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禎想叫梅逐雨變成貓讓自己揉一頓。
梅逐雨本不想從,奈何武禎這人纏人功夫一流,哪怕是比梅逐雨大上幾歲,前一段時間還老愛叫他小郎君,如今耍起賴撒起嬌來也全無心理負擔,抓著他的手不知說了幾馬車的好聽話,哄的梅道長英雄氣短,愣是應了她所求,別彆扭扭的變成了貓。
武禎將狸花貓抱了起來,湊近看肚子,看了一會兒後說:「瞧著肚子也沒變大嘛。」隨即高興的將貓放在膝上擼了好一會兒毛。
然而也就這麼一次,之後不論武禎怎麼說,梅逐雨都不肯再變貓了,因為變回來之後穿衣服,他慘遭武禎調戲,實在經歷慘痛。
兩人在路途中也遇到過其他人,有尋常旅人,也有商隊,還有在附近村子裡生活的尋常農人。
有一日騎馬的武禎忽然合著雙手棄馬上了牛車,對梅逐雨說:「你猜我手中是什麼?」
梅逐雨看了看她合攏的手,猜道:「是花?」
這幾日,武禎沒少做摘花送他這種風流雅事,畢竟這一路上都開著不少漂亮野花,武禎瞧見了好看的就要辣手摧花。
武禎搖頭:「不是不是,你再猜。」
梅逐雨道:「是什麼有趣的小精怪?」
武禎有個毛病,遇到有趣些的小精怪就要把人家抓來給他瞧上一眼,這一路不知多少懵懂無知的小精怪被她打攪過。
武禎再搖頭,「還是不對。」
梅逐雨猜不出了,問她:「是什麼?」
武禎還不肯揭曉答案,笑著說:「你閉上眼睛摸一下。」
梅逐雨在這種小事上是配合的,當下閉著眼睛,伸手摸了摸她手掌中的東西,摸到了個溫熱毛絨的東西。他睜開眼睛,就見到武禎手中合著一隻小小的、毛茸茸的東西。
「是鴨子?這路上周圍也沒有人家,哪裡來的幼鴨?」梅逐雨奇怪道。
武禎搖搖手指:「錯了,這是鵝,不是鴨。」
都是嫩黃色的絨毛,紅色的嘴,梅逐雨沒養過,看不出區別。武禎將小小的幼鵝塞到他手裡,靠在牛車窗邊架著腿道:「剛才道上有個老丈趕著輛車去城裡賣小鵝,我瞧著那一車挨挨擠擠的小東西挺有趣的,就湊過去看了看,誰知這隻小鵝凶得很,還敢過來啄我的手指,所以我就跟那老丈買下來了。」
她這種心血來潮不是一回兩回,梅逐雨不以為怪,握著那隻毛茸茸可憐可愛的幼鵝,覺得它怎麼都不像是武禎嘴裡說的那種會啄人的小傢伙。
摸著倒挺舒服。
武禎見他看那小鵝,笑道:「咱們先養著,等養了幾天就給它烤了吃了。」
話雖是這麼說,之後幾天她卻沒有吃這小鵝的意思,每天騎著馬,就將這小鵝握在手裡,休息的時候還叫牛一牛二抓蟲子給這小東西吃。可能是因為趕路的時候沒有能逗樂的事,得了這麼只小鵝,她也玩的有滋有味的。
還給這小鵝起了個名字,叫『鵝子』,聽得梅逐雨哭笑不得。
唯一叫她嫌棄的把小鵝丟給梅逐雨的情況,就是小鵝排泄的時候,武禎提著小鵝的一片小翅膀就給扔進馬車裡,對梅逐雨喊:「我不要這髒東西了,等晚上就燒水拔毛燉了吃!」
結果晚上她轉頭就忘了這事,依舊把這小東西托在手裡顛著玩。
有時候梅逐雨看著她這樣折騰,就會不由自主開始擔心他們以後的孩子,可以預見,若是孩子出世了,讓武禎帶孩子,她大概也就是這個模樣,喜歡的時候抱著小傢伙玩,看他麻煩了又提著腳把孩子扔給其他人帶著。
想著想著,梅逐雨也不知怎麼的就搖頭失笑。只可惜武禎正忙著訓她那『鵝子』,沒看見郎君這個笑。
這些時日,他們也不只是趕路,還要尋找失蹤的裴家表兄蹤跡。找到長安的那個裴家僕人帶著武禎給撥的一隊府兵,也在長安到昆州這一路上尋找裴季雅,他們走得快,武禎這幾個人輕車簡行,早兩日就被他們給超了過去。那一隊人不知道武禎也出了長安在尋人,武禎見他們與自己擦身而過,也不上前,只當做不認識。
一則她和郎君現下這情況不適合與那麼多人一起,二來裴季雅失蹤之事情況未明,武禎有意把他們那浩浩蕩蕩一隊人放在明面找人,自己暗地裡行動反而更方便。
這一日,在臨近昆州的濮州境內,一座名叫塘水的城裡,武禎終於打探到了些裴季雅的消息。她這消息是從城內那些鼠妖蟲妖們身上得到的,而這些小妖是梅逐雨召來的。
