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
余夢想破頭也分析不出貴人在哪。東南方。翁陽嗎?他能當貴人?荒謬。
老實說,這次「事件」中,欒承運表現不錯,幫了多少忙不太清楚——余夢自認沒問題,所謂的有人來查也查不出什麼,因此,她不承老欒的情。不過欒承運沒落井下石,她表示感謝。
浩宇、正宇回來,老欒只說余夢下樓梯的時候踏空了,受了點輕傷。浩宇嘀咕,「輕傷還是情傷。」老欒沒聽清,糾正,「輕傷。」
借著兒子的光,欒承運又來看余夢,並且再次表示了態度,他同意復婚。
余夢不舒服。這算什麼。她遇到點困難,就要吃回頭草?他是救世主?還是覺得給了她施捨?不過是結束了一段戀愛,有什麼大不了。她余夢輸得起!用不著他可憐!復婚,絕無可能。而且他的用詞她很不喜歡,什麼叫「同意復婚」,應該是你求婚,同不同意,看老娘心情。
莫名其妙!
余嘉得知勸,說人是老的好,有溫度。余夢脫口而出,「他要有立人那志氣,也去為人民服務,我給他披麻戴孝!」說完才覺失言。
余嘉還沒從立人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立人的恨卻漸漸堅固。生前不給她希望,冷戰,離婚,死後拋出個真相,讓她永遠難受。更難受的還有這個烈士遺孀的名頭。
立人在的時候,她死都不離婚,立人不在,她卻前所未有地想要脫離他的影響。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失憶,忘掉過去,忘掉痛苦的一切,重新開始。
狄家占房子的人來了,余嘉也不想在那房子里住,經過協商,立人留下的那套房,經過單位批准,可對外承租,房租劈兩半,余嘉拿著一半去租房子住,另一半給狄家人。有意思的是,狄家人拿到另一半房租,也不說來住了。
錢到手才是真的。
余夢提醒余嘉,這方面可以讓步,立人的公積金、私房錢,必須要回來。余嘉苦笑,私房錢算了,公積金狄家人去單位要了,領導壓著沒給,他們認為還是應該由余嘉處理。最後余嘉在余蕊的陪同下去領了錢。沒多久,狄家得知,立刻大罵余嘉是蛇蠍女人。余嘉沒法分辨,她不是考慮自己,她考慮的是思思,女兒還要繼續上學,得用錢。
余嘉想過退路,如果實在沒錢,她和立人在省城和老家各有一套房,賣了,能救不時之需。她不打算回去,大城市,還能有幾分自在,回去,只能活在別人的閑言碎語里。
女企會活動,余夢出現了。推開門,站定,平底鞋,氣場仍有兩米八。翁悅愣住。她想到她會出現,但沒想到出現那麼快。余夢穩穩走進來,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都盯著她看。
余夢和翁悅的暗戰,這伙老娘們已經八卦得能背出來,眼下瞅瞅,沒準還有下一集。
翁悅帶頭鼓掌,「讓我們歡迎,余老師,歸隊。」
矯情!做作!裝!
戰火重燃。不過,余夢卻沒打算輕易出手,她有計劃,她要把復仇和戀愛結合起來。她相信自己這純天然的美,能夠拿下任何一個山頭。比如這天,協會開會,翁悅坐在主席台上,余夢在面。韓廣作為資助者,也蒞臨出席會議。余夢故意走到韓廣旁邊,施施然地,一本正經坐好。
韓廣轉頭看她。她微笑。
「余夢。」
拉鋸戰打了這麼久。余夢的名字如雷貫耳。
「怎麼,怕我潑硫酸?」余夢言辭大膽。
韓廣笑了。他很少這樣笑。
「勝敗乃兵家常事。」她又說。
「我這個堡壘可不好攻克。」
「我是來做朋友的。」
「哦?」
「知道你不得已。」
韓廣冷冷地,「還沒有人能脅迫我。」
余夢一笑,「到這個年紀,誰沒有點過去,老關係,老路子,捨不得放,牽牽絆絆,沒什麼。如果你不肯出手幫忙老翁,我可能會看不起你。太無情無義。」
「你這人有意思。」
「我欣賞你。」余夢乘勝追擊。
「謝謝欣賞。」
「別那麼高冷。」
「看來你很了解我。」
「一點點。」
韓廣輕笑,不語。
「你是個人才。」余夢誇得險伶伶地。整段對話像在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全盤皆輸,不過她敢賭,賭自己不惹人討厭,賭自己賞心悅目,膽大細心,男人不喜歡花瓶,而會去追逐那種有頭腦有意思有魄力有膽識。當然,漂亮點最好,但絕不能漂亮到有攻擊性,漂亮到讓他沒有安全感——這種非常難以把握尺度,余夢自認這一場她把握好了。這也是對翁悅的漂亮回擊。
當天,翁悅全程目睹了這一出活劇,只可惜,看得見,聽不見,她回去就跟韓廣通電話,柔軟地表示了抗議。韓廣答:「沒事了吧。」翁悅知道不宜窮追猛打,只能作罷。她一個人坐在車裡,思緒萬千,姐姐翁琴走了那麼多年,她對她的情感依舊複雜,她感恩姐姐,如果沒有翁琴,她不可能跟韓廣這樣的男人有交集——雖然他當初也算白手起家——可如果不是翁琴走了極端,她和韓廣的關係也不會那麼尷尬。
兮倩恨她。恨她搶走了爸爸,害死了媽媽,可這個鍋太背得冤枉,她和韓廣,自從姐姐走後,就一直無名無實。他始終跟她保持距離。之前因為公司拆分的事,她跟韓廣大吵一架,閑極無聊,恢復了和余夢的友誼(引狼入室)。這次選委員,翁悅感謝韓廣鼎立支持,到底是親人,她是兮倩小姨呀!但翁悅也明白,這回韓廣出手,多少也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男人都好強,韓廣最不怕競爭、最喜歡競爭。
車門拉開,余蕊遞過來一杯咖啡。她問翁悅,還去不去做頭髮。翁悅盯著余蕊看,擺了擺手,說先回去吧。
康主席沒去養老院,暫時還在余爽住著。兒子擰不過老子。康隆拿他沒辦法,他只是有點覺得對不住余爽,太給她麻煩。余爽卻說,「都是相互幫助,我弟那會,你那麼幫忙,這會我多照顧點是應該,而且康主席很有用處,他還給春兒上歷史課呢。」
康隆知道,他老爸的歷史課,基本講的是中國革命史,他的兒時記憶里,始終保存著飛奪瀘定橋這一課。
到了夏天,余爽家的格局有了點變化。餘慶老婆帶著兩個孩子來,一是讓孩子開開眼界,二是看看女兒春兒,三也為了揩大姑子一點油。她剛辭職,正處於兩份工作的間隙——下一份工作尚無著落。
餘慶老婆孩子一來,家裡熱鬧了。她看春兒在余爽這過得跟小公主似的,心裡有點不痛快,嚷嚷著叫余爽能省就省,她始終強調,兩個小的都艱苦樸素呢。她希望余爽能一碗水端平,多補貼點。
餘慶老婆當然還對康主席的存在發出質疑,偷偷問春兒,「這老頭安全么?身上一股味兒。」偏康主席在廁所蹲坑,不小心聽到,自尊心受到刺激。其實康隆反對他住這之後,康主席就開始想退路,兒子那不能住,養老院不能去,權宜之計,只能是回老宅,再慢慢找保姆。主意已定,康主席就去跟余爽說。