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來人。余義得露面。
他來姐姐這打了一頭,得到個消息。
這消息比老家人重要得多。
有人追余蕊。那人還非常優秀。他得趕快行動。
約了幾次看電影,余蕊都沒空。據余爽佐證,確是實情。蕊現在是公關部的承重牆,忙得厲害,有時候恨不得中午、下午、晚上都有局,回到家已過十二點,澡來不及洗,倒頭就睡。錢不少掙,就是太累。
余義給余蕊打電話。
余蕊通常直接問:「什麼事?」
這讓余義難回答。姐姐余嘉點撥他,勇敢一點。按余義的理工科思維,越早表白越好。只是,面總得見吧。考慮來考慮去,余義決定白色情人節這天,怎麼也得當面跟余蕊告白。
電話打過去,余蕊這樣說:「你中午一點,到萬豪酒店大堂等我。」余義說沒問題。借不到車,萬豪不算遠,他便騎著常在學校用的電動車去,確保不堵車。
誰知起大早趕晚集,余義走錯酒店。飯局結束後,余蕊在大堂等了他十分鐘。人沒到,她只能跟著車繼續下一個局。余義來電話,余蕊報了車牌號。再回頭,已經看到余義帶著頭盔,騎著電動車跟在後頭。
坐在后座的男領導發現了這個有趣的細節,道:「誰犯事了?」全車皆不知何意。
「後頭怎麼有個便衣跟著。」駭笑的口吻。
大家回頭看。一個男人騎著電動車,在眾多大車縫隙中求生存。
「是我朋友。」余蕊認了。
「今天是不是那個什麼白色情人節?」男領導引導大家思考。小姑娘們起鬨。「就是普通朋友,有點事。」余蕊本不必解釋。男領導又說讓車靠邊,先讓余總監說事。余蕊連忙說不必。工作為重。司機只好繼續開車。
到地方,余義發消息來,讓她安心工作,說他在外面等,不急。余蕊大概猜到他的意圖,有點為難。她知道嘉姐的期待,可她總不能因為別人的期待,就勉強接受自己不喜歡的人。那是對雙方的不負責任。她能料想到拒絕時的尷尬。
見機行事,余蕊這麼給自己打底。
下午茶還是有酒。中午是白酒,下午是洋酒。是幾個小公司業主見面會,部門希望他們投廣告。余蕊中午喝得有點多。吃了幾個馬卡龍,胃裡不舒服,去洗手間吐了一次——吐也偷偷地,不能讓人看出來。補好妝,出來繼續戰鬥。
這是職業操守。
再坐下去。又有人敬酒。
「我來。」一隻手伸過來。余蕊抬頭看,是那個小公司老闆,史總。全名叫……史……一時記不起來。同行的人笑著說史老闆憐香惜玉。
因為這杯酒,余蕊才認真地打量史。不算高,略胖,平頭,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矮不高,嘴唇說不上來厚薄,一眼望過去,沒有什麼記憶點。若不是有點小錢,加上是本地人,他可能不達標。
因為代酒,余蕊跟他多聊了幾句。
她發現他還算健談。他屬於那種張嘴說話比靜靜觀望要加分的男人。
他比她大五歲。
男領導又起鬨。「我們余主任還沒有男朋友呢。」糟糕的上司。
另一個小姑娘——余蕊的對手,「搞不好在外面等著呢。」余蕊臉上發燒。不是因為酒勁。她知道,余義在這幫人眼裡一定蠢透了。滿分一百,就是真誠度九十九,那電動車也能立刻把分數降到不及格。余蕊可以保證,在座的所有女生,沒有一個會找個騎電動車的男人。
起鬨勁過了。人群被打散,三三兩兩地談話。
史總和余蕊自自然然坐在一塊。
「假的吧。」他還端著酒杯。
她愣一下。「真的。」
「我是說你這個戒指。」
「哦,假的。」她才買不起祖母綠。
「那也是假的?」
「什麼?」
「沒有男朋友。」
「真的。」
史總哈哈笑了。余蕊也笑。她找回點幽默感,放輕鬆。
「這百分之百是真的。」余蕊道。
「那今天我們算不算,互助互救。」他依舊笑著。
「謝謝。」
「這工不容易做。」
「活著就不容易。」
「你這樣的女生,不應該這麼辛苦。」他叫她「女生」。
「謝謝抬舉。」
「我可不可以追求你?」
重磅炸彈。
酒醒一半。夠直接。不像開玩笑。
余蕊一時不曉得怎麼回答,說不行,未免太小家子氣,只會把自己的路堵死。說行,顯得有點跌份。她得保持美女應有的矜持。
何況他到底怎麼樣,尚待考察。別亂。穩住。
「你有這個自由。」余蕊微笑著,保持優雅風度。
待這局結束,余蕊挽著史出門。余義給她帶來的問題迎刃而解。還沒等他表白,余蕊便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是說史總。「這是我好朋友。」是指余義。
關係分明。不糾不纏。
余義的表白突然變得沒有必要。那感覺彷彿是一個演員準備好了感謝詞,卻最終沒能得獎。
余義只能站在那一個人百感交集著。史把SUV開過來,襯得余義的電動車更加寒磣。
余義渾身不自在。她也替他難受。只是,余蕊看來,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她不用明著拒絕,便把人拒絕了,實在是種溫柔手段,一石三鳥。如此說來,也算一樁慈悲。
她跟余義擁抱了一下。
余義讓她先走。
上了車,余蕊沒再回頭。她舒了一口氣。
「追得挺緊。」
「沒辦法。」
「好看的人就有這種麻煩。」
「抱歉讓你陪演戲。」她盡量風趣。這不好笑。
「小事。」他豁達。
「不是真的。」她解釋,說出口又覺得多餘。
「我心裡有數。」他騰出只手摸摸胸口。
「謝謝史總。」
「還叫史總。」
她還不知道他全名,只能用笑聲掩飾。
「史同光。」他自報家門。
余嘉聽到弟弟的描述有點不大痛快。她覺得余蕊不應該一點機會都不給余義。他是學生,窮,不確定,可誰也保不齊十幾二十年後,他不是個成功人士?不過,余嘉能理解余蕊。她的家庭狀況,容不得她像她這樣,等個十幾二十年,陪男人經歷出苗成長開花結果的過程。她是要直接摘桃的。換個角度想,如此乾脆利落拒絕,也許是幫余義躲過一劫。
「她就是嫌我窮。」余義道。
「你是窮。」余嘉說,「但不是永遠窮。你應該找個居里夫人,而不是黛安娜。」
還有一句話余嘉沒說。就算余義現在突然繼承一大筆遺產,余蕊也未必會看上他。財富只是出發點。創造財富過程中積累的能力、魅力、眼界、風度,這些男人無形資產,會對女人造成巨大吸引。余蕊喜歡成功男人。不過,余嘉好奇余蕊的男朋友是什麼樣,過去,余蕊男友跟鬼一樣,總是聽說,卻從來沒誰見過。
這回算第一次顯形。
對於史同光,余義簡單概括為:中年油膩。
是有點油膩,也算中年。三十多歲,沒有婚史,小有家財,本地人,身家清白,所有因素集合在一起,促使余蕊決定賭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