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蕊自己找了份工作,沒麻煩祖良。
當董事長助理,薪酬不錯。她發現有時候求人不如求己,別人找的,未必合心意,自己撞大運,反倒柳樹成蔭。而且現在因為余夢,她要跟良才切割關係,如果良才打招呼安排工作,保不齊余夢知道。
難處理。要斷就斷得乾乾淨淨。
余蕊跟良才知會了一聲。良才沒說什麼。余蕊主動刪掉他聯繫方式,換上套裝,重新開始。
余爽帶回來個大侄女養。余蕊從她家搬了出來,租了個小房子,離公司不遠。她又開始謀生,順帶謀愛。
進公司後,余蕊發現三件事情很有趣。第一,關於她的職位。她其實不是正牌助理,而是助理的助理。她壓根見不著董事長的面。
只知道他叫韓廣。怎麼發家的不太清楚,他上面似乎還有「婆婆」,但不多,集團涉足醫藥健康、文化娛樂、金融證券等多個領域。她的頂頭上司叫葉察,男,比她大不了幾歲,是韓廣的助理,括弧,之一。據說別的辦公室還有其他助理。葉察的主要任務,是幫韓董起草文稿,大到文件、合同,小到朋友圈公關文,都要他負責。葉察經常忙得四腳朝天。熟悉環境數日,余蕊不清楚葉察的學歷、經歷、情感狀況。她也不問。這是規矩。她現在叫愛麗絲。進了公司,人人都有個英文名。
其次,是她發現白元凱竟然跟她同一幢大樓。每天用同一部電梯,去樓里為數不多的幾個餐廳吃午飯。剛上班兩天,她就在一樓大廳遇到過他一次。她自信地跟他打招呼。他報以微笑,問了問情況。她如實作答。
不知怎麼的,自己找的工作,哪怕職位不高,余蕊卻有種前所未有的理直氣壯。她能跟他在一座大樓工作,說明自己往前邁了一步。
很好。慢慢來。
余蕊心裡的小火苗又燒起來。是有機會的,她告訴自己。是的,跟過去說再見了,她是愛麗絲。
第三個有趣的。跟她的工作內容有關。她經常需要去借衣服,禮服、套裝,她發現正因為這項工作,葉察才說服老闆僱傭了她——葉察不懂女人的著裝,據說他每次借的,穿衣服的人都不滿意。更令余蕊意外的是,穿衣服的人叫翁悅,大家都叫她翁姐。居然就是夢姐嘴裡常說的那個閨蜜?It』sasmallworld!翁悅不提,余蕊不問,她也沒像余夢求證,公事公辦。不用說,翁悅和韓廣有著不可說的關係,深是肯定深,但也未必深不可測。
不是夫妻,不算朋友,以前是搭檔,現在分屬兩間公司,都做董事,都很成功。雖然,翁悅和韓廣不是一個量級,但女人能爬到這個位置,已算翹楚。
余蕊還發現像翁悅這樣的有錢人,自己的衣服,竟都平平,不是不貴,是衣品有問題,沒與時俱進,不過他們對借的衣服要求卻很高。幸虧余蕊是演員出身,對美有一條見解,她不但是借衣服的助理,還是翁的形象顧問,破天荒地,翁居然也願意聽聽愛麗絲的意見。
美其名曰,「吸收點新東西」。
愛麗絲有時候建議翁姐走王菲的路子,不算絕色,但有氣質;有時候又建議她走那英的路子,性格女性,用套裝鎮場子;另外一些時候,她則建議翁董參照劉嘉玲——身材,該露就露。這一向翁姐應酬、場子特別多。衣服不能重樣。於是余蕊,哦不,愛麗絲就魔術師般地幫她借。
租衣公司,入會費二十萬。余蕊嘆為觀止。真是寶藏啊!夢姐那些藏品跟這裡比都小巫見大巫。藉此便利,她恨不得每一件都借出來跟身上走一遍。
Givenchy、Celine這些就不用說了,她喜歡Celine,簡約的設計,個性的時尚態度,翁姐也適合Celine,經典款永遠不會出錯,當然也有像ElieSaab的仙裙,StéphaneRoland的禮服,大活動,就用Givenchy加持,偶爾也會來點不一樣的。比如某次出遊,愛麗絲就幫翁姐選了一件JurgiPersoons的披口雪紡罩衫,還有豹紋裙。
余蕊還發現一個情況:葉察最開始其實是翁姐的助理,後來又助韓廣。
保不齊是個小密探。不過愛麗絲不管這些。她做工作做得興興頭頭。
由此,翁姐「起死回生」,在社交界大放異彩。用別的太太的話說,「簡直是明星派頭」嘛。辛太太也發現了翁悅的變化,問:「怎麼著,跟設計師談上了?」翁悅故作玄妙,「腹有詩書氣自華。」
扯!
余夢也秉持這個觀點。加一個字,鬼扯!
她認為翁悅變美,第一,微整形起了很大作用;第二,肯砸錢,那個租衣中心,翁悅也邀請過她。可余夢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多場子,用不著年年砸二十萬;第三,請到高人了。臉可以變,衣品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翁悅什麼時候能跟她余夢斗衣品。
余夢不滿的還多著呢!
