅色的光映在對面鍾敏言的臉上,他臉上的表情是驚詫的。
「又是……什麼?」他抬頭,指著上方火紅的光芒,星星點點地落下,遙遠得像是夏天的螢火,但明亮的卻像燃燒的星星。
眾人都是茫然地看著那些橘紅色的光芒緩緩落下,直到西北角火光衝天,一陣陣激烈的敲梆子聲響起,有人在大叫:「著火了!快取水!」
禹司鳳第一個反應過來,撒開腿就跑,一面急道:「不好!又有妖來襲擊了!」
這回投的不是炸彈,是無數根燃燒的箭頭。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齊齊朝大門那裡跑去,老遠就見到東方清奇和褚磊幾人站在那裡,他們要躲也來不及了,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去,只聽東方清奇有條不紊地吩咐弟子們滅火,他忙了一天都不曾休息,眼裡滿是血絲。
交代完畢之後,他自帶了十幾名大弟子御劍上去除妖,卻被褚磊拉住,嘆道:「我和容谷主去,你留在島上,別讓孩子們驚慌。」
東方清奇正要反對,卻見守在大門外的眾弟子驚慌失措地奔過來,許多人後襟都著火,瘋了一般亂跑,一面嘶聲叫嚷:「掌門!那些妖攻進來了!」
他心中一緊,被褚磊推了一把:「留下!」定睛再看時,褚磊已和容谷主帶著那十幾名大弟子御劍飛遠了。他沉默半晌,抬手扶住一個後背滿是火焰的弟子,痛心疾首地叫道:「來人!取水來!」
話音一落,後面早有弟子們捧了水桶過來,嘩啦啦當頭淋下,那些人身上的火焰頓時熄滅了,然而燒傷不可避免。
東方清奇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抽出腰間寶劍,厲聲吩咐:「真蘭,潤月!你們這一隊照顧受傷的師兄弟!翩翩,玉寧,你們這隊與我死守大門!」
話未說完,大門那裡早已潮水一般湧進無數穿黑衣掛白鐵環的妖,當前一隊不等他們攻上,齊齊蹲下拉弓,弓上架得都是點燃的火箭。嗖嗖幾下,剛好順風激射過來,浮玉島眾弟子只得揮著劍將那些火箭掃落,落在地上又要燒起來,一時顧不得取水來滅。火是見風就長的,今夜風急,四下里一吹,火苗猛然竄了有一人多高,頓時讓眾人亂了陣腳。
群妖一齊攻了上來,與浮玉島弟子們纏鬥在一起。東方清奇肩上中了一箭,衣服被燒開一個洞,他揮劍斬斷箭尾,咬牙將眼前數個妖魔斬倒在地,一旁有弟子被火燒著,鬼哭狼嚎一般地,撕心裂肺,他渾身都忍不住驚得發抖,嘶聲道:「守住!都守住!」
背後忽然有數人急急竄上,禹司鳳急道:「島主,我們來幫忙!」
他五人一圈排開,劍氣激射而出,立時將群妖衝進來的勢頭緩了一緩。東方清奇見是他們,心中一寬,咧嘴笑道:「不錯!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