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便是昆崙山頂的天帝府邸了,諸神守衛的神聖宮殿。
璇璣往前走了兩步,有點被眼前迷離的奇花異葩弄花眼,不知該往哪裡走。柳意歡扯了扯她的袖子,抬手指向遠方的天空,低聲道:「看到那裡了嗎?」
璇璣抬頭一看,卻見遠方雲蒸霞蔚,天空中隱約浮現一座華美巨大的宮殿,心中有些感慨,難怪騰蛇說下界的景色不值一提。確實,凡間任何景色到了這裡,都成了爛瓦片爛木頭。
「咱們往那裡走。天帝若是來昆崙山玩賞,必然住在那裡。」
雖然柳意歡這樣說,但那宮殿遠遠浮在空中,天知道哪裡有路能通上去,兩人走了一段,那宮殿還是遠遠懸浮著,可望不可及。
柳意歡沉吟道:「上次我來可不是這樣的情況呀,按說走了這些時候,便能看到上去的路,宮裡有天梯直通天界。奇怪,我沒走錯路啊……」
他繞了半天,找不到原來的路,也急了,沒頭蒼蠅似的亂轉,見到高地就往上爬,最後爬上一個坡子,卻見那裡種滿了各類花樹,全是前所未見的種類,甚至說不出那是什麼顏色,只覺五彩斑斕,晃得人眼睛都發花。
花樹林的邊緣是一汪碧藍清澈的大湖,湖對岸隱約有高山仰止,秀麗峰巒。風從開闊的湖面上徐徐吹來,帶著幽幽的清甜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兩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美景,一時捨不得移開目光。
璇璣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抬手想去摸摸那些美麗得不似真的花朵,心中突然一驚,似是感應到了什麼。那是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就在不遠的地方!
「小璇璣?」柳意歡見她神色不對,不由開口相問。
璇璣皺眉道:「我……我好像感覺到了騰蛇!他就在附近。」
騰蛇是她的靈獸,在身邊的時候不覺得,一旦離開,她才發覺好像少了一樣什麼重要的東西。如今心頭襲上的那股熟悉感,除了騰蛇不做第二人想,一定是他!這是靈獸與主人之間特有的感應,不足為外人道。
「在……在那裡。」璇璣指著某個方向,拔腿就跑。柳意歡叫了她好幾聲,她都不理,無奈之下,只得追上去。
兩人沿著花樹林的邊緣一路狂奔,在湖邊繞了一大圈,忽見前面空出一塊平地,一隻毛茸茸的龐然大物正拿著鋤頭在空地上慢慢鋤地。兩人一見那怪物,都急急停下。
柳意歡見那怪物足有三人高,雖然是人的身子,但渾身披滿了黃黑相間的皮毛,只在腰間不倫不類地系一條麻布裙子。從後面看,這怪物腦袋大如斗,完全沒有人樣,倒像是一隻野獸。他不由低聲道:「這東西……只怕不是善碴,小心點。」
話剛說完,只聽一個瓮瓮的粗重聲音說道:「哪裡來的小子,竟敢隨意誣衊陸吾大仙!」
兩人都嚇了老大一跳,只見那怪物丟下鋤頭,轉過身來,果然是人的身子,但卻是一顆老虎的腦袋。此刻腦袋上的一雙眼睛金光閃爍,正定定瞅著他倆,獠牙尖利,凶相畢露。
「什麼人?誰借了爾等膽子,敢在昆崙山里亂跑撒野!」陸吾氣勢洶洶地問著。
「老虎精!」璇璣吃驚極了,老虎也能成精,居然還在昆崙山當仙人!
柳意歡咳了一聲,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這不是老虎精啦,他叫陸吾,是專門給天帝種花看守花園的仙人。」
眼看璇璣那句老虎精又傷害了這位仙人高貴的自尊,他很有磨牙霍霍,要上前干架的意味,柳意歡趕緊陪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陸吾大仙!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千萬贖罪則個!我說怎麼方才見這裡瑞氣千條,祥光萬丈,原來是仙人在這裡清修。」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什麼瑞氣祥光他們根本是狗屁都沒看到,但人抬人越抬越高,更何況是不通世俗的仙人,陸吾被他捧得頓時眉開眼笑,齜牙哈哈笑道:「爾等果然有眼光!是剛得道的小仙吧?嗯,最近已經很少有爾等這樣有前途的小仙了!」
兩人趕緊點頭,柳意歡又道:「我們無意衝撞仙人的修行,只不過初次來到昆崙山,仙家寶地風景絕佳,我們一時看花了眼,故而迷失道路……」