武禎這身體里有貓公妖力,這妖力與尋常妖物的靈力又有不同,雖說離了長安,貓公這身份沒有那麼管用了,但驅使些小妖怪還是沒問題的。梅逐雨修鍊起來無師自通,短短時日已經能將這身體里的力量大致用得自如,在城內找了個舒適的客店歇息之後,就同先前幾次一樣招來一堆小妖,讓武禎來詢問。
這些妖力不強的小妖怪比生活在這裡的普通人知道更多東西,有一隻機靈些的小妖說:「身體孱弱面容俊美的裴姓郎君,帶著一眾僕人護衛,這樣的我前兩月見過一個。他們一行人在前頭的陸家客店裡歇息過兩日,後來就出城離開了。」
武禎又問他們誰知道出城後裴季雅的蹤跡,一眾小妖喧嘩了一會兒後,一個怯怯的小妖站出來說:「我沒見過,但我有親戚住在城外,也許他們曾見過,我明日替您去問問。」
武禎滿意了,點頭應允,從口袋裡掏出些東西遞給他們,「多謝了,若你們真能替我將這事辦好,我還有重謝。」
武禎送的這東西,是些能助小妖化形或增加靈力幫助修行的藥草之類,這東西難得,所以這些小妖們得了好處都殷勤辦事,不等第二日,當天晚上先前那小妖就匆匆來回話,說找著了新的消息。
塘水城地處偏僻,一個小城,宵禁沒有長安那麼嚴格,只有前頭一個城門關了。武禎將自己的『鵝子』交代給牛一牛二照顧,自己和梅逐雨兩人跟著帶路小妖出了城,來到通往瀘水的山道。
小妖往山道下一指,「我那二舅爺說,您要找的人大約兩月前經過此處,摔到了這山澗下面去了。」
這山澗看著還挺深,武禎點頭,對梅逐雨道:「你在上面等我,我下去看看。」說罷提著小妖往下跳。
山壁不是很陡峭,上面還長著各種荊棘叢和小樹芒草,武禎在夜色中也能看得清楚,在那些小樹樹枝上借力幾下,安安穩穩落到了山澗里。
這處山澗不見人跡,看著尋常也是沒人來的地方。藉由小妖指點,武禎走出去不遠就看到了馬車殘骸,還有馬以及人的屍骨,就在山溪邊不遠處,散發出淡淡腐臭。
兩月過去,這堆殘骸沒被人發現,但馬屍和人屍都不完整,好像被野獸叼食了一些。武禎走近馬車,先在那堆馬車殘骸中翻出了些東西,確定了這是崔家馬車,然後便在十幾具已經看不清楚樣貌的屍體中尋找裴季雅。
皺著眉翻找一遍後,武禎略略鬆開眉頭,裴季雅不在這些屍體裡面。
「這些屍體不尋常。」
武禎扭頭一看,見梅逐雨不知道怎麼的下來了,就站在自己身後。
「你也跳下來的?孩子不會抖出來吧?」
梅逐雨:「……不,我是飛下來的。」
武禎:「講道理,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還能飛?」
梅逐雨:「我用道術飛的。」
武禎:「可你現在用的是我的身體,我又不會道術。」
梅逐雨:「我會。」
武禎:「不對啊……」
梅逐雨按著她的肩將她轉過去,讓她看那些屍體,重申道:「這些屍體不對。」
武禎終於不再糾纏他怎麼下來這事,開始仔細觀察這些屍體。這麼一看,她也慢慢發現了不對勁。
剛才她只是粗略看看,見到屍體缺損,以為是被山間野獸咬了,現在才發覺,那些少去的部分並非被咬的,更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融化了一般。
每一具人屍和馬屍都有不同程度的融化情況。武禎也顧不得這臭味,又湊近了些聞了聞,沒聞出什麼,這才想起自己現在用的是郎君的身體,不是自己的身體,沒有那種特殊的嗅覺,聞不出異樣,因此她要求梅逐雨道:「郎君,來聞聞。」
梅逐雨依言聞了聞,在一片腐臭氣中,嗅到了一股香味。這香味讓他一個恍惚,驀然眼神發沉。
梅逐雨低頭看不清表情,武禎見他不語,便問道:「怎麼,有沒有聞到焦臭味?是不是妖物乾的?」
若是妖物做的,這些缺少部分的周圍必定是有一種特殊焦臭味的。
然而梅逐雨搖了搖頭,告訴她:「沒有。」
武禎奇怪了,「沒有焦臭味,那就不是妖物做的。」
她那看上去孱弱,實則頑強可怕的表兄,現在不知又在哪裡。
梅逐雨站起身,忽然看向山澗更深處。凝視了黑暗處片刻後,他對武禎道:「太晚了,先回去吧,明日再來看看。」
「也好。」武禎點頭,與他一起離開這裡。只不過離開前,她也看了看山澗深處的黑暗,表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