良才玩失蹤,雖然理由充分,馬上要換屆,好多關係要協調,可那些酒局飯局,他一次也沒帶著她。更沒時間陪她。
好,換屆大過天,余夢理解,可電話、消息總該有吧。余夢覺得有問題。不妙。
過去,是她掌控著良才,令他欲罷不能,現在天平似乎微微傾斜,他有點脫鉤了。是不愛了嗎?應該不是。他們曾經愛得那麼火熱纏綿,珠聯璧合。
那就等。
美容院的生意不像剛開業那麼火爆,美國的漂浮機,中年婦女不大接受。尤其是超低溫冷療最受冷遇。搞什麼,這些女人本來就空虛寂寞,還冷療?人家要照溫暖的!好在有老趙老婆頂著。不虧。余夢忽然認識到,光有錢是不行的,還得有名。
翁悅的這次出擊格外刺激她。
老翁竟然當上了區某青年組織的副主席。我老天!余夢在心裡嘆,何德何能呀!再說,她算青年嗎?不是去日本整了容就是青年!一深入研究,她才發現翁悅真叫四面出擊,不光是青年組織、婦女組織、商業組織,這組織那組織,只要有縫兒,人就鑽,鑽窟窿打眼,打入各種領域。
隨之而來的,關係網越來越大,門路多了,場子多了,自然需要衣服撐門面。要在穿上下工夫。於是她最近衣品提高也順理成章——屬於工作需要。
好不容易見到良才一面。余夢把問題提出來。
良才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余夢了解他,他是沒有十足把握不會承諾。但只要不說話,他就一定儘力。
「她都能做副主席。」余夢不忿,「我還不主席?」
「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
「背後有人,不用說。」
良才道:「知道她背後那人,一年支持聯合會多少嗎?」余夢忙問多少。良才伸手比了個數。余夢禿嚕嘴,「個十百千萬?」良才笑而不答。余夢驚嘆著,「哎呦呦,有錢了又想要名,真要名垂千古了。」
良才被余夢逗樂。
余夢又埋怨見面少。良才溫柔地,「理解理解,好么,關鍵時期。」這次要選不上,良才不出二年就得退。這可不是好消息。
立人西去赴職,余夢出面擺了一桌,送行。她一直覺得對不住嘉姐。另外,大傢伙都在,對立人也是一種震懾——余嘉有那麼龐大堅強的後盾,你狄立人掂量著點。
姐妹們也好久沒聚。余蕊一個人來。夢和嘉問了問她新工作的情況。余蕊簡單說了,沒提翁悅。
爽和康隆帶著春兒到。眾人見多了個孩子,都問怎麼回事。當得知是餘慶的大女兒,都一陣猛疼惜。可憐見兒的。
余夢給余爽鼓勵,「這樣好,提前當媽,實習實習。」又拍拍康隆肩膀頭,「加油啊!」康隆尷尬。爽嗔怪。實際上,春兒和康隆像朋友,爽像他們兩個人的媽媽。春兒的學校剛安頓好,余爽已經感覺到家裡有個孩子的辛苦。春兒說不讓接,自己坐車沒問題。可余爽不放心,人在辦公,心裡老擔心出問題。還是去接。
早送晚接,中午一通電話,還有生活、學習各方面操心。她感覺自己的生活硬是被孩子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她名字里那個爽字里的叉叉似的。她不爽,但暫時只能咬牙堅持。
吃上了。已經有離別的氛圍。余嘉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立人倒興緻高漲。
元凱中途才來,罰酒三杯,他擎著酒,送狄兄一句詩,叫「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立人回敬,「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余夢插話道:「我祝你取經路上順利,九九八十一難平安,早日歸來!」話裡有話,只有立人和余嘉懂。
散場。余蕊和元凱坐同一輛車,他們都回公司。余爽和康隆先送孩子回家。余嘉面對一桌殘羹,心中凄涼。明兒立人就走,一別不知何時再見。
操作間,狄立人和余夢站著說話。
余夢收拾茶葉,帶來的,沒喝完,還是讓余嘉帶走。
立人勸:「那個聯合會的職務,你最好別去爭。」
余夢看著他,詫異,他怎麼知道的?一個要西去的人,連這個都打聽到了,真是小圈子。她不說話。立人道:「你是我恩人,我才跟你說這話。那個位子,早有人盯上了,很有代表性,實力雄厚,別雞蛋碰石頭。」
余夢眼一翻,「我也有代表性。」
「不一樣。」
「誰告訴你我要爭?」
「反正,我提醒到。」
「誰,說。」她咄咄逼人地。
立人為難。余夢著急,「你這人之將走,其言也……」想不來怎麼形容,「其言也真。說。」
「老欒的消息。」立人道。
這……去他媽的!
余夢哈哈大笑,「行了,我知道了。」欒承運啊欒承運,鳳凰要高飛,你一個野雞擋得住?你不想我當,我偏要當!
余夢瞬間充滿鬥志。
立人轉身出操作間。見余嘉站在那。夫妻倆對望了一眼。終於,他還是扭頭出門。
她被他留在身後。昨天晚上,狄立人就已經帶走了行李,桌子上留下一份離婚協議書。他說到做到,凈身出戶。但余嘉下定決心,不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