陸吾擺出一副「我很了解」的樣子,擺手道:「很正常!昆崙山的美景多著吶!爾等以前都是肉眼凡胎,第一次見到犯傻也是正常。今日遇上吾,亦是與爾等有緣,吾便為爾指明道路吧。」
他回手指向後方:「順著這片湖水,朝南走。過了橋便可望見去神殿的道路。爾等新進的小仙不要誤了時辰,速速去登記名冊。」
兩人萬想不到這樣順利,他不單沒發現他們的身份,反而還為他們指明了路。柳意歡趕緊又說了一通好聽話,簡直把他捧得天上有地下無。這隻陸吾仙人顯然很愛聽奉承話,柳意歡巧舌如簧,把他捧得通體舒泰,嘴都笑得合不攏。
好容易一套說辭捧完了,柳意歡扯扯璇璣的袖子,兩人正打算悄悄轉身溜走,忽聽陸吾在後面說道:「不對!爾等別走!吾沒聽白帝說過近日有地仙得道上界,爾等當真是得道的地仙嗎?」
兩人頓時僵住,陸吾走過來,低頭在他二人身上聞了聞,更加疑惑:「爾等身上沒有仙家氣息,倒有一股凡人的煙火氣!凡人擅闖昆崙山可是重罪!爾等速速將名號報上,隨吾去見白帝!」
柳意歡心道糟糕,這隻該死的陸吾,聽了奉承話居然沒昏頭,他還是太輕視這幫神仙了。
陸吾見他倆半天不說話,疑惑更深,金瞳深處流露出一絲凶光,森然道:「倘若爾等是擅闖昆崙山的凡人,休怪吾不顧情面,要將爾等拿下了!」
說罷舉起尖利的爪子,殺氣騰騰。
※※※
青龍繼續她的「嬉水」,破鑼似的嗓子居然還開始哼起歌來。騰蛇只覺腦門子突突跳著疼,實在忍耐不得,回頭去看朱雀,這才發覺這位難友早已用布條將耳朵塞住,閉著眼睛睡著了。
狡猾!騰蛇暗罵一聲,朱雀果然沒義氣,居然不提醒他一下。他趕緊扯壞袖子,急急地要去塞耳朵,突然心頭一跳,一瞬間感應到了璇璣的氣息。
她來了?!騰蛇竟愣在當場,心中一陣狂喜一陣暴怒,不知是什麼滋味。青龍那慘絕人寰的歌聲好像也影響不到他了。
身為靈獸,因為脫離了主人的庇佑,所以神力衰竭,可她現在來了,而且就在附近!騰蛇只覺體內乾枯的神力正泉涌一般地恢復!他甚至顧不得避開青龍,直接衝到湖水旁,伴隨著青龍羞憤的尖叫聲,把腦袋朝湖面上一照。
他暗紅色的頭髮正一根根恢復成銀色!他的力量真的回來了!
騰蛇一躍而起,掉臉就要去找璇璣,忽聽耳後風動,他急急避開,誰知潑過來的不是暗器,卻是一捧水,他的後腦被淋了個濕透。青龍在後面一面使勁潑水一面使勁用破鑼嗓子尖叫:「色鬼!登徒子!去死吧!」
沒兩下他身上就被潑濕了,騰蛇忍耐著回頭,怒吼:「你長得那寒酸樣子,誰要來看你!省省力氣吧!求老子,老子也不看!」
話音驟然斷開,他瞪著水裡那個「佳人」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水裡半蹲著一個含羞帶嗔的女子,膚光勝雪,狹長的丹鳳眼嫵媚動人,她身上貼著一層薄薄的青衣,雖然身材單薄了點,但倒也算得上纖細嬌小。
貨真價實的美女,而且是大美女,既嬌媚又秀雅,完全不輸給傳聞中天界第一美人白虎。
話說青龍和白虎一直是兩個極端,四隻神獸里兩個是女的,白虎漂亮得驚人,青龍丑得驚人。青龍暗自把白虎作為競爭對手已經有很多年了,奈何外表實在寒磣,不要說男仙人不願靠近她,就連女仙人也懶得和她說話。故而很多年下來,她一直都是輸給白虎的。
青龍見騰蛇一直用一種天崩地裂的眼神看著自己,便弱弱地問道:「洗……洗乾淨了之後,好看嗎?你說……應龍看了我會傾倒不?」
那破鑼一樣的嗓子,果然是青龍。騰蛇趕緊揉眼睛,使勁揉,揉完再看,還是那個美人。
喀嚓一聲,他的下巴掉在了地上,見了鬼似的,反手去推朱雀,一面可怖地大叫:「喂!你快醒醒!見鬼了!」
朱雀驚醒過來,猛然跳起,朗聲道:「哪裡來的魑魅魍魎?敢來昆崙山放肆?!」
四處一看,什麼也沒有,他奇怪地看著騰蛇:「你方才說什麼?」
騰蛇下巴朝青龍那裡指了一下,朱雀茫然回頭,彼時青龍已經含羞帶怯披上外衣走上岸,光著一雙雪白的腳踩在地上,像兩朵綻放的蓮花。咣當一聲,朱雀手裡的劍掉在了地上,他是個老實人,回頭就朝樹上撞去,喃喃道:「我還沒睡醒!」
直把樹榦撞得凹進去一塊,他才放心回頭,一見到青龍那雙嫵媚的丹鳳眼,他驚得頭髮都要豎起來。
「真的是見鬼了……」朱雀低聲說著。
青龍把頭髮一撥,清麗的臉上,卻笑得猥瑣,問道:「好看嗎?」
騰蛇和朱雀不得不點頭。好好的一個美人,能把自己糟蹋成那樣,也是一種奇蹟。
青龍得意地笑道:「這下應龍看了我應當不會再跑了吧。」
話未說完,忽覺騰蛇背後的火翼驟然張開,一邊捲住一個,將她和朱雀死死束縛住。
騰蛇摸著下巴,嘿嘿笑道:「你這算什麼,老子恢復了神力,才真叫見鬼了。跟我走吧,去看看那丫頭到底